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只可惜,先人的遗训,到了上海的地界,自然销声匿迹。徐家的几个弟兄在外头争女人,徐家的少奶奶则在里头争家产。
西洋自鸣钟方敲过十下,楼下只听“咣啷”一声,一只缠枝莲青花碗摔成了四瓣。一个大姐娇滴滴地叫道:“哟,双玉,瞧你毛手毛脚的,别的东西打碎了一百件我都不说你,单这一件可是三爷给三少奶奶的宝贝,打碎了再也没有了。过会子仔细三奶奶怎么骂你。”
双玉是三奶奶的房里人,当年陪嫁过来的通房大丫头,自然骄傲些,哪受的住这种当面的抢白,当下冷笑道:“阿凤这蹄子疯了,想认真降服我。我正要问你呢,屋子里地也不扫,雀儿也不喂,只等着作个巧宗儿,一里一里地好上来显头弄脸的。芝麻大的事,也值得吵吵闹闹。”
阿凤道:“我可没有偷懒,大奶奶让我过去给她补衣裳。上回那间雪青掐丝的袍子,好端端烧了个小洞,这里只有我一个会界线。”双玉啐了一口,道:“呸!我道是怎么了,原来是攀高枝儿去了。瞧你骨头轻贱的,有本事,爬到大奶奶那儿,长长远远地占了去,就是你的造化了。”
阿凤也不是省油的灯,回骂道:“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谁比谁又高贵了?看到那个颜家公子来了,舞眉挤眼成了什么样,专等着人家来动少动脚,打量我不知道呢!你就这样贱,这样迁就他,天生的丫头坯子!”双玉气黄了脸,颤声道:“你当真欺我没可能么?”
阿凤冷笑道:“我就欺你八字里没这个福分!等你真的有了扬眉吐气的日子了,再来和我理论,那时我就向姐姐你磕头敬茶,孝敬你这个不是姑奶奶的姑奶奶!”
双玉忍不住,脱下平金绣花缎子鞋,狠狠砸去,阿凤尖声叫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闪身躲过,那只鞋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不偏不倚,正撞在刚走下楼的三奶奶膝盖上,疼得三奶奶“哎哟”了一声,弯了腰直揉腿。双玉着了慌,也顾不得回嘴了,忙不迭取来万金油给三奶奶擦上,口里只道:“ 奶奶伤着了没?原是我没眼色,不知道奶奶下来了,奶奶我瞧瞧,看有没有破了皮儿?”
三奶奶才刚从大奶奶房里坐了坐,一肚子火气,不问还好,一问索性撒起泼来,下死命照着双玉脸上啐了一口,道:“下流东西,我素日担待你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越性连个规矩都没有了。”
双玉从来不曾受过一句大话,知道是触了三奶奶的霉头,连带自己倒楣,又当着阿凤的面,又是羞,又是气,又不好哭,当下只有忍气吞声,一声儿不言语,把三奶奶哄到花厅里坐下,亲自倒了茶。阿凤在一旁冷笑一声,三奶奶抬起头,道:“大天白日的,这又是怎么了,没见过你们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阿凤正待回答,这时门厅里进来一个丫头,穿着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俏生生地叫了一声:“凤姐姐。”阿凤认出是大奶奶房里的云儿,忙向她使眼色。云儿果然看见了三奶奶正靠在大红金线蟒靠背上吃茶。三奶奶一见到云儿,原本压下去的火气立时又浪了上来,道:“你们奶奶又打发你来做什么?”云儿偷偷瞥了眼阿凤,道:“大奶奶叫我……叫我……”
三奶奶骂道:“叫你什么?什么背人的事,你嗓子眼里长了疔还是怎么着,蚊子哼哼似的!”云儿道:“大奶奶叫我来请凤姐姐过去给她做针线,上次那件雪青掐丝的袍子,奶奶说补得极好,劳烦姐姐再给她绣几件花。”
三奶奶听完冷笑一声道:“哦……我倒是什么紧要的事儿呢,原来是你这小蹄子捣的鬼。”指着阿凤的鼻子,又说:“人家问你,你说不会不就结了,补了一件,还说是敷衍人家的面子,还第二件,第三件……”
