棋子宫中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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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德妃的境况并不好。
  如果说，周德妃常日里就有三分病，那么如今，这病就已经入了七分。
  没有躺到床上，只不过是硬撑着的缘故。
  她坐在窗前，看着比窗外的竹竿子还要瘦一些，被风一吹，衣裳飘起了，不是像嫦娥月仙霓裳飘飞的美态，倒是像衣服晾在了衣挂子上。凌颖见她这样，本就有些不忍；又想到自己，失了圣宠，早晚也免不了要成为这个样子，物伤其类，不禁悲从中来；却不敢哭出来，只得默默擦了眼角。
  周德妃目光呆滞，眼珠子像是不会动了一般凝固在一处。宫女通报她也听不见，直到宛初两人走到了她跟前她才动了动。
  “是你呀……凌妹妹也来了？”
  宛初从窗中看去，发现这扇窗子原来正对着桃夭宫的方向，心下一叹，把周德妃扶到炕上坐着。“虽还是夏天，风吹多了也是不好的。姐姐身子不好，怎么连这个也不注意注意呢？”她转头谴责周德妃的贴身大宫女，“你们也是，主子伤心，没顾得上注意这些东西，难道你们就不会替主子想了？伤心过度，便是要伤了身子，看着主子都清减成这样儿了，你们就不会劝上两句？总归要保重身子才是正理。”
  那唤鸢儿的大宫女听了，知宛初明着是在骂她，实是在劝自家主子，便顺着告了罪，口里说：“淑妃娘娘教训的是。”
  周德妃也听出来宛初的意思，心里感念，又想起这些日子宛初让人给她传递的女儿的信息，便道：“劳沐妹妹费心了。这些日子……全赖沐妹妹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诗里头都有说了，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记性好，别人害过我的还是帮过我的，我这里都记着呢。如今正是该妹妹回报的时候。说什么谢呢？要说，也是我先说。”
  宛初刚刚进宫的时候，因风头太盛，遭了不少害。那时太后有心试她，也不出面护着，有好几回她几乎都要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宫里，亏得当时已经是婕妤的周德妃明里暗里地护着她、提点她，她才安然度过了最初的那段日子。
  这些事情，晚入宫的凌颖是不知道的。不过听着宛初的话她也能听明白。无非是周德妃曾经帮过宛初，宛初如今对她千般好只为报恩。
  这话，宛初是对周德妃说的，也是对凌颖说的。
  宛初对她的拉拢，凌颖如何能不知？
  当初与宛初作对的人有什么下场，凌颖虽没亲眼见着却也是听人说起过的。给宛初上眼药使绊子甚至下毒之类的事情，凌颖得宠的时候也没少做。如今她不计较那时候的事情反过来拉拢她，却是难得了。
  出了钟灵宫，两人一路无话。
  关雎宫和汉广宫并不在一个方向。走到半途，两人便要分手。
  “沐姐姐。”凌颖叫住转身准备走的宛初。
  撒了这么久的饵，鱼儿终于围上来了。宛初看着她，似笑非笑：“凌妹妹还有什么事情么？”
  凌颖咬着下唇：“如果……如果我说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信不信？”
  “不知妹妹说的是什么事情？”
  凌颖不语，只是看着桃夭宫的方向。
  宛初了然，又是勾唇一笑：“信，不信也得信了。”
  凌颖脸色一沉：“你还是不信。”
  宛初像是听了一个笑话，掩着嘴笑了几声，才道：“我信是不信，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位不信。只这一条，你便没法。”
  “那是你……”是你做的？凌颖没问出了。
  “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也不重要。”宛初嗤笑，“你还是没学精。在这座宫殿里头呀，真相从来不是重要的。”
  凌颖心下惴惴。决定了投诚，就要将自己的牌交到她的手上。然而谁知道她会不会过桥拆板？
  宛初拍了拍她的手。
  才会到汉广宫里，便有人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悉公主殇了！
  宛初一踉跄，几乎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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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德妃娘娘终于不是打酱油的人物了……但愿她不是回光返照。
  ……呃，仔细看看，似乎还是在抱着酱油瓶子没撒手？
  文中年龄使用虚岁……
第六十三章 阴谋（二）（补齐）
 致歉：大学开学之后一直没有弄好宽带的问题，今天到学校机房来，把这一章补齐。对这么久没有更新感到抱歉，请大家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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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院判现在恨不得每个人都能多生出两个脑袋三双手来。
