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翼天使-自由之章

  “‘它’就在下面？”阿克雷德跟了上去。
  “‘它’藏得比你所能想象得还要深一些。”诺说：“对于自己的‘神’，人类会采取力所能及的一切手段来保护。”
  辛和诺的身上闪现出了耀眼的光弧，那是属于“建筑师”塞拉佐的六对天使之翼，一半金色，一半银色，两个少年开始下降，阿克雷德展开自己的翼紧随其后，两团光冲破黑暗，渐渐接近一切的真相。
  通道很长，不知过了多久才隐约见到了一点光亮，估计已延伸至地下数公里，而当他们离开通道后，阿克雷德才发现原来下面是一个更加巨大的球形空间。
  这里简直是个一望无际的荒野，气流产生的共鸣激起回响，排山倒海，不着边际，像是有个无限大的东西在缓缓地运转，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管道末端所连接的，是这个巨型空间的“苍穹”。
  “苍穹”一共有八个孔，每个都有百米直径，呈环形排列，看来那○一至○七，每一扇门后都有一个宏伟的能量工厂，而每个工厂都有一个丢弃报废“能源”的通道。零星的人形体不时地从那八个孔里坠落，和这个球形空间相比，这些“能源”实在是渺小得不值一提。
  “你知道下面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是什么吗？”诺指着脚下，而后又自问自答道：“是那些被遗弃的仿制品的残骸。”
  “一定要说这些吗？”阿克雷德低声说，隐约有些怒意。
  “这算什么？你要不要去看看‘产巢’？”诺撇了撇嘴，“我想还是算了，那个地方更加让人受不了，只要想想那些和自己一模一样，有鼻子有眼睛，四肢健全的男男女女，从那些肉囊的生殖孔里被产下后，凭着本能互相舔舐身上的粘液以获取杂生营养的样子，大概谁也会疯掉吧？自己到底是由母亲自然分娩后呱呱坠地的，还是像那样被‘培育’出来，接受着被灌输的记忆，过着从未怀疑过的生活……”少年耸了耸肩，“这可就不得而知啦！”
  “诺！”阿克雷德眯起了眼。
  “怎么？”诺看了他一眼，“这些事情，大概你都记不起来了吧？”
  “什么？”
  “天使就是那样被创造出来，也是那样被遗弃的。”诺指着那些从“苍穹”被抛下的身躯，又指了指脚下骸骨堆积如山的原野，“在泽诺的最底层，天使的坟场，就是这个样子的。”
  阿克雷德怔怔地看着一切。他知道诺没有说谎，从他进入那扇门，来到光的源头，看到那壮观的能量工厂时，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躯体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装在罐子里，一个个整齐地陈列着，为头顶的“太阳”供应能量，一切井然有序，却也让人毛骨悚然的情景，居然令他感到该死的亲切。
  “在泽诺，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天使自‘产巢’诞生。也有与之数目相当的天使被遗弃在‘坟场’，并不是每个离开了‘产巢’的天使都有被启动的机会，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要终生为整个系统供应能量，就像你之前所看到的那样，而当他们的机体寿命快要完结时，回收系统会取走衙门的机体上可循环使用的部分，剩下的就丢进‘坟场’。”
  辛突然插了一句，“这些天使的启动率大概只有千分之一。”
  “被启动的天使可以获得进化，得到各种能力，然后系统再更具他们的能力赋予他们不同的使命。”诺说：“不过当他们的机体寿命到期时，依然是要接受‘代谢程式’的。”
  “……”
  “听起来挺悲哀的，不过实际上再平常不过了。”诺笑了笑，“正如人类的生老病死，天使也在遵循着既定规律，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作为炽天使的我们，通过更换机体来维持自己的物理形态，就算是爸爸妈妈们也一样，他们每隔数个世纪就要自我更新一次，而这个过程是需要消耗巨大能量的。”
  “为什么你们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阿克雷德问。
  “因为这是我们设计建造的。”辛平静地说：“我们是‘建筑师’，负责维护和调节这个世界的时间与空间规则，而设计和建造泽诺系统核心外的绝大部分，同样也是我们的职责之一。”
  “为什么远古神教也能做到这一切？”
  辛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向他的弟弟，“这是第几代的系统，诺？”
  “大概是第三代吧！”诺环视四周，“我们一共对那系统大修过六次，其中有两次几乎是从上之下的彻底重新设计，在我们离开之前那个系统基本上已经很完美了，不知道后来的‘建筑师’有没有再进行什么改动。”
  “不完美啊，诺。”辛摇了摇头，“若是完美，怎么会发生‘陨落’？我们的设计思路，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呢！”
