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离歌

我心中一急，猛抓住他的手臂。
  “沈小姐不可！”正在这时，旁边的越风大声急喝道。
  听越风这么急声喝止，心中奇怪，虽然我这一抓，是有点用力过猛，但他也不至如此大惊小怪的吧？当下朝东方歆看去，只见他紧皱着双眉，似是在强忍着痛意，接着，便见他胸前的白衣上，已有点点嫣红正慢慢渗出。
  那分明是血！我脑中‘轰’的一声，惊叫道：“怎么会这样？你又受伤了？”
  这时越风已至近前，一把将我推开道：“太子胸口的伤从未愈合过！”
  接着，他一边将东方歆扶至里面的床上，一边冲门口的两名待女道：“快去南院叫林太医过来！”
  那两名待女应声而去，我此时仍是心乱如麻，脑中还回旋着越风刚才的话‘太子胸口的伤从未愈合过！’……从未愈合过？怎么会这样？
  他胸口的伤确实恢复很慢，但离开灵溪镇时，已有愈合的迹象，且回京也有这么多天了，宫中太医众多，灵药无数，怎么会还没愈合？
  四十七
  我木然来到床前，东方歆此刻已处于昏迷状态，胸前已是嫣红一片，他的脸色较之前更加苍白。见此情景，我心如刀绞，脑中早已乱成一片！
  林太医很快便到了，他一见东方歆的样子，什么也没问，便熟练的解开衣衫，伤口便立时露了出来。仍是细长的剑伤，此刻就如同初伤之时一般，正流着血！如果不是越风之前喊了一句，我真要怀疑这是新伤了。可是细细一看，我便知道，那是上次的旧伤没错，我曾多次给他上药，其伤口和位置分毫不差！
  林太医正在给他清理伤口和止血，东方歆则闭着双目，眉头紧拧。即使是在昏迷中，这痛也还是那么难以忍受吗？我不禁上前，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想要给他一些力量，他似是真的有所感觉，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我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直到林太医离去之后，我才看向越风道：“你还不说吗？”
  越风神色仍是犹豫。
  “你叫我来，不就是想让我帮他吗？”我仍是看着他道。
  越风闻言，又犹豫了片刻，才似终于下定决心，再次跪下道：“越风肯请沈小姐答应逸王，做他的王妃！”
  我微微一愣：“你是说……”
  话到一半，我便又沉思了起来，这伤口是沐派去的人所为，时至今日都不愈合，实在诡异，唯一的解释，便是被人下毒了！而下毒之人，自然便是主使之人，越风的意思我明白，他应该是想以我去换取解药！
  “你先起来吧！”我淡淡的道。
  越风闻言，微微犹豫，终站起道：“越风深知太子对深小姐的情意，也知沈小姐曾不惜性命也要护太子周全，故才有此请求，只望沈小姐能再救太子一命！”
  我转头看向东方歆，沉默良久才道：“他中的什么毒？”
  “越风不知！”
  “皇上知道这事吗？”我仍是望着东方歆，并未回头。
  “回京第一日，太子的伤口便裂开了，当时曾急召太医前来会症，皇上那时也在！”越风回道。
  “后来呢？”我仍旧淡淡的道。
  “群医都觉此伤怪异，多日不愈不说，却也并不腐烂，只是稍有不适或情绪激动，便会流血不止……也查不出有中毒的迹象，太医们对此均是束手无策！”
  难怪他脸色这么苍白，原来是失血过多所至，像今日这般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他……竟忍受了这么久阿！
  我心中痛意更深，缓缓伸手，轻抚上他的脸颊，略有犹豫的道：“那……皇上呢？他是什么反应？”
  “皇上与太医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让林太医长住太子府，随时注意太子伤势！”
  原来如此，这边的伤势刚一确定，那边就立马开始为沐张罗，该是为培育新的接班人吧！他这么做，便已等同是放弃东方歆了，让林太医长住太子府，恐怕也只为让他自己安心而己！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其实太子可能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见我不语，越风又开口道。
  我诧异的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又接着道：“之前在灵溪镇，太子曾让我帮他找绿玉生肌露，第二日我将药交与他时，他又让我打听一下 ‘凤魂’这种毒药！太子当时言语迟疑，似有很深的疑虑！”
  “凤魂？”我皱了皱眉头：“那你打探的结果如何？”
  “江湖上并无人听说过此种毒药！”越风语气颇为气馁。
  “那日在灵溪镇客栈中，我在门外听到他在与人讲话，那人就是你？”
  “是，太子不想让你知道这事！”越风坦然道。
