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翼天使-自由之章

  断翼的伤口被触动，阿克雷德痛得差点昏厥过去，他看到一个有着一只绿色人造眼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放下火箭炮。
  竭尽全力克制着杀人的冲动，他挣扎着想起身，寻找那两个需要被保护的人。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了沉闷的共鸣。
  能量已积累完毕。
  露卡和那孩子都在距他五米开外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伤，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从背后袭击他的人，他就可以展开防御屏障同时保护三个人，然而那个该死的混蛋触到了他的折翅之痛，在短暂的数秒钟内他无法使用天使之力！
  “快过来！”他拼尽全力大吼出声，同时不顾一切地朝三人位置的中心点爬去。
  “往那儿跑！”露卡心领神会，冲着那孩子大喊。
  三人只需要移动最短的距离就能重新会合在一起，阿克雷德已经做好了用身体挡下天使之光的准备。
  尽管吓坏了，但那个孩子还是按照露卡指的方向撒腿跑去。
  三束天使之光直射而来。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枪鸣。
  阿克雷德突然看到，那个朝自己跑来的孩子突然身子朝旁边一歪，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当他看到那孩子胸前出现了一个红点，并且不断扩大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随后他听到露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孩子的眼神开始涣散，在他瘦小的身躯即将倒地时，天使之光没入他的胸膛，正好和子弹击中的位置重合。
  阿克雷德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连他自己被另外两束黑光射中也浑然不觉。
  那个孩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这边爬了一小段距离，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他还只是个孩子！”露卡疯了一般地在他怀里咆哮，“该死的！他还只是个孩子！！”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掰开阿克雷德的手，冲过去抱起小男孩渐渐冷下来的身躯，泪流满面地对着那个掩体吼道：“泰米尔，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杂碎！连这么小的孩子你竟然都不放过！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等我。
  如果我还能回来的话。
  他觉得感官在远离自己的身躯，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悲伤到极致，然而他只有麻木。有些东西被泯灭了，有些东西醒了过来。他的全身开始闪现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狂乱的气流在他四周穿梭。
  意识渐渐模糊，他好像沉入了无底深渊，身躯渐渐变得不属于自己，他无力控制。在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仿佛变得不再像人，但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
  在阿克雷德失去知觉的一瞬间，一个白色的光环从他的脚底闪出，顷刻间扩大至半径上百公里。
  “你们对他做了些什么？”卡玛厉声质问。
  “……”辛和诺凝视着远方岛屿上空的耀眼光环。
  光环中出现了超巨型光翼，当其完全展开时甚至没入云端。
  阿克雷德的备用机体陷入沉默，连背后的影翼也随之消散。
  庄严而缥缈的歌声自苍穹降下，连卡玛、辛和诺都倍感压力。在他们的记忆中，只有当泽诺引导整个世界进入“寂静时代”时才会出现如此情景。
  “人类实在是一种神奇的生物。”辛微笑着说：“居然能让他以最终形态苏醒。”
  “既然连本体都被逼出来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诺说：“反正现在几乎整个外域都处于他的控制之下，我们的战斗也没什么意义了。”
  “难道什么也不管，就让他这样狂暴下去？！”卡玛气急败坏地说。
  “反正这里是外域，毁了也就毁了，你着急什么？”诺冷冷地说。
  “你……”卡玛一时语塞，随后又道：“但是这样的失控状态会影响到他的回归！”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辛平静地说。
  “阿克雷德的陨落是注定的，而此时此刻一切干预都是徒劳的，守护或毁灭，回归或游离，全都取决于他自己，一旦他做出选择，任何人也无法改变，包括爸爸妈妈们在内。”
  无法言喻的崇高，象征着对世界能量和物质的调和，这便是“执政官”阿克雷德。
  和“建筑师”塞拉佐不同，他无法准确预测未来。但至少，他有选择的权利。
  每一个灵魂深处，都闪烁着自由之光。
  第十二章
  阿克雷德好像做了一个梦。