  “‘自由意志’吗？”诺若有所思，而后又大大咧咧地甩了甩手，“哎呀，无所谓了，因为‘自由意志’而‘陨落’的只是极个别、极个别的特殊例子，对于那个庞大的系统来说，不是什么致命缺陷。”
  “你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设计有错。”辛笑道：“极个别、极个别的特殊例子，我们眼前就有一个。”
  “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阿克雷德不喜欢这种被人研究的感觉，即使对方是辛和诺，尤其他们是塞拉佐。
  “人类找到了它的一点碎片，一点点地破解它的能力，历经苦难的他们为自己的发现欣喜若狂，将它奉为‘神’，更为它创建了一个宗教，一切都是由它而起，一切都是源自与它的记忆。”辛看着阿克雷德，“这些本来都是属于人类自己的智慧，只不过经过了无数个时代，已经遗失在了时间的洪流中，其实再过上千百年，他们也可以重新达到那样的高度，之后或者站得更高，或者和以前一样再次自我毁灭，那不再是我们，或者说，不再是泽诺能控制的事了。”
  “它的存在提前让人类得到了超越文明发展的东西，但因为破解不完全的缘故，现在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诺说：“不过，已经很值得称赞了呀！”
  阿克雷德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问：“‘它’到底是谁？”
  两个少年再次牵起了手，异口同声。
  “来吧！”
  “来看看它的真面目吧！”
  对于这个“神”，阿克雷德并没有任何好感，但是最终当他见到了“神”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雷，她的表情，很悲哀呢！）露卡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知道那种情绪被称为“怜悯”，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那是个……被装在罐子里的……“神”。
  “神”的体型非常庞大，“约舒亚”大概只有它的三分之一，尽管“神”目前
  看上去只有完整形态的一半。
  胸部一下空空荡荡，袒露在外的脊柱上，依附着不规则的肉块和纠缠的根（？），虽然身体残缺不全，但仍能辨认出它原本的形象是三首、四臂、十二翼。
  但它现在只有一首是完好的，另一首只有一半面孔，而第三首则全无踪影，只有扭曲的颈骨：交叉在胸前的两肢只有一只看撒很难过去算是“手臂”，另一只则萎缩得不成比例，连指尖和手掌都像是退化了一样以怪异的形态缩成一团，另外两臂有一只断了，另一只倒是形态完整，但只有三分之一有皮肤覆盖。
  它的六对翼远没有阿克雷德和塞拉佐的看起来那样光芒璀璨，几乎都是树枝状的骨骼，黯然无光。
  这个巨大而丑陋的生物被安置在一个巨大的容器中，全身都插上了粗细不均颜色不同的线缆，就这样被浸泡在略显浑浊的液体中，静默地沉眠了不知多少年。
  这就是被远古神教封印在中央神庙最深处的“外域之神”吗？
  当这个世界饱受战火创伤当人们歇斯底里的时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一直在这里沉睡，对地面上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可是，为什么它看上去那么哀愁？远古神教对它所做的这一切，是违背它的意愿的吗？
  它被安置在这个巨大神庙的最底层，远古神教设下了重重防线，但这些对天使来说形同虚设。
  “上次遇到它的时候，它还只有一只眼睛而已。”辛叹了口气，“它竟然被囚禁了这么久。”
  阿克雷德凝视着这个巨大的生物，许久之后才将视线一响别处。四周还有是个大小不同的容器，其中八个里面容纳着不明生物体。
  “这些是？”
  “我们的兄弟。”诺冷冷地说。
  “兄弟？”阿克雷德有些茫然的重复着。
  诺没有说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再仔细看。
  那些生物体虽形态各异，但却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都有明显的翼状组织。
  “他们都是天使。”诺说：“因为各种原因，在外域陨落。”
  阿克雷德猛地想起了某人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确定吗？我们可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类事件。”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一共发生过八次，算上一直无法确认位置的‘先知’和突如其来的你，一共是十个……”
  “……被‘狩猎’的天使都被送进了实验室，因为有了他们，‘神’的机能才越来越完善，力量也越来越强，同时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我们才会越来越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