阿凤道:“大奶奶又不是外人,我一个作下人的,知道什么会不会的。”三奶奶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刮子,骂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奶奶,你这么孝敬她。她算什么东西,如今逞的比祖宗还大了!要了我钱不说,连我的人都算计了进去。双玉,我们走,去回老太太去。”
双玉愣了一会儿,忙醒过来给三奶奶披上坎肩,笑道:“多少大的事要惊动老太太,奶奶别跟底下人一般计较,仔细手疼。美容院的医生不是嘱咐过了,不许皱眉毛,眼角容易起鱼尾纹。”
三奶奶果然和颜悦色起来,道:“她也太不把我当个人儿了。当年齐哥儿留洋的时候我可挖心挖胆贡献出梯己,这会子轮到我们镜哥儿了,她却远兜远转尽说些风凉话向我哭穷——呸!素日里咱们娘儿好上一场,就以为我好欺负么?现在硬要把我的人拨过去,我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双玉道:“这都怪阿凤,眼皮底子浅的,经不住几句好话就把素日奶奶对她的好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三奶奶冷笑道:“我就不信老太太不给我做主。她是分明拣软柿子捏,要是那一位,只怕连这个想头都没有。”
三奶奶比了个手势,说话间,已到了老太太屋门口。丫头打起帘子,报道:“三奶奶来了!”她一怔,想不到房内早坐满了人。四小姐和霜湄忙起身让座。大奶奶则坐在靠西边的小矮杌上旁若无人地给徐老太太剥松子穰。
三奶奶来了气,且不坐下,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着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白地洋绉手帕,一头哭一头径直走向徐老太太跟前,爬在徐老太太怀内,说道:“老太太,老太太,横竖这屋里人都厌弃我,干脆这当儿就把我撵出去,给我个痛快,大家干净!”
徐老太太一愣,忙道:“怎么了?”三奶奶哭道:“我刚从外头回来,吃了口茶连凳子都没坐热呢,云儿就来了,说把我房里的凤丫头差过去做针线。我原说凤丫头手笨,做不好这差事,没的给大嫂子打嘴,谁知阿凤她不听我的话,连个信都不报一声就跟着云儿跑了。老太太,我知道我们家那一位流水似的在外头花钱,公帐上欠了不少,我在家不得脸。可再怎么着,阿凤是这么些年都跟着我的,说走就走了,不是我稀罕一个下人,叫旁人见了,还以为我连个底下人都管不住,叫人算计了去似的。”
徐老太太沉下脸,道:“云儿是你大嫂子房里的,这事儿我只问她。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大奶奶放下松穰,不紧不慢道:“三妹妹说得哪里话,我多大场面没经历过,还算计一个丫头。老太太,阿凤是我打发云儿叫她来做针线的没错,我让她绣玩了花就回去,并不曾说把她收在房里。”
三奶奶冷笑道:“大嫂子当然不肯认了,任是谁现在都撇得干干净净的。明里不要,暗里难道也不要?”大奶奶笑道:“这话说的我没见过人似的,难不成我活了半辈子还要霸占妹妹你一个底下人?”三奶奶冷笑道:“若真是单单一个下人,就好了。”
大奶奶脸色一变,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三奶奶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我也不好撕破脸。嫂子听得懂听不懂,好自为之便是。”大奶奶站起来,道:“老太太,您瞧,三妹妹说的是什么话!求老太太给我做主!”
三奶奶道:“只怕说出来,老太太也不能为你做主了。”大奶奶待要反唇相讥,不想这时却只听徐老太太突然大喝一声,道:“够了。”两人同时噤声。徐老太太抖了抖嘴唇,颤巍巍道:“我当是什么事儿,一个丫头也值得吵吵闹闹的。亏你们是大家的少奶奶,活打了嘴了!叫别人看见,还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王法都没有了!那阿凤爱给谁给谁,无非一个底下人,做的手精致的活计,你们哪个要了,就使一使,在不要说霸占不霸占的浑话!三丫头,别再闹了阿,回头教训一下阿凤就完了。看你,哭肿了眼睛,这才叫人笑话!”
