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翼天使-自由之章

  “他为什么失去了左眼？”
  “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爱人的灵魂被吞噬。”辛轻叹道。
  还不明白吗？……
  “你现在的身体，就是他的左眼啊！”
  露卡怔了怔，眼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离开这里吧！”
  恍惚之间，她听到辛的声音。
  “‘涡旋’已经修复了，这两台报废的天使机体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我们要将其销毁。”
  不要，不要这样！她下意识地摇头。
  这具伤痕累累，残缺不全的巨大机械体，是他真正的样子。
  这样不告而别，明知没有希望却还拼死战斗……为什么？为什么？留下我一个，自己的血却染红了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这算什么？
  时空的裂缝可以修补，可我和你却再也没有了时间和空间……因为你没有遵守承诺，你终于还是没有回来，我恨你。
  雷，我恨你，我恨你……
  “收下这个吧！说起来也算是他身上地东西。”
  走开……走开！
  筋疲力尽的她只隐约感到怀里被塞了个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四周闪起白光，之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天空和大海地猩红色几乎全部褪去的时候，战争结束的消息传遍了所有大大小小的岛屿。这场持续了数年，波及整个外域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从废墟中爬起来的人们，茫然之余开始自省。他们谨慎地清点着自己得到了什么，同时失去了什么。一切都面目全非，一切都一如既往……
  “露卡医生，过几天要在阿斯卡扎罗举行庆祝大典呢，你会去吗？”一个右腿打着厚厚石膏地男人问。
  “这么多人需要照顾，我可走不开呢！”一个穿着医生白袍的身影在病床间穿行着，“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露卡姐姐好，我还要打针吗？”一个小女孩皱着眉头苦哈哈地问。
  “嗯，已经退烧了，不用再打针了。”
  “真的？”
  露卡笑而不语，只是轻轻地捏了捏那张粉嘟嘟的笑脸，“你的爸爸过会就来接你，今晚你就可以回家了哦！”
  “可是我不想回家。”小女孩摇头。
  “为什么？”
  “我还想听露卡姐姐给我讲故事。”
  “可是，听故事和回家地话，回家比较重要吧？”
  “爸爸和妈妈从来不给我讲故事，他们总是在吵架。”小女孩嘟嚷着。
  “……”
  “露卡姐姐，是不是因为我不乖，爸爸和妈妈才会吵架？”
  “不，你很乖。”她蹲在床边，轻轻地抚着小女孩麦子色的头发，“你是我见过的最乖的小公主。”
  “那就再讲个故事吧？”小女孩眨着眼，“就一个，好不好？”
  “好吧，不过只能讲一个哦！”她笑着问：“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呢？”
  “我要听天使的故事。”
  “天使？”
  “嗯，有翅膀，会飞的那种哦！”
  坐在长椅上，她凝视着夕阳入神。漫天的晚霞将她的脸镀了一层金色，柔软的沙滩还带着白昼的余温，海浪轻柔地来来去去，有一个宁静安详的傍晚。她很喜欢在这种时候，一个人独处，看着那海天一色。
  战争好像结束了呢！对此她并不太关心，只是在与她的伤患开聊时会获取一些咨询，最近这个话题很火热，人人都在谈论，在她的诊所里有个男人，下半身瘫痪，谈到战争结束时总是眉飞色舞。
  有一次竟然兴高采烈地从轮椅上摔下来，她和医师过去扶他，他还兴奋地喊：“结束了！结束了！我说什么来着？他们不会长久的，总归有报应的！”
  报应吗？……她好像从未想过是否真的有“因果”这种东西。
  战争结束了，谁胜谁负，有区别吗？
  从那一天起，不，事实上她从来未关心过这件事。
  在卡布、阿力、玛拉还有其他人的帮助下，她建立了这个诊所。
  设备简陋、人手紧缺，每天来求医者却络绎不绝，战争结束了，可是伤痛却没有，在时间将其一点一点地抹除前，势必是要痛苦一阵的。
  那段时间，她的兄长和朋友们总是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而忙的不可开交的她，只有在疲惫到了极点、稍事休息时，才会发现他们在偷偷地、轻轻地叹气。
  她强迫自己忙碌，她甚至拒绝睡眠。因为她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就会无可遏制地涌出，连锁反应般地占据她全部的思绪。
