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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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开学后，我依然带着两个家教，日子在飞快地流逝着，夏收和秋收只不过变成了生活中不起眼的浪花，一亩四分地也变成了妈妈消遣的精神食粮。
妈妈胖了，人也精神了，脸上的皱纹也少了好多，满头的银发把曾经的沧桑变成了今日的慈祥。
农闲季节，五月端午帮有小孩的人家烙油曲连；谁家嫁女儿，帮人去蒸老鼠馍；谁家有丧事，又帮人蒸莲花馍；谁家要织床单，总是让她帮忙去经布，整齐的经线和花色在她的手下有条不紊的排列着，等到架到织布机上，配上适合颜色的纬线，一条条花色好看的床单便诞生了。
妈妈的巧手赢得了村里人的好评，她也用这双巧手报答着乡亲们曾经对我们家无私的帮助，同时自己也加紧给自己待嫁的姑娘织了好多床单。
哥哥给家里装了电话，从此我们家的电话成了公用电话，无论天阴下雨，还是深更半夜，只要有人打电话，她就满村子去找接电话的人，脸上始终洋溢着自豪的笑。不知从何时起妈妈变成了村里的义务话务员，这也给她孤寂的生活中增添了无限的乐趣。
一晃冬天来了，哥哥在单位分到了一套两居室的单元房，把原来的床和饭桌放到了孩子房里，给自己终于买了一套家具，买了一套沙发和一台二十一英寸的电视，还有新的外债。
哥哥搬迁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新的债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接下来的日子，他只有和嫂子节衣俭食，才能尽快还清外债。
十一月底，我带完家教后在邮局给妈妈拨通了电话。
“梅梅，你公公来咱家通信了，带来了五百元钱和三捆棉花。你也该为结婚准备了。”
我生气地说：“你们大人做事咋和我不商量呢？”
妈妈和蔼的说：“别生气了，有媒人和妈妈呢。”
“史冬辉人呢？”
“别怪冬辉了，他一回来就开始拉砖、买木料盖房子，现在已经动工了，要么你回来一场，穷人家孩子不容易。”
“我不回去，要是要我回去，史冬辉会告诉我的。再说，我好几次去他们家，他妈好像都不是很高兴，我又不会做饭，回去也招人烦。”
“这样也好，家里最近太冷了，你回来也干不了什么，看看结婚需要什么你自己先预备吧。”
以后的星期天，我开始置办结婚用品。买身内衣，买个门帘，买被面……各种零碎的东西几乎花光了我的积蓄。
我又买了毛线，给我们两个人织起了新毛裤。
九四年元旦到了，我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家。妈妈和婶婶看着我买的东西，十分满意，不停的说西安的东西比我们镇上的好看多了。
当天晚上，史冬辉来了，穿着那件军用大衣，俨然变成了一个农民，皮肤被吹成了褐色，眼里因疲劳过度充满了血丝，手掌布满了老茧，好多地方已皴裂，血丝从一个个小口子里渗出来。
“梅梅，房子盖起来了，现在正在做家具，我们的小窝就要建好了，可就是房子太湿了，每天拿火炉烘都不起作用。春节结婚房子可能干不了。”
我拿出了给他买的一身内衣和擦脸油。他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内衣，又把擦脸油打开闻了闻说：“这些东西你明天带我家来吧，我在家等你，看看我们的新房。”
我本想拒绝，又想到盖房时我都没回家，就答应了。他在灯光下笑着，仿佛自己精心准备的艺术品就要展现在我面前，禁不住心花露放。
 
 
第二天，我又买了点水果，骑着自行车去他家，他家距离我家只有三里路，很快就到了，老远就看见他在门口张望，看见我马上跑出来，接住我的自行车，像一个孩子般地笑着。 
史春花也跑了出来，拉着我的手又说又笑，听说她去年已结婚，隆起的腹部意味着将有小宝宝诞生。 
史冬辉的大妹妹史春草带着一个一两岁的男孩出来了，并对孩子说：“快叫舅妈。”我的脸突然间感到好烧，好在孩子死活不叫，我也避免了难堪。 
史冬辉的父亲笑眯眯的站在门道，高兴地答应着我的问候。 
史冬辉的妈妈今天特别的高兴，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灿烂的笑脸变成了一朵盛开的秋菊。 
匠人们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地做着家具，史冬辉也在院子里忙来忙去，我和他妈妈、妹妹在厨房做饭，因为我几乎不会做饭，只好无奈的选择了烧锅，心疼的把我的呢子大衣抱在胸前。 
午饭后，我参观了我的新房，两间的平房，里边又潮又湿，一股股冷气从房里的各个角落侵袭到我的全身。我看了看房里的火炉，仿佛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中那枚正在燃烧的火柴，根本挡不住凛冽的寒风。 
吃过午饭，我要回家。史冬辉死活不准，说晚上有事和我商量。 
天阴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史冬辉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晚上路况不明，自行车不断的颠簸着，我大叫着抱住他的腰，他开心地笑着，并且开心的幻想着，等他将来开上了小车，一定不让我受这份罪。 
