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翼天使-自由之章

  “你在门口待着去，不许进来。”女人不客气的把那座山推了出去，“你会吓到她的。”
  “她昏迷的时候我在旁边陪了她那么久，结果她一醒你就把我赶走。”巨人抗yi道：“唉，你又推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对她怎么样！”
  听着那对夫妇的对话，露卡突然知道他们是谁了。
  “玛拉夫人？”她小声地问。
  玛拉吃惊地望着她。
  “那是不是阿力？”露卡提高了声音，“阿力？是你吗？”
  “啊！”门口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紧接着那个浑厚的声音慌慌张张地嚷着，“不是我不是我！你……你认错人了！老婆，阿力是谁？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玛拉叹了口气，她真拿自己的丈夫没辙。
  “你这个傻瓜。”她挪动脚步，让开了门，“进来吧！”
  “我……我这个样子……”
  “刚才你不是吵着要进来的么？现在又怕什么？”玛拉没好气的说。
  门口的巨大人影踌躇着，过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我……我先出去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玛拉走进屋，来到床边慢慢地坐下。
  沉默了一会，玛拉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露卡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比想象中的要好，好很多。”
  现在的身体……是全新的吗？但是却没有一点异样。
  感染了黑死病，全身漆黑，安静地躺着等待，看死神和他谁先出现，之后就是去了知觉，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已被他纳入体内，这里没有身体可以使用，全然被动的状态持续了数日，若不是他一直和自己聊天，只怕在进入中央神庙前她就已经受不了了。
  眼下她重新获得了身体，一切感官都功能完好，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变的有些恍惚，好像他只是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光怪离奇的梦。
  巨大的防护罩、全身通红的炎魔、与世隔绝的秘密集地、庞大的地下世界……一排排充满液体的容器、一个个被当成能源的人形体……被八具干涸的天使遗体环绕的“神”……被装在罐子里的“神”……
  这些东西，果真是和她、和他们这些普通存在于同一个世界的吗？
  在这些面前，他们的纷争、仇恨、敌对以及自相残杀，显得即渺小又可笑。
  而她……看到了这些，又该如何？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玛拉忽然开口说话，露卡条件反射地抽了口气，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我……我有些走神。”
  “他真的做到了。”玛拉伸出手，又有些犹豫，见露卡颔首，才小心地触摸她的手臂，仿佛她是个娇贵的易碎品，“他是能够创造奇迹的人。”
  “……”
  隔了许久，玛拉又问：“你……想不想吃些什么？我去准备。”
  露卡只是摇头，玛拉也不动，屋子里又安静得吓人。
  终于，玛拉忍不住了，“你怎么不问他怎么样了？”
  听了这句话，露卡木然地望着玛拉，眼泪悄悄地滑落，她就这样哭了。
  玛拉心头一颤，张开手臂抱住她，“没事了，没事的。”她抚着露卡的头发，轻轻地在她耳边呢喃着。
  “我不敢问，玛拉……”露卡带着哭腔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我不敢问他的事啊……从我一醒来找不到他，就想问了，好想好想。可是……我不敢啊！”
  她瘦弱的肩颤动着，整个人都在发抖，被压抑着的呜咽，揪心的痛。
  玛拉低声说：“我知道，我知道。阿力被那些人抓走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一个人等着他，等得太久了，看着太阳起起落落，我也会偷偷地哭，真怕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可是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我相信他，所以我一直等。”
  “最后他回来了，一半身体成了机器，他不敢见我，怕吓着我，只好躲在我住的小岛上，远远地看着我。我在想，如果不是我在小屋周围发现了他的脚印，这个笨蛋说不定就回一直躲着，不敢来见我。”
  露卡望着她，玛拉笑着擦泪，又开始帮她擦，可是眼泪好像越擦越多。
  “说不定，他现在也多在什么地方，犹豫着该不该来找你呢！”
