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若瑾，佳期如梦

展啸云如石像般不动声色，脸上是淡漠的看不出他心思的神色，他挥一挥手示意房间内的士兵出去，两旁的士兵整齐的撤出去，两扇玻璃花门在身后关上。
    门只不过刚刚关上，程玉华正要再求情一番，还没有说出第一个字展帅已是极快的掏出配枪正对他的脑门一枪崩过去，干脆利落一枪毙命，程玉华双眼还未闭上鲜血从额头上蔓延下来，他喉中轻响一声，惨白的脸上睁着一双死尸的眼睛，轰然一声倒在血红的绣着高丽花的地毯上。
    三姨太吓白了脸，颤抖的双手捂住嘴唇，深秋的季节里她额上冷汗涔涔，紧闭的双唇毫无血色的轻轻颤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牙齿里森冷的因颤抖而互相撞击，她抬起眼睛望着展帅，眼中是深深地乞求，她慢慢摇着头眼泪唰唰的直往外流，她诚然是没有活够，她那么怕死也那么舍不得死，她的一生只不过刚刚开始享福，有钱有势的日子她还没有过够，她不想死。
    “我把他杀了。你不是和他相好吗？看在你们相好的份上，我让他痛快的上路了。”展啸云俯身抬起三姨太苍白的脸上仍旧美丽的下巴，只因这样一丁点的貌似海棠，他就娶了这个放荡的女人，他怎么能忍受一个像海棠的女人在他身边做出这样苟且的事？他心中的海棠是高贵纯洁的，是只属于他的。
    “展帅，不要杀我。你不是爱我吗？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生生世世都跟着你，只爱你一个人。”三姨太泪眼婆娑的苦苦哀求，展帅看着她的泪眼，轻轻地替她拂去脸上的泪，深情的说：“海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
    “为不敢了，以后不敢这样对你，你放我一条活路吧，求求你。”三姨太抓住展啸云的风衣下摆泣不成声的求他。展啸云一把踢开她，站起身来转身还未走出一步即回过身一枪开在三姨太的脑门，她眼中的泪还未流尽即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血染碧色旗袍如画，却不敌他心中的那株海棠花。
    展啸云慢步走出去，门外的赵建承轻声喊一句：“展帅。”展啸云扬手示意他不要讲话，赵建承只能不语，看着展帅离去，背影尽显沧桑落寞，他心头微凉，也只有他能明白，三姨太的出轨对展帅打击有多深，从头至尾在展帅眼中三姨太充当着海棠的影子，展帅哪怕是对这样一个影子也是百依百顺，而今连这个影子都要亲手杀死，他心中自是痛楚，可惜他人不能为他担当。赵建承叹了一口气，很快又是军临城下，展帅这幅落寞，那里有心思抗敌呢？要战士们豪情万丈，主帅必当是视死如归精神百倍，此仗要打必须要让展帅振奋精神。
    黑灯瞎火，展啸云直立窗前月下独赏海棠花，庭前海棠，手中画像，多年的海棠未曾离开过他，留在他的心里，活在他的画里，只是静静凝望着他，不和他将一句话，让他自说自话，寂寞了年华，而今沧桑越过四十余年，才明白今生有她是那样的可贵，再回头却已是恨不当初。
    “海棠，我今天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代替你活在我的生活里，可是我今天把她杀了，一枪就毙命了。”展啸云凄惨的声音对着画中的人述说他心里的苍凉，得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虚空的繁华，丢了心中的她，即使泪如雨下，也追不回那盛开过的烟花。
    赵建承立在门外许久，房内不见动静，连灯也未曾开，展帅定是在对海棠画黯然神伤，他也不忍此时为了军事去烦扰他，只得默认离开。
    从督军府里出来，遇上负责监管的贺长远，他神色匆匆的走过来对赵建承说：“赵副官，您交给我看管的那个女犯人出问题了。”
    赵建承才想到还有个江若瑾，他脑里闪过一丝的念头，然后紧张的问道：“她出什么问题了？”
    “她这两天不吃也不和，眼看就要死了。赵副官，是干脆让她死了算了吗？”贺长远问道。
    “她当然不能死，我留她还有大用处。走，去监狱里看看。”赵建承身后跟着贺长远前往监狱。
    贺长远尾随赵建承来到监狱下去地牢，依旧是一股潮湿腐败的气味，地牢的铁狱中躺着奄奄一息的江若瑾，月光晦涩透过木格子窗，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赵建承命人将她拖了出来扶到一把椅子上，她嘴唇干裂没有血色，无力的抬起眼皮看见赵建承的那张脸，继而又合上眼睛，注视着她削瘦的脸庞，越看他心中的想法越加笃定。
    赵建承支开尾随的几名军官，狱中只留下他与江若瑾两人。良久他未有说话，江若瑾虽然浑身乏力，但是神志却还清醒，不知赵建成是有什么意图，若是要杀她，她倒是希望快点，既是知道彦祁已婚，她在这晋州里还有什么牵挂？
    “江小姐，看来你已经知道彦少与姚小姐的事了吧？你早该知道彦少和你是不会有结果的，不过即使如此你也不用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若是死了，你说你远在漠城的奶奶和你叔父那一大家子人能不伤心吗？”赵建承轻声细语的说起，江若瑾听到此却是立刻睁开了眼睛，她病弱的眼中仍是不服输的锐气，狠狠看着他。