  她总会想起那个人的眼睛，那只会随着心情改变色泽的眼，心情好的时候是清澈明亮的天蓝，发怒时却是深沉的墨蓝……那是令她迷醉的眼，当那个人守在自己身旁，静静地凝视着她的时候，她会沉沦在其中，那种纯净的温柔，不掺一丝杂质，迁就宽厚地纵容着她。
  不知道当那个人……心中泛起情欲时，他的眼会变成什么颜色？
  被他那只巨大厚实的手掌抚摸，会是怎样的感觉呢？那只能够毁灭一切、却也能治愈伤痛的手，与她的身体毫无隔阂地接触，她背靠着他赤luo的胸膛，置身于他强壮有力的怀抱中，他温淳的鼻息吹拂着她的脖颈，明明眼中的光急切而炽热，但却忍耐着，小心翼翼地顺从着她，也许对于自己到底在渴求什么还有些懵懂，但他终究是个男人，雄性的本能使他产生掠夺的欲望，这并不需要言传身教。
  她会有意无意地挑逗他，撩拨他的身体，他的喉咙里发出滚雷般低吼而暧昧的声音，面对自己身体所产生的变化他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会很快进入角色。
  他们相爱，他们在一起，他们会突破最后的禁忌。
  可是……褪色的灰色眼瞳，血战后倒下的身躯，破碎的翼……冰冷寂静的天与海之间，光熄灭了……
  她突然感到一阵细小的刺痛，烟灰落在掌心，将其吹散，她看着自己的手，被烫红的地方很快便恢复原状。
  “你们想干什么？”她问。
  她的身后出现了四个人影。
  “我说过了，对于远古神教的大长老的病，我无能为力。”
  一个月前，这些人来到露卡居住的小岛，一开始傲慢地要求她立即随他们上路为某个显要医治，被她一口回绝后先是恼羞成怒，威逼利诱，之后像是受到了某些叮嘱，又变得对她极为恭敬，但她一直毫无兴趣。因为她已经不想再和那些人、那些事情扯上任何关系了。
  纠缠了两个星期，他们突然销声匿迹，本以为已经另请高明了，或者是那位身份崇高的大长老已经死了，没想到现在又像鬼魅一样地出现了。
  “大长老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有你才能帮他。”为首的一个男人如是说。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露卡漫不经心地抽着烟，“这本来就是他咎由自取吧？”
  话音刚落，她身后就爆起几声怒骂。
  “他被泡在液体里，身上插满管子，难道是有人强迫他这么做的吗？”她冷笑道：“做不了神，于是变成了怪物，听说只要有活物接近就会被他撕碎，而且还特别喜欢人肉的味道？”
  “所以，需要你……”
  “我只是个医生而已。”
  “你有那种力量——那种让人起死回生的力量，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给你的病人治疗的时候会偷偷使用那种能力，光凭你那个诊所的条件，他们能够这么迅速地痊……”男人的眼前突然闪起了一片光。
  柔和的白光在夜风中翻动，虽然规模和力量不及“那个人”，但确实完整的光之翼。
  “……”
  虽然听说这个女孩的一些事情，关于她有奇特能力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但亲眼见到还是首次，四个男人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
  “因为我不愿意。”她背上的光消失了，“请回吧！”
  男人刚想朝同伴使个眼色，就听到身边传来几声闷响，身边的人就软绵绵地栽倒在地，惊愕之下正要动手，整个人却被一股巨力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那是个一般身体是机器的巨人，他卡着男人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把他举到空中，那只绿莹莹的人造眼闪着光，危险地盯着他。
  “你们这些家伙还不死心？”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海滩，“是不是要我把你们全杀了，你们才不会再来打扰她？！”
  “咳……咳……”男人的脸胀得通红，他试图挣扎，但在对方压倒性的力量前毫无用处。
  “赶他们走，别杀人。”她说。
  “要是他们……”巨人磨着牙，拳头攥得劈劈啪啪乱响。
  “我也觉得不如把他们都杀掉比较好。”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随便找个没人的小岛，挖个坑埋了，或者干脆直接丢进大海里喂鱼也不错，现在到处都是百废待兴，反正也没人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清除战后残党，应该还有功劳，是不是？”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露卡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的血亲，以及她那个已经做了母亲的好友，不过，他们的话令她心头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