  露卡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玛拉坚定地说：“这身体是你们费劲功夫才得到的，多以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嗯！”露卡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告诉我，你想吃什么？”玛拉板起脸。
  “我饿急了……什么都能吃……”
  “这才像话。”玛拉笑了笑，“别想太多了，我去准备晚餐……还要去喂那两个小鬼……”露卡啊了一声。
  “生孩子真是见苦差事，我坚决不要来第二次了。”玛拉气哼哼地说：“他居然说小孩子很可爱，蠢蠢欲动地想让我多生几个，想要小孩他自己生去！”
  阿力的确是喜欢小孩子的。
  “以我过来人的身份，我劝你以后最好不要太惯你的男人，尤其是他们这种虎背熊腰大块头的，平时温顺老实，一发起情来简直就像变了个人，就算他们苦着脸求你也好，抓耳挠腮围着你团团转也好，该拒绝的时候就要狠下心来。”玛拉撇了撇嘴，“不然结果就是像我这样，变成一个黄脸婆。”
  露卡忍不住大笑，“谢谢你，玛拉。”
  “谢就不必了，说实话我对你好是事有目的的。”玛拉耸了耸肩，“听你的男人说你和阿力以前好像关系不错来着，所以我很紧张，怀孕的女人本来就比较喜欢胡思乱想，你昏迷的这些日子他眼巴巴地守着你，还口口声声说和你只是兄妹般的感情，我说什么也不信，回头再教训他——我说，既然我主动示好，你也帮帮忙，让那傻瓜死了那条心，怎么样？”
  “你好像完全不担心我这边的样子。”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玛拉挑了挑眉，“你想他都想得哭成那样了，就算我把阿力打包送你，你会要么？”
  “他要是听到你说要把他打包送人，一定会很伤心的。”
  露卡话音刚落，门口就突然传来一阵呜呜声，紧接着脚步声乱七八糟地响起，好像是个体积庞大，身躯沉重的家伙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这家伙居然溜回来守在门口偷听！”玛拉跳起来，挽起袖子便追了出去。
  望着阖上的门，露卡忍不住羡慕起这对夫妇来。那个人不在身边，她的心情始终是沉重的，但和玛拉在一起，却好受了许多。
  追逐着那个落荒而逃的巨大身影，玛拉却忍不住分神。
  我们可以照顾她，但也仅仅能做到这些而已。
  如果你是天使，就快些回到要守护的人身边吧！语言的慰藉和情绪的宣泄，终究是不能一直撑下去的。
  露卡的身体已经无恙，但卡玛坚持要她多休息，甚至指派阿力来看守她。
  那巨人几乎是被玛拉塞进露卡的房间的，不知道他到底在别扭什么，是担心自己一半身体是机械的样子招来她厌恶恐惧的目光吗？
  待到与露卡独处时，阿力才发现对方其实完全不怕他，那些又的没有的只不过是他的胡思乱想而已。
  他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努力地将她与自己记忆里的那个露卡重叠，却有些失落的发觉，除了相貌之外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时间改变了很多。他从那个男人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露卡的事情——经历了战争的洗礼，眼前的人变得更坚强了。可是，终究是做不到面对什么事都那么坚强的。
  玛拉叮嘱过他，绝对不能在露卡面前提任何关于那个男人的事。
  “如果你不想惹她伤心哭泣，就最好听我的。”玛拉如是说。
  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当着他的面哭泣，第一反应就是拼命道歉，或者火燎屁股似的逃走，因此对于玛拉的话他当然奉命行事。
  露卡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除了第一眼时从心头一掠而过的愕然，之后再无其他，除了身体上的变化，这个巨人一点也没变，那么粗枝大叶，那么笨手笨脚，单纯得藏不住一点心事 ，那只依然属于人类的眼睛还是那么蓝。
  她是喜欢阿力的，那个时候，但到底是怎样的喜欢，她已感觉模糊，也不想再去想其中的是非曲折，现在的她没有更多的心力去回溯往事。
  因为块头、力气和作为战士的武技，他被远古神教的人看中，不由分说要带走他，他拼尽全力反抗，却还是被打得遍体鳞伤，那时的露卡只能躲在她的哥哥卡布身后，颤抖地目睹着这一切。
  当阿力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变了。卡布带着她逃了出来，他们是那个村子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从那时起，露卡开始恨阿力，那个总是咧着嘴笑呵呵地把她放在肩膀上的大哥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丑陋恐怖的杀人机器，虽然加入反叛军后了解到了远古神教的种种，明白了阿力是被迫的，可彼此为敌已成定局，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原本便不明朗的感情，被时间冲刷着，被疲惫消磨着，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