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衔歌

  林朝歌道：“哦？看来九王与拓亚将军私交甚好，在下听闻拓亚将军性格孤僻，没想到竟能与九王相交。”
  啧啧，我望着林朝歌的后脑勺摇了摇头，这厮摆明了讽刺凤鸢风liu成性，又为拓亚与他相交感到不值。看来，林朝歌心里对拓亚的印象不坏。
  凤鸢也不知是不是真没听出林朝歌话中深意，只微笑道：“小王与拓亚将军也不算是深交，只常在一处喝酒。拓亚对林将军很是赞赏有加，这次小王出使贵国，拓亚还特地让小王代他向将军问好。”
  林朝歌挑挑眉，温和道：“如此，真是有劳九王。”
  我躲在林朝歌身后叫苦不迭，这下倒好，两个人还聊上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宫躺一躺啊啊啊啊啊。我从他探出脑袋望了望近在咫尺的云香殿，心里泪流满面。
  许是怨念太重，林朝歌亦有所觉，转了头过来问我：“你怎么了？”
  我收回痛不欲生的表情，换上端庄的微笑：“无事，只是看将军和九王聊得尽兴，本宫不便打扰，便先回宫去了。”说着拔脚就要走，不想被林朝歌轻松地拽了回来，我垮着一张脸纠结地将他望着。
  林朝歌忍着笑道：“你这么一副……的表情，是要做什么？”
  我叹了口气，凤鸢轻笑道：“看来公主殿下同林将军的感情甚好。”
  我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道：“是啊，本宫同林将军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确实比宫中的其他兄弟姐妹好上许多。”
  凤鸢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我忙拽了拽林朝歌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伴月的手绢丢在我那儿了？快些同我一起回去，我让丫头们好好找找。”
  林朝歌背对着凤鸢，面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见凤鸢仍旧望着我们一脸不加掩饰的疑惑，我笑道：“九王可能不知道，林将军府里的伴月姑娘是个绝顶的美人，平日里他心疼得要命，只为了上次伴月来宫里玩丢了一条手绢，已经叫他缠了本宫好些日子了。”
  凤鸢收了疑惑，坏笑道：“想不到林将军竟也是个惜美之人。看来这点与小王倒是很像。”
  林朝歌转过身去对着凤鸢淡淡道：“在下自认不敢与九王比肩。”
  我忍住要笑的冲动，努力维持着端庄的形象，凤鸢慢悠悠地行到我身边，眼里意味不明：“如此，那小王便不打扰二位了。”顿一顿，换上一个风骚的笑容，用一种肉麻之极的语气道，“还有，真没想到，殿下真人竟比画像上还要更美上三分。”
  我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但这好歹是夸奖，便淡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被人夸了自然要回个赞美，这是本公主的原则，当下便笑道：“九王的汉话说得真好。”
  凤鸢冲我行了个宫礼，含笑道：“殿下过誉，小王告辞。”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冲林朝歌示意了一下，便慢慢地走远了。
  待他走得再也瞧不见，我方垮了笑容道：“果然名不虚传。”
  林朝歌笑了笑，玩味的望着我道：“你说瞎话的本事甚好。”
  我疑惑道：“啊？”
  林朝歌慢慢地往云香殿方向走去，嘴里悠悠吟道：“青梅竹马……”
  我脸一红，速速地越过他往云香殿走。身后林朝歌的笑声很是放肆。
  到了云香殿前的宫阶，我转身警惕地将他望着：“这就行了吧，我自己上去。”
  林朝歌耸了耸肩，这个动作甚滑稽，我忍住想笑的冲动，板着脸道：“呐，我铁定是要嫁朱雀的了，你不想我还没出嫁便背上什么不好的名声吧？”
  林朝歌嗤之以鼻道：“你在乎这个？”
  我噎了一噎，违心道：“嗯，就算，就算我不在乎，旁人总是要在乎的么。”
  说完我惴惴地瞟了瞟林朝歌，唯恐他说出什么让我招架不住的话来。
  谁知林朝歌只凉凉地瞟了我一眼，便转身走了。我呆了一呆，双手先于大脑反应，待我呆完，双手已经牢牢地拽住了林朝歌的腰带。
  我在心里将自己抽了一回，苦笑着对上林朝歌的视线，瞬间心头火气，他他，他竟然是笑着的。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耍了，我胆子肥了不少，撒开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甚潇洒地转身回宫了。
  我憋着一口气一路奔进云香殿，又往里走了两步，才侧身望门边挪了挪。我做贼一般地扒着门沿缩头缩脑，奈何云香殿前的宫阶太高，莫说我眼下这副缩头缩脑的形容，就是光明正大地探出脑袋去，也不一定能瞧见宫阶下的光景。
  我怨念地贴在门上，手指无力地挠啊挠，挠得我甚忧虑。