  我又看向床上的东方歆，他面色仍是苍白，却较之前平静了许多，我慢慢将他的手放在床上，然后帮他盖好。
  默默做完这一切，我才站起身对越风道：“帮我好好照顾他！”
  说完，便向外走去。
  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原来那时，他便已知道自己中毒了么，可即便是中毒，又何须拒我与千里？难到仅仅只是不想让我担心？可无论他怎么想，他的伤口多日不愈，这是事实。所以有一个地方，我虽不愿去，此刻却也必须去走上一遭了！
  我因心中有事，以至并未注意周围情形，直至差点撞上来人，才及时止住。抬头一看，却是宋凌霄，今天不知道什么日子，居几次遇到他。
  他看到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平静的道：“沈小姐如此匆忙，准备去哪里？”
  我与他交往不多，并不怎么了解，再加上此刻担心东方歆，以至心情烦闷，故不愿与他多做寒暄，只淡淡的回了句：“去我该去的地方！”
  说完，便不理他，仅自往前走去。
  “如果凌霄没有猜错，沈小姐是要去逸王府吧！”他的话却自身后传来。
  我闻言陡然停住脚步，回转身来，颇是不善的看向他：“你如何得知？”
  他看了看我才道：“沈小姐如此烦燥，即便是去了，恐怕也是于事无补吧！”
  我防备更深，仍是盯着他：“你知我为何事而去？
  他大概也看出我对他有所戒防，才又道：“好了，凌霄不防直说，越风之所以会对沈小姐提出那样的请求，全是我的主意！”
  越风对我提的请求？他是指让我答应做逸王妃之事？我有些错鄂的看着他。
  宋凌霄见状又接着道：“我也不瞒沈小姐，我与太子相识多年，虽为君臣，也亦是朋友！他如今这番光景，我看了也是心中不忍，后又从越风处得知，太子与沈小姐一路生死与共，故才敢让越风去找沈小姐，希望沈小姐能救太子一命！”
  虽然跟他不熟，但观他平日跟东方歆走的确实很近，且这番话也是情真意切，当下防备之心稍敛：“所以你让越风求我答应逸王？”
  “不知沈小姐心中的决定是……”宋凌霄接口道。
  “宋公子既知我与东方歆一路生死与共，若我真的为此嫁给逸王，他日东方歆知晓后，该当如何自处？”我反问。
  宋凌霄闻言，脸色稍变，我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又继续道：“东方歆的性情你该比我清楚，若我真以自身去换取解药，即便他毒解伤愈，心中恐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宋凌霄若有所思。
  “且以东方歆的傲气，这种行为，他亦不屑为之！”我十分肯定的道。
  宋凌霄轻轻一笑：“没想到沈小姐竟是如此了解他，亦不怪他日夜牵挂着小姐！”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可是即便是这样，沈小姐也依然决定要去，不是吗？”
  不错，我仍是要去，他之所以将此事瞒我，该也是怕我为难吧！他既如此为我，我又怎能无情漠视，任由他一次次的承受着这痛苦的折磨？最主要的是，我心中不忍、亦是不愿啊！
  他见我半响不语，了然道：“想必沈小姐心中已有打算，如此，凌霄便不多言了，就此告辞！”
  说完，便颌首一礼，向太子寑宫方向走去。
  我亦默然转身，出了太子府，一边走心中一边想，若沐真以解药作为筹码，逼我嫁他，那我又该如何？心中茫然无绪，沐，他该不至如此吧……
  不知不觉已来到沐的府第，刻有逸王府三字的匾额已经挂上，如今已该称逸王府了。
  此时天色已暗，我远远的看着那逸王府的匾额，心中仍是有些迟疑。我原以为我真的放下了，可是到了真要面对沐的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洒脱！而我之所以急于离开康城，有很大的原因也是不愿再去面对沐！
  可是现在的情形，已不容我再去逃避，想到此刻还昏睡在病塌之上的东方歆，若无解药，用不了多久，他的血便会流尽……想到这里，我便再无顾忌，毅然向前走去。
  到了门口，待卫并未阻拦，一进门，便见一白影自旁边闪出，悠然来到面前。
  “沐……”我愕然立住。
  他眼神幽幽的望着我：“你来了？”
  我默然不知如何以对。
  “你知道吗，刚才看到你犹豫不决的样子，我真怕……怕你不会进来！”他那幽瞳仍是深深的凝望着我。
  我仍然没有开口。
  “走吧！”他伸出手来，欲要牵我。
  我不自觉的缩了缩手，他眼神一暗，错愕的看向我，眼中渐渐现出丝丝苦色，我微微偏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又呆望了我片刻，才尴尬的收回了手，慢慢转身，向前走去，我犹豫了片刻，也缓缓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