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罪奴

这要追溯到几日之前，给林玉萱下煎药的内侍突然改了口供，交代因为平日里林玉萱对他多加克扣，他怀恨在心，这才从给王采女调理月事的红花中拨出一些，掺在林玉萱的安胎药中，至于他房中的珠宝，则是十几日前一位眼生的宫女交给他，以此收买他加大给林玉萱红花的药量。
    事情到了这般田地，柳梦儿仍旧脱不了干系，只是她一口咬定于己无关，大呼冤枉，证词隐隐指向自己身边之人，而这十几日来，伴她左右的除了苏千雪还有谁，况且以时日推算，这位“眼生的”的宫女确是指她无疑。
    千雪听闻此事，什么都不狡辩，却也不交代什么，把提审的官员气个半死，和柳梦儿一道被关进了天牢，只是相比于对方的哭闹，她便显得冷静沉稳的多。
    事件变得很焦灼。下面的人没有主意，便上了奏报请示国主，可是夜玄镜什么也不表示，似乎在等着些什么。
    柳梦儿的父亲、兵部尚书柳执，已接到消息便带着自己的一众党羽来御书房面圣，而就在第二天，整件事情都推向了一个人：千雪。
    尽人皆知，苏千雪是位孝女，父亲惨死大牢，乃是国主下旨收押，那么她为父报仇，谋害皇嗣便有了动机。
    此等说法，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牵强。
    于是柳梦儿出来大牢，千雪留了下来。谋害皇嗣，多么大的罪名，足够抄家灭族，不过千雪却也不在意，只有一个人在意，那就是林玉萱。
    她是多么的不甘心，这叫她怎么能甘心。
    怀孕，那是一种福气、一种运气，老天赏赐的，莫说皇帝大人还不想要子嗣，就是想要，也不是所有嫔妃都会有的。她是多么的不容易，难得的一次侍寝，却又传来了关于玄心公主的坏消息，那夜陛下急急地抽身离去，忘记了交代汤药，恩露就留在她的身体里，然后她在一个月后被检查出了身孕，那可是天朝的第一皇嗣，如果是男孩便是皇长子，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不过就是女儿也没关系，长公主一样的尊贵。
    可是就这么没了，叫她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终日哭号，终于换来帝王的一丝怜悯，一道圣旨林玉萱从美人晋升为婕妤，可是她的心还是难以平复。她非要那个害她孩儿的人死无全尸不可。
    “苏姑娘近来可好，天牢里可住的习惯？”林玉萱阴恻恻地问着，心中心中恨意翻腾，方才又在皇帝面前哭了许久才讨到来这里的腰牌，却见监牢内的女子一派气定神闲，比自己还要怡然自得，更是怒火中烧，暗想今日一定要让这女人生不如死。
    千雪靠坐在角落，斜眼瞄着林玉萱，恶毒地道：“托娘娘的福，奴婢的日子还算不错。倒是娘娘看起来面色苍白，会否是日前失血过多，奴婢听闻小产伤身，也是要坐月子的，这才不过十几日娘娘便来探望奴婢，若然日后落得什么毛病，奴婢的罪过可就大了。”就是专挑林玉萱的痛处说，不仅要说，还要往她最痛的伤口上踩，狠狠地踩。
    “你……”林玉萱脸色果然由白变得惨白，颤抖着伸出玉指指着千雪：“你这个贱人……”
    “还请娘娘注意言辞，奴婢贱命一条自然是个贱人，可娘娘才升为婕妤，这宫里耳目众多，娘娘您刚失了皇嗣，可别再被人揪个失仪之罪，打回原形，这回可没有皇子护着您了。”
    “贱人，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林玉萱几乎要气炸了，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情绪。
    千雪一点也不生气：“承蒙娘娘的照顾，奴婢眼下还活着呢。”并且以后会活的更好。
    林玉萱只觉耳边嗡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崩断，猛地冲着狱卒尖叫起来：“开门！开门！狗奴才，开门让本宫进去！”
    狱卒被吓了一跳，看见林玉萱手里的令牌连忙去开锁，牢门还没有完全打开，就见一个素白的身影冲了进去，猛地拉起靠坐在墙角的女人。
    “贱人，贱人！你不得好死，你敢害我的孩子，我掐死你！”林玉萱双手扣住千雪的脖子，一边使力一边摇晃着，嘴里还在不听叫骂。
    千雪面部也有些扭曲，其实林玉萱那点力气根本掐不死她，但总是呼吸不畅，加上被拽起时突然一阵眩晕，一时竟有些脱力，挣开不得，只能任由林玉萱摇着自己，耳边嗡嗡作响，像晕车一般感觉有些恶心……
    “呕——”终于，随着胃部一阵抽搐，千雪身子往前一弓，哗啦吐出一口酸水。她其实已经忍了许久，心里其实还真没想当着别人面吐出来，可是对面的女人一个劲儿地摇她，实在是忍不住，双唇一张几乎是用喷的，随后顿感脖子一松，弯下腰就开始拼命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她自己也不好受，呛了一口，嘴里酸臭的，滋味也当真不怎么样，狠狠吐了几口口水，这才想起林玉萱，抬头看去，扑哧一笑，随后大声狂笑开去。