  璇玑突然毫无预兆地挡在了我面前，见我一副受到了惊吓样子，她嫌弃道：“你猫在这里做什么？”
  我将额头抬起来，怨念地将她望着。璇玑摸了摸脸，道：“绿莹呢？”
  我摇了摇头，又将额头贴回了门板上。
  璇玑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望了望外边道：“林将军不进来坐坐么。”
  我刷地一下从门板上弹开，瞪着眼道：“他在外面？”
  璇玑探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道：“走了啊。”
  我“啊？”了一声，璇玑笑道：“方才我回来的时候在房顶看见他啦，哦，当时你快走到殿门口了，走得那么快作甚？跟有人撵你似的。”
  我垂头丧气地踱到了偏殿，扒了个软垫坐了。
  璇玑紧跟过来一脸狗腿：“你们吵架了？”
  我“哼”了一声，有气无力道：“我谢谢你。”
  璇玑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哎？绿莹又去哪儿了？”
  我道：“你刚才进门就问了。”顿一顿，我续道，“她该早回来了，可能在屋子里呢。”
  璇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嗯”，我支起身子轻声道：“事情办妥了？”
  璇玑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她偏头警惕地听了会动静，确定没人偷听，才道：“嗯，放心，都办妥了。”
  我长舒了口气，倒了杯茶慢慢喝了，顺便给璇玑也倒了一杯。璇玑接过茶杯，听我道：“若不是今日遣你办事，你真该跟我一道去容德宫瞧瞧，太后那张脸我这么多年看着，就今天最顺眼。”
  璇玑抚着茶杯边沿笑道：“她今日定是被气惨了。”说着将杯子往桌上一放，拍掌道，“不若我今晚去容德宫走一遭，倒要瞧瞧她的样子才好。”
  我抿了口茶，严肃道：“眼下处在特殊时期，你行事需谨慎些才好。凭你的本事我也不拦你，只一条，你若要去只许瞧瞧热闹，瞧完了便回来。”顿一顿，又道，“暄和赐婚的旨意，我估摸着这两天就该下来了，该准备的事你再细细备了，免得到时出岔子。”
  见璇玑郑重点头，我慢慢道：“这毕竟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我们便静静地坐了喝茶，大殿内一片寂静。
  一会儿，正殿的大理石上有轻浅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与璇玑对视了一眼，同时望向偏殿的帘子。
  帘子一掀，绿莹傻笑着跳了进来。
  我往边上挪了挪，璇玑挨着我挪了挪，绿莹便在美人榻空出的地方坐了。
  我见她笑得贼兮兮，把手中的软垫砸了过去，道：“贼笑什么？你去哪儿了？”
  绿莹不回答，反问道：“我听说，林将军主动请命送公主去朱雀呀？”
  我还来不及回答，璇玑已经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当真？”
  绿莹得意地点点头，望着我道：“哎呀。”
  我轻咳了一声，低头喝茶，不防杯中茶水已然饮尽，便越过璇玑伸手要去拎茶壶。璇玑就近拎过茶壶，距我一臂远：“林将军真是情深意笃，公主好眼光。”
  我劈手夺过茶壶，悠悠地倒了杯茶，自在道：“你话本看多了。”
  璇玑跳了起来，叉腰道：“我从来不看那种东西！”
  我很不给面子地喷了一口茶出来，与绿莹一道“切”了一遭，甚默契。
  第五十一章 待嫁的日子
  这几日天气回暖得较厉害，夜里入睡时，绿莹已不在寝殿里点暖香，改换了煮沸的玫瑰花露来熏屋子。
  晨起时我偷偷藏了一件里衣在被褥里，想要少穿一层衣物。为防绿莹发现，她唤我更衣时，我坐在床榻上也不动，只叫她把衣物递进帐子里来。
  绿莹虽然一头雾水，但仍旧照做。本来计划完美，奈何我没料到绿莹居然有胆子来翻我被褥，薄薄的春被一揭开，真相大白。
  我垂头丧气地被绿莹拉下床来更衣，一边还要忍受她的絮叨：“我就说公主你今日不对劲，哪日我唤你更衣你不在床上三赖四赖的？今日这么爽快，还要自己穿，没猫腻才怪。”
  说得有理。我在心里默默地检讨了一回，绿莹提醒我抬抬手，我照做了，她将里衣顺利地套到我身上，又道：“这几日不过稍稍暖了些，公主便又要不肯多穿衣物了，你难道忘记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就是因为你没穿夹袄便跑了出去，还在外头待了一日，得了伤寒，躺在床上三天没挪地方的苦？”
  我抖了抖身上的外袍，痛苦道：“你真是神机妙算。我也就是感觉今儿的天比昨儿个又暖了些。”
  绿莹嚣张地“哼”了一声，将腰带系了，又蹲下来替我整理裙摆。
  一通捣腾过后，我神清气爽地跟在绿莹身后，准备出去用早膳。前殿那儿已经布好了点心，璇玑正往桌上摆筷子和调羹，不经意间抬头见绿莹一脸得瑟的小样，望着我轻飘飘道：“看来公主今日未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