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罪奴

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的一处假湖边，皇宫之中连供皇帝妃子观赏的鲤鱼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名贵品种，这倒不是说皇家生活有多么奢华，这世界本就有贫富之差，而是黎晓觉得没有必要，玩物而已，本不必较真，况且还都长的一个样。
    假池中的水据说是从城外玉龙山上引下来的泉水，清澈无比，被午后的阳光一照，波光粼粼，甚至有些晃眼。站到旁边，看着池中的鱼儿游来游去，黎晓八百年也难得多愁善感一回：“我就像你们啊，看起来很好，其实不过是玩物。”她可不就是给夜玄镜没事看着的观赏的玩物吗，等到哪天看够了，兴许就烹炸了拆卸入腹。
    不知为何黎晓一想到夜玄镜就会无端生出几分烦躁，尤其是被对方那双星眸注视着时，她便更是心烦意乱，那种心情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觉很不好，她便总想着回避他的目光，渐渐地连他的人都想回避了。
    “哟，笔下的新宠跑到这里偷懒了？”身后传来一阵低低地吟笑，清甜的嗓音略略沙哑，黎晓没有回头，早就发现来人是风惜云了。
    “风姑姑。”直到对方走到自己身后才转身请按。风惜云男扮女装，一直以贴身侍女的身份做着夜玄镜的近卫，自从黎晓来了之后便做了侍女长，因为入宫多年了，依照规矩，小宫女们都要叫一声姑姑。
    风惜云掩嘴娇小：“晓晓不必多礼，我可消受不起呢。”
    “笑笑不敢。”黎晓撇撇嘴，没让对方看见，然后恭顺地问道：“不知姑姑来找晓晓有什么交代？”
    风惜云可不吃她这套：“行了，别装了。你托我帮你差的事情有眉目了，你若是还想听就给我少来这套。”
    黎晓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笑意，于是好声好气地赔笑道：“姑姑好效率，这么快就有了结果，果然好……好了，那你还等什么，现在还不说！”
    态度突然变得恶劣，风惜云倒也不生气，反倒快怀地笑了笑：“这就对了，这才是黎晓呢。莫言果然说的没错，黎晓真的不弱看起来那样纯良。”
    黎晓有些不耐烦，自从苏引死了以后，她觉得事情蹊跷，便拜托风惜云去查查看他是否被人谋害，可是查了几日最后的结论还是苏引死于自杀。可是他怎么可能是自杀！还写了认罪书，这样一来他的女儿苏千雪就彻底失去了保护，虽然苏千雪早就已经死了。
    从苏家对于进宫的抗拒，道苏千雪被杀，然后是国师中毒，苏引被陷害，直到认罪自尽，包括夜玄镜对苏千雪的莫名感情，一切都非常莫名其妙，匪夷所思，似乎环环相扣，但又有很多脱节之处，她隐隐感到这些都和这座皇宫有关，这也是为什么她知道自己被贬为奴却没有逃跑，反而来到宫里做夜玄镜身边的下人。
    她想找到真相，并不是为了什么人。不是为了苏引，也不是为了给他深渊，仅仅是想知道怎么回事而已。
    仅此而已。
    风惜云走到黎晓身边与她并排而立，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查到，你爹自杀之前曾有一个人来看他，那人走后，你爹就自尽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这件事肯定与那人有关。黎晓匆匆问道：“是谁？”
    风惜云瞄了他一眼：“这个人你认识，就是你们家的王管家。”随口丢出一颗炸弹，似乎还嫌冲击力不够，继续道：“他给你爹拿了点糕点，痛哭流涕地交代了几句话。那狱卒事先受了国主的交代，并没有太为难你爹，所以就随他们去了。”
    王伯？按说他没走资格探监。“他们都说了什么？”
    “我查了，那天狱卒在旁边看着，都只是一些交代家中大小事务的闲话，没什么可疑之处。”
    “那那些糕点呢？”黎晓直觉得事情不对，古人不都喜欢把小纸条藏在糕点里吗，这些人都在干什么，苏引死的时候都不找仵作验尸吗。
    风惜云直摇头：“那些东西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查了。你爹已经入土为安，尸体早就腐烂，就算现在挖出来解剖，也什么也查不出来，只会惊扰亡灵。”
    黎晓滞了一下，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那现在王伯呢？”半晌过后，闷闷地问道。
    “你家被抄家之后，下人们都被遣散了。王管告老还乡，实则……不知所踪。”
    黎晓目光一凝，心中已经有了较量。“还有呢，你继续说。”
    风惜云却耸了耸肩，动作女态十足，说话也轻声细语：“没有了，就查到这么多。不知道是谁做的，干净利落，其实查到现在，还等于毫无头绪呢。”
    黎晓心道看来这个近卫也不怎么样，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同属特工，想不到会这么菜。于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我知道了。国主找我还有事情，先回去了。”
    “哟，不愧是大忙人。既然是国主的事情，那便是全天下最大的事，你还是快去把吧，这女人，看见你就烦，也不知道国主看上你哪了。”风惜云见黎晓过河拆桥，又开始冷嘲热讽。
    黎晓才是见他就烦呢，抬腿预走，有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风惜云不客气地交代道：“对了，你帮我去城外八里坡的山神庙找一个叫凌南星的人，跟他说说我最近的情况，就说我很好，叫他不用担心。”说完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塞进风惜云的手里：“还有，这个交给他，让他不要再睡那里了，这炎炎夏日的，多不舒服。”
    想起凌南星她心中便又是五味杂陈，这男的因为他把自己所有的钱财都捐献了出去，甚至把他在南方的产业卖给了云中银号的云老板，一分钱都没有给自己留，穷到睡破庙的地步，还拒绝了夜玄镜的奖赏，夜玄镜便请他参加了那日的晚宴，对一个江湖草莽来说算是天大的嘉奖。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耻笑他沽名钓誉，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
    “你说谁？”风惜云眯着眼睛，似乎是没有听清。黎晓便有重复了一遍。
    “有什么问题吗？”黎晓纳闷，隐隐感到风惜云的气场变了。
    “啊？没问题。”风惜云回过神：“能有什么问题，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
    “那遍谢谢风姑姑了。”黎晓闻言，立刻笑颜如花，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