大奶奶和三奶奶面面相觑,徐老太太叹道:“家里的事你们也多上上心,别总是你呀我的。前些日子,你大哥哥从香港来了电报,说近来世上不太平,这个月行货多,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意思是打法个人过去帮忙,你们看怎么样呢。”说罢,扫了一圈,望着大奶奶。
大奶奶抬起头,见众人都没有插嘴帮她说话的意思,才轻轻道:“行货的事,素来不是有李叔照看么?”一时大伙儿期期艾艾,互相交换着眼色,谁都不出声。徐老太太骂道:“你们都不去,难不成还要我这把老骨头去?正经要使人了,全头一缩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也没见平日里多少文文气气,这会子都成了避猫鼠。”
四小姐笑道:“我们原是粗人,哪懂得看货管帐的,这事儿,我看只有交给六妹妹最稳妥。她是做惯账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问大哥哥就都明白了。”
霜湄吃了一惊,待要反驳,大奶奶已抢先道:“四妹说的是。六姑奶奶那么识大体,我们去,反是添乱帮倒忙。”三奶奶脸色一白,徐老太太看了霜湄一眼,不放心地道:“你能成么?”霜湄顿了顿,料想此番必是无人,况且又可以避开家中琐事,出尽胸中闷气,当下点了点头,算作同意。
霜湄这一走,自然引起各房侧目,三奶奶恨得牙痒,却亦无可如何,谁叫她没胆子当场应下来呢。眼见着老太太对霜湄一日好似一日,自己干坐着着急。徐家上下原对霜湄此行颇有微词,大少爷看货理当大奶奶出面打理,但因为老太太的缘故,只有装作视而不见。霜湄却浑不在意,忙着整理行装,急于出去透透气。虽说身无长物,根本没什么可整理的,却也乱了几天。变卖了几件零碎东西,添置了几套衣服,家常的织锦袍子,纱的,绸的,软缎的,短外套,长外套。起居室用的小袄,睡衣,浴衣,林林总总的什物,混着五彩斑斓的绫罗绸缎,全被整个打包起来,“嘭”地一声,摔进箱子里,连同着数不清的罗愁绮恨,一股脑儿被盖上箱盖关进黑暗里了。
霜湄坐的是荷兰船,买的是头舱的票,到香港的时候是个天气肃杀的下午,望出去最触目的便是码头上围列着的巨型广告牌。红的,桔红的,粉红的,倒映在绿油油的海水里,一条条,一抹抹刺激性的犯冲的色素,窜上落下,在水底厮杀得异常热闹。
大少爷远远的就在码头挥起了手,霜湄提了行李上岸,不由吃了一惊,只见颜如一身对襟马褂,反剪着手站在大少爷身边向她微微一笑。霜湄道:“哎哟,我来的不巧了。”大少爷犹疑地看着她,到:“六妹妹这话我可不解了。”
霜湄看了眼颜如,笑道:“早知三公子来了,我就不来了。”大少爷道:“我更不解这意思。”霜湄道:“太太打发我来帮大哥哥忙,可巧三公子也在这儿,还用得着我么?”颜如笑道:“不用管我,我不过是借着老子的名儿来这儿打抽风。”霜湄抿着嘴笑,道:“三公子打我们徐家的抽风,这抽风也不是白打的。今次的事儿,你不帮也得帮。”颜如哈哈大笑,接过霜湄行李,一面说:“那我就替六奶奶接风洗尘。”
三个人立时租了车驰出了闹市。颜如这几日早摸熟了香港的地界,一路于她介绍当地的名胜风景。只见两旁一色的黄土崖,,红土崖,森森的面容仿佛一个雕刻家笨拙的艺术,未经修饰而粗制滥造的作品。霜湄突然觉得这也是个如上海般烟缭火气的城市,在这里只怕摔个跤也比别处痛些。霜湄定了定神,转过脸透过车窗看野眼,天空被割裂成淡漠的小方块,偶尔吹进来一小串凌乱的笑声,那是几个下了山的女孩子顶了小阳伞谈论路过的风景。
到了旅馆门前,颜如扶了她下车。他们走上极宽的石阶,远远就看到一排扶手旋梯直通到花木扶疏的高台上。大少爷道:“香港地气潮,因此房子都建在高处。住惯了上海房子,就会嫌这里太挤。”
霜湄道:“原来大哥哥是嫌这里人多了,正是呢,本是不该来的,却也巴巴地跑了来。”大少爷笑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霜湄不再说话,此时暗暗觉得自己有点像《聊斋志异》里的书生,白天架在楼梯上的屋子,到了晚上就变成了一座浮空的大坟场。香港这地方虽是英国人的租界,却不折不扣地依然留着晚清时期的淫逸空气,显得不伦不类。