  宫里乱糟糟的。桃夭宫那位到如今还是昏迷不醒，长乐宫的太后娘娘听闻年幼的悉公主夭折也是一口气没提上来犯了病，悉公主的生母、如今正禁足在钟灵宫的周德妃眼看着就要不好——这哪处都要人！
  更何况，因悉公主没了，先头负责抢救公主的几个人如今算是待罪之身，上头没直接发话要人殉葬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怎么还敢让他们到圣上太后面前晃荡？现在圣上正忧心如焚，没来得及发落他们，要是这时候还巴巴地送上前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再怎么缺人，决计是不能让他们出现在太医院之外的地方的。不过这么一来，人手就更缺了。
  宛初先带着人去了长乐宫。太后其实只是一时惊愕过度痰迷了心，可她素有哮疾，以至于凶险万分，只将喉头的痰吸去，吞下常备的丸药，喘过气儿来，也就没事了。宛初却是不放心，劝说太后留在长乐宫里头休息。
  “哀家没事。”太后的心情很是沉重，她那能撑过周岁的孙儿不仅是“不多”，应该说稀少才对，数尽了也才两个，如今竟然又去了一个。虽然只是孙女儿，可是到底血脉相连，太后想起昔日悉公主软着童音喊“皇祖母”的情景，心里一阵伤痛，“走……去看看哀家那可怜的孙女儿去。”
  安插在御花园、桃夭宫等各处的眼线早已将事情的经过报予了宛初。
  悉公主被抱到了桃夭宫以后，丹珠对她说不上有多欢迎有多疼爱，只是那慈母范儿还是做足了的。每回慕容源有了赏赐，她总要从中拨一份给悉公主；每天亲自过问公主的饮食起居，还亲自带着公主过了几夜。慕容源去桃夭宫的时候，常常能看见丹珠给悉公主做衣服或是抱着悉公主教她认字的场景。
  是以，慕容源曾多次夸赞她“堪为慈母”。
  那日丹珠带着悉公主到御花园散步。当时周围伺候的人原本不少，却是有的去了拿生果，有的被遣去捕蝴蝶。留下来伺候的，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奶娘。不知怎的，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两人都落了水里去。
  可怜那才五岁的小公主，就这么没了。丹珠从救上来就一直昏迷着，手护着肚子——她的孩子倒是命硬，七月的天，正是最热的时候，池子里的水却还是多少带了些寒气，也不知是太医们医术高超还是怎的，丹珠肚子里那块肉硬是保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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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和宛初来到桃夭宫的时候，丹珠还未醒来。
  “儿臣恭迎母后。”
  慕容源还是面带焦色，但显然已经安定了不少。他去看过悉公主那可怜的孩子，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发青，全身冰凉，叫人一点也想不到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还是个温软可爱的孩子。那时丹珠也并不好，他怕极了连丹珠也要熬不过去。所幸上天慈悲，没有再从他的手里夺人。
  “悉儿呢？”太后镇定地问。
  宛初扶住她，太后那只依旧保养良好的手此刻正在发抖。宛初干脆紧紧地握住它。她能感觉到此刻正被她支撑着的人内心其实有多难受。
  “还在暖阁里。”慕容源低声说。
  太后虽然在某些事情上手段狠辣不讲情面，对待这些不会威胁到她的小孩子们却还是疼宠的。人上了年纪，总会盼望着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太后也不例外。皇帝不是他亲子，她能容宛初等人为了巩固地位在怀孕的宫妃身上做些手脚，却不愿这些在她面前撒过娇的孩子也被人害了去。
  周德妃常生病，也不怎么受宠，当初能怀孕生下悉公主，虽说有宛初没有下手和太后暗地护着的原因，更多的却还是因为幸运。不过周德妃在太后跟前还算是有一席之地。也许还是因为常生病的原因，人病起来难免在心里想要找些依靠寄托，一来二去的周德妃也信起了佛。虽非故意为了争宠而为之，但这么一来倒确实是与太后有了能说到一起的地方。悉公主能自己走动之后，她便常带了公主到长乐宫来，与太后说说话、论论佛、抄抄经什么的。
  悉公主年纪小，正是天真好玩的时候。虽说随了周德妃的沉稳性子，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天性就要活泼上那么一点，不显沉闷。两相一合，正正对了太后的性子。她又是宫里唯二的两位正经的小主子之一。太后便常把唤到长乐宫玩耍。
  平日里太后对她可谓百般疼爱，见她就那么不白地没了，不禁悲从中来，扑到她身上就是儿啊肉啊地哭喊。慕容源见状也掉了眼泪。宛初眼圈红红的，上前扶起太后，轻柔地劝道：“太后娘娘，还请您千万要保重凤体。悉儿也是臣妾平日疼大的，臣妾现在只恨不得要替了她去。臣妾尚且如此，真不知周姐姐还要伤心成什么样子。只听说是有些不好，连太医都叫去好几个了……太后娘娘，臣妾能理解您的一片慈心。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让人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