我笑着他的狂妄，也幻想着我们的未来，毕竟我们还年轻，未来一定比现在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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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之后的日子变得更加忙碌，我们都在为结婚而准备。
元月二日，妈妈叫了些妇女在家给我缝了五床被子，并叫人把要陪嫁的十几个床单锤的平平展展。
元月九日，也就是元旦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史冬辉按照我们约定的日子来到了西安，我们在商场买了一台半自动洗衣机和一台收录两用机，还买了些衣服、床单之类。下午，哥哥叫了辆军车把我们送了回去，在回去的车上，我清点了身上还有九十多块钱，史冬辉身上只有十多块了，我给了他四十块，看着各自手里的五十多元钱，我们相视而笑。
元月十六日，我们去县城买了沙发和茶几，我给自己买了一件红呢子大衣，又给史冬辉买了西服，我还给史冬辉看上了一件黑呢子大衣，可我们的钱凑到一块还是不够，我们无奈的回家了。
二月二日，学校放寒假了，我带着已经织好的两件毛裤和同学们的祝福回家了。
婚期是正月初六，我们家初五带上门宴席，妈妈、哥嫂和弟弟为待客的事忙碌着。
腊月二十五日早上，史冬辉跑到我家，让我和他去县城买大衣。他妈妈把家里的猪卖了三百元，后来我们花了一百五十元买了那件大衣，从此，每当穿起那件大衣，我们都会想起那头猪。
正月初五，也就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我们家来了好多亲戚朋友，带着礼品，说着祝福的话语，我们一家热情的招待着。
吃过早饭，我和堂妹一块去镇上做头发，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堂妹。
一路上风和日丽，麦苗开始起身了，显得更加青翠，果树上一个个枝头长满了叶苞、花苞，似乎只要有一阵春风，绿叶就会展开，花儿就会绽放。到处是春天的气息，钻出地面的小草正在左顾右盼，花团锦簇的迎春花正在窃窃私语……
到了，我们刚下自行车，“张梅，我终于找到你了。”一个沉闷而又熟悉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抬头一看，王翔也推着自行车站在镇上。脸上的那份趾高气扬已经荡然无存，眉宇间多了些成熟与落寞，人似乎比原来瘦了好多，不过依然很潇洒。
“玲玲，我们走。”我和堂妹打算离开。
“张梅，别这样，我想和你谈谈。”王翔恳求的语气突然间让我心软。
“玲玲，你先去看看理发店人多不多，给姐把队排上。”
堂妹应了一声走了，还不时的回头看着我。
“张梅，我知道你恨我，可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妈妈不同意我们的事，我一直在争取着。”
起风了，冷飕飕的，似乎要吞噬春天。
 
 
“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找到你，我想好了，等我毕业分配工作后，我就带你走，在城里给你另找份工作，这样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了。” 
我的心好痛，寒冷的风似乎在嘲笑着这迟到的承诺，如果两年前能得到这样的答案，我一定会欣喜若狂，可一切太迟了。 
“说实话，我这几年也按妈妈的意愿谈了几个，可再也找不到我们之间那种纯真的感情了……”王翔还在如泣如诉，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气氛了，推着自行车打算离开，王翔拉住了自行车后座，“张梅，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明天将成为别人的新娘。”王翔瞬间放开了手，我骑上车子驶向理发店。 
我正在洗头发的时候，堂妹叫了我一声：“姐，影集，刚才那人给的。”我看到的是一个颓唐的背影，翻开影集，扉页写着，祝你幸福，你的同学，没有署名。我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这时理发店里的电视上不知谁在动情地唱着《同桌的你》，我的眼泪汹涌而出，为曾经的付出和那诗一般美好的岁月。 
头发盘好了，理发师给我修了眉，又给脸上涂了点粉，一时间我竟怀疑镜子里的我是否真的我，皮肤白皙，真正的丹凤眼，柳叶眉，刚盘起来的高耸的头发洋气而陌生，只是刚刚哭过的眼睛里还留有一丝忧伤。 
那天晚上，我烧了王翔的所有来信，我看着那两张照片，一张是坐在宿舍里的沉思，一张是北航校门前的微笑，我狠了狠心，把他们扔进了火堆，也烧掉了少女时代许多美好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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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正月初六早上，娶亲的小车天未亮就来了，听说村里有好几家结婚，目的是为了抢头车，哥嫂在房里招待接亲的人，妈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狠心地说了一句：“妈，你今天要哭，我就不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