  他穿着白色的短袖衫和咖啡色的短裤，头上戴着米黄色的小草帽，与他宽阔肩膀和魁梧的身体搭配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滑稽；脚上的那只尺码大得吓人的拖鞋似乎是特别定做的——这样一个将近两米高的壮硕的巨汉，穿着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休闲装，慢慢的走在街上，就像一座会移动的山。
  按理说这种超人一等的身高和体格所产生的强烈威慑感，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一些不适，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人们似乎不惧怕他，一路上总会有人向他打招呼。
  “嗨，你好啊，雷先生。”
  “今天天气真不错呢，也出来买东西吗？”
  “咦，您的太太呢？”
  “露卡把我敢出来买东西啦！”他答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嗯……还列了清单，小家伙们今天过生日呢！”他带着两个小男孩，一看便知是孪生兄弟，两个孩子都有着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蓝眼睛。
  “天啊，这是您的孩子吗？真是两个漂亮的小伙子！”
  “真可爱，他们几岁啦？”
  “五岁啦！”他听到自己笑呵呵地说，他低头望着那两个孩子，用大手轻轻地揉着他们的小脑袋瓜，“这是哥哥路西法，这是弟弟梅丹佐。”
  “我是小梅，可我不是弟弟。”
  “爸爸，你有弄错了哦，我才是小路。”
  “呃……对不起对不起。”他赶紧朝那两个小家伙道歉，“可是，你们今年五岁，这个爸爸没有记错……回去不要告诉妈妈，好不好？”
  “爸爸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他好可怜的。”
  “每次他忘记了事情，妈妈就一副担心的样子。”
  两个孩子煞有介事的向周围的人说，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父子三人继续逛市集，两个小家伙兴高采烈，不停地问东西，而他们的父亲总是笑着解答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他实在是宠着这两个小鬼，任由他们像牛皮糖一样粘在自己身上，旁人看了无不会心一笑，这样幸福的情景，随着那场战火在这个世界留下的伤痕一点一点地褪去，也会越来越多的吧！
  那两个小家伙叫他“爸爸”。那是他的孩子，他和露卡的孩子。
  哥哥叫梅丹佐，弟弟叫路西法，他们已经五岁了。
  阿克雷德静静地看着那一大两小的身影。
  这是他的未来吗？他会和露卡在一起，他们会生下一对漂亮的孪生子，他会穿着汗衫短裤和拖鞋，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悠闲地逛市集，和其他人一样，过着平凡去游幸福的生活？
  等等……那是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停下脚步，一动不动望着天空？无论他的儿子们怎样喊他、拉他的手，他就像尊雕像一般立在原地？
  （似乎……你的时间到了呢！）
  他猛地回过身来，却发现自己站在市集当中。
  “爸爸，你怎么了啊？”原本飘渺虚幻的幼稚童声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然而阿克雷德却只是缓缓的弯下腰，将梅丹佐和路西法抱在怀里，臂弯中有真实的触感，这一切并非幻象。
  （以人类的生活方式，是怎样的感觉呢？）
  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处于静止状态，热闹的市集就像被定了格。
  阿克雷德的面前出现了两个少年的身影，他们互相牵着手，悬浮在空中。
  辛和诺凝视着他，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孩子。
  （为了短暂的幸福，而留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好吗？作为天使，却要选择以人类的方式延续生命，真的好吗？）
  “我从不后悔。”阿克雷德听到自己这样说，“因为每当看到是我的孩子们在我的身边玩耍，每当听到他们叫我”爸爸“，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正活着的，即使失去了永恒的寿命和无穷的力量的我终究有一天会消失，他们也会是我曾经存在过和爱过的证明。代表杀戮和毁灭的我，居然也会有过一心想要守护的人，居然也能与人相爱，居然也能创造出新的生命，还能幸福的生活一段时间，即使很短暂，也没有遗憾了。”
  （不对！这样有违你的本性！每一个天使都和系统维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是那种情况的陨落“回归”才是真正符合我们本能的第一反应！）
  他看到了卡玛。
  她的羽翼几乎笼罩住整个天空，她的身后，九只巨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泽诺……”阿克雷德仰视着那九只眼睛，“爸爸妈妈们……”
  （作为你们的创造物，我的所作所为，是不可宽恕的罪吗？）
  九只眼睛便成了一个，顷刻间吞噬了天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