    赵建承站在江若瑾面前又说道：“我不会对你的家人怎么样，我有事求你，但若是你不答应我的请求，那我就不能保证你的家人还能安然无恙。”江若瑾眼中鄙视的看着江若瑾，他能有什么事情求她？
    “赵某想请江小姐答应我的事就是，嫁到展家做姨太太。”赵建承俯身在她眼前说，江若瑾一时惊诧，难道是展帅被彦祁说服不和她计较接受彦祁纳她做妾？这样的可能怎么会有？
    “是彦祁让你来说的？他要娶我做妾？”江若瑾支撑着身体问。
    赵建承摇头说：“江小姐，彦少才新婚不久，展帅怎么可能答应让他娶妾？”江若瑾不解的看着他，不详的预感像黑色的海水向她席卷而来。
    “我是想让江小姐做展帅的妾。”赵建承句句清晰地说出。
    江若瑾抬头难以置信的愕然看着赵建承，展啸云要娶她作妾？这不是荒唐之极么，她恨不得将展啸云碎尸万段，他浑身沾的都有她父母的鲜血，她又怎么会嫁与他这样一个与她仇深似海的人？何况，他还是展彦祁的父亲。
    “江小姐不愿意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你想一想，你要么年纪轻轻的死了，让你的家人给你陪葬。要么，你嫁到展家去享受富贵荣华，你的家人一起沾光，何况你嫁到展家的话，不就能见到彦少了。”赵建承看她的脸色又说：“你考虑一下吧，我过两天再来看你的决定，我想你是个聪明人，不会死钻牛角尖。”说完他即离开了。
    展啸云要娶她作妾？江若瑾仍是不解不气愤，她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屈辱的嫁给展啸云，但是叔父一家十几口人，还有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祖母，若都因她枉死，那她黄泉之下又怎么能安心？她本是已死心，只等着在这监牢里饿死自己也罢，但却又来这样一个纠结万分的问题，少不了一番心烦意乱的愁肠百结。
    赵建承次日清晨去督军府，哨兵告诉他昨晚整晚展帅未曾踏出书房半步，听了这话赵建承更是觉得自己擅自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侍卫在书房外报告赵副官到，展帅让他进了去。
    “清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展啸云坐在桌后问，他眼中憔悴一夜未睡，桌上杯茶已凉，他端起来抿一口冷茶。
    赵建承鼓足勇气说道：“展帅，三姨太的事希望您不要太难过，渭军与我军的战役可能月后就会全面启动，您若是士气不佳，让部下们怎么有豪情面敌？”
    “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个的？”展啸云问。
    赵建承慎了一慎才将最后的话说出口：“展帅，建承有个提议，既能解您忧伤，又能振奋军心。”
    “什么提议？说来听听。”展啸云问道。
    “三姨太死了，您可以重新再娶一个，你若是思念海棠姑娘，大可以娶一个同海棠姑娘难分一二的女人。”赵建承话说出口，展啸云抬头看他，两人共事二十余年，彼此了解透彻，展啸云还是被他的建议吓了一惊，问道：“你说的是江若瑾？”
    “正是。”赵建承点头。
    展啸云不语，他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见到江若瑾的模样时恍惚里以为她是海棠，潜意识里他舍不得杀了这个刺客无非是在她身上看到了海棠的影子，赵建承敢提出这个意见也必然看得出他心里的想法。
    赵建承看展帅并未立即否定他的提议，借着机会又说：“展帅，江小姐生得如此模样，看到她也好解你思念海棠的心绪。若是把她杀了，你我都于心不忍；但若把她这样留着，又没有什么名目，恐怕其他人有异议。何不娶了江小姐作妾，对外人只说展帅您看上她了，量他人也无话可说，再者，娶了她也好断了彦少的念想，而此刻时机也正促成这桩喜事，渭军很快就要起兵宣战，展帅您又刚刚失去了一个姨太太，这个时候大办一场喜事，不仅可以除了您心里的不痛快，还可以振奋军心。如此三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赵建承一席话说得不无道理，展啸云心里也不禁犹豫。江若瑾有世间难得的美貌，最重要的是那容貌与展啸云魂牵梦绕的海棠那样相似，她为父母报仇来刺杀他，也看出她是个胆识过人的女人，展啸云毕竟正值盛年，被这样一个女人有所吸引也并不稀奇，想当初他被三姨太吸引，也无非是那青楼女子的一颦一笑中有那么一丁点的海棠的影子。
    展啸云脸色略微变化，赵建承即可识出他的心思，展帅分明是愿意的，只是下不了台面。赵建承随即一旁说道：“展帅，此事由我全权去办，您只要点头就行。”
    “此时万不可弄出太大的动静，还是小心行事。”沉默良久，展啸云才声音不大的说一句，赵建承心里暗喜不已，领了命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