    林玉萱正对着千雪，又挨得极近，被对方喷个正着，此时只见的脸上、头发上、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没有一处不是千雪吐出的秽物，样子好不狼狈，甚至还有一些东西粘在她的嘴唇上。反观千雪，因为及时弯腰身上反倒干净许多。
    千雪看着林玉萱的样子，心想方才她一直在张口叫骂，这会儿反而闭口不言，表情像吃了苍般，想必嘴里也吃了一些自己那东西……哈哈哈，真是笑死她了。
    “娘娘，味道如何？”恶毒地问道，她这一吐简直太值得了。
    牢房里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炼狱组都忍不住悄悄捂住了鼻子。
    林玉萱猛地回神，“贱人，我杀了你！”胶吼一声，却不知从哪翻出一把匕首，朝着千雪就扑了过来。
    千雪脸色一变，倒不是畏惧利器，而是不能忍受对方身上那些秽物，还未等人靠近，便提起一脚踹了过去，正落在林玉萱的肚子上，把她踢出两米远。自己站定之后，又捂着鼻子嫌恶地后退了一步：“娘娘还是先回宫把自己料理好吧，免得陛下见了定您个殿前无礼之罪，到时候谁要谁的命就不好说了。”
    林玉萱伏在地上起不来，闻言去突然笑出了声：“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呵呵，你是不是觉得陛下对你有情，舍不得杀你？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哈哈哈……陛下不想开罪兵部尚书才把罪名推给了你，柳梦儿脱得干干净净，至多是个管教不严之罪……你？你就做她的替罪羊，在这里等死吧。谋害皇嗣，千刀万剐都不够。我今天能来这，就是陛下默许我来羞辱你虐待你！你算个屁，陛下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要不就不会把你玩完了就丢进浣洗局，连个名分都没有，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千雪皱了皱眉，林玉萱来这里确实要经过夜玄镜，这也是令自己最不舒服的地方。也许这的如她所说，自己在夜玄镜心里什么也不是吧。就真的什么都不是吗？兵部尚书面一回圣，他就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自己，她还能算得了什么。
    这样想着，心中一片酸楚，瞄见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便俯身捡了起来，把那锃亮的刀锋对着林玉萱，一步步地朝她走去。敢挑她的痛处，就要付出代价……
    “你……你想干什么！”林玉萱终于怕了，她站不起来，用双臂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往后蹭，面上一片惊恐之色：“你你……你别过来！狱卒……！”
    早已经看呆了的狱卒被她一叫，瞬间清醒过来，慌忙冲进牢房。
    此时千雪扬起手臂，正要朝着那张惨白脸划过去，胃里突然又是一阵抽搐，口中一酸，俯身哗啦一声再次呕了出来，而狱卒趁机把林玉萱拖了出去，重新锁上了牢门。
    林玉萱落荒而逃，千雪也顾不得她，一个人伏在墙角吐啊吐，觉得快把肠子吐出来了。幸而牢房里还有狱医，狱卒对重犯反而不敢怠慢，见她吐得凶，便请了人来给她看看。
    狱医不比太医，但医术也还说得过，两指搭在千雪的手腕，片刻后凝眉问道：“何时开始吐得凶？”
    “刚刚。”千雪有气无力地道。
    “最近可觉得累？”
    “有点。”宫女能不累吗。
    狱医瞅了她一眼：“……来红没？”
    “嗯？”千雪一时反应过来，听见对方又问了一遍，才愣愣地摇头。
    那狱医叹了一口气，起身交代了几句多休息少活动之类，一脸凝重地出了牢门，又不知和牢头说了什么，只见那牢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待狱医走后给她换了一床稍微干净的被褥，还有一些温水。
    千雪有些傻眼，几乎是不知所措地应对着这一切，只觉得异常困倦，躺在新换的被子上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听见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然后咯吱一声是有人人推开了牢门，她没有来的及睁眼看清来人是谁，整个人就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身体被紧紧地禁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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