旅馆是白色流线型的洋房,日久年深了,下边的草就不加管制地蔓延起来,更觉得阴惨惨的可怖。不过若这屋子改作人家住,住的又是像四小姐那样有手腕的女人,到又另当别论了。霜湄一直认为四小姐是个能一手挽住时代齿轮的厉害角色,她住在房子里,难免不耍耍自己的脾性,关起门做个小型慈禧太后,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她正胡思乱想着,早有仆人领着他们沿着碎石小径走去。霜湄这才发现这间旅馆是标准的欧式。饭厅里一顶空空的壁炉,穿堂供着客人休息的沙发,用磨光的碎花布装饰包裹着。房间是在二楼。霜湄的房间是一百一十四号。
仆人去了钥匙开了门。霜湄一进去就不由得向四下里望了望,到各处敲敲打打。房间自然也是西式的。白漆的衣柜,碎花的墙纸,十字的紫晶纱窗帘。窗口朝南开,边上开了扇小门,走出去便是个小阳台。阳台上一架紫藤花,垂头丧气的,对面望出去竟是整片碧酽酽的海子,像一整块透亮硕大的蓝宝石,被天空中大片大片的云朵压得低低的。这时候,那暗黄的沙滩就成了镶在宝石边缘的一钩碎金,流动的,在夕阳下闪着光,照得人刺目。
颜如吩咐仆人:“把箱子放到那个柜子里去。”霜湄震了一震,发现他的声音就在耳根子下,不由退开一步,说:“你跟来做什么?”颜如倚着窗台,伸出一只手来撑在窗格子上,挡住了她的视线,道:“不是我跟来,是你们大少爷请我来。”
霜湄抬了抬眉毛,道:“又胡说了,大哥怎么会请你?”颜如笑了笑,道:“人已经来了,这会子你想赶也赶不走我,过了晚上你就知道了。”霜湄转过脸,冷笑一声。颜如道:“你又在生气,我不声不响跑了,对不住你们徐家,对不对?”
霜湄懒洋洋道:“你对不对得住徐家,又何曾放在过心上?我管天管地也关管不到你头上,这是什么话。你践踏过多少好女孩儿的心,别说我是你嫂子,就是你干妈,我若皱一皱眉头,也不是认得你的那个六嫂了。”
颜如笑道:“你也把我想得太坏了。七小姐才不会为这事多心伤感呢,我走了,她倒乐个塌个便宜。芑霰她,并不怎么喜欢我。”霜湄转了转眼珠,道:“别太笃定了。三公子,枉你是在风月场种讪惯了的,怎么到了今遭还没悟出其中三昧呢。喜不喜欢不是全摆在脸上,你也把女人想的得都太蠢了。”
颜如用手抚摸着下巴,微笑道:“是了,像你这样聪明的女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来。”霜湄有些不高兴,沉着脸冷笑道:“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侮辱我还是侮辱女人,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颜如道:“别又误会了,我从不侮辱女人。我的意思是,这世上的女人是分为两种的,只可惜你太高拔了,哪种都不是。”霜湄疑惑地看着他,眼里既是挑衅也有不屑。颜如接着说道:“第一种只可用来结婚。这种女人就好比家常的黄松木梳妆台,不怎么好看却胜在耐用实惠。古来结发之妻,鹣鲽情深的少之又少,大多属于此类。譬如王弗之于苏轼,卢氏之于纳兰。第二种则是热烈的的情人。这种女人好比精巧细致的青花瓷器,远远的摆在那儿,或是谁都可以捧在手里把玩,既是视觉的享受,也是心灵的通感。只可惜放久了容易起灰,摔重了又容易碎,烟火气太浓,所以绝不能交心。淑女从来多寂寞,娇妻自古更含酸,七小姐不能算淑女,只能算作娇妻。”
霜湄道:“你把你这套黄松青瓷的女人理论讲给爱慕你的姑娘们听听,往后谁都不理你了,连我都替你害臊。既然你对女人这么有研究,又为什么说我哪种都不是?”
颜如倒不妨她这样一问,不由怔了怔,沉吟了半晌方说:“我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原因还得由你来解释。我只知道唐人里的一句诗: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霜湄不禁有些脸红,道:“行了,我早不该问你这些浑话。总之,人长得难看,又没什么情调,冠上什么样的名号,都觉得不顺眼。”
颜如道:“平日只骂我逢场作戏,和你认真了你又不信,叫我说什么好。”霜湄睨了他一眼,道:“你这样的人,谁分的清真真假假,跟你说话谁都会生气。”颜如道:“我只要你生我的气。”
霜湄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颜如试着去拍她的肩,却被霜湄一抽身闪过了,到自觉没趣,想说什么又不敢说。这时,只听房门被推开,大少爷走进来,笑道:“你们还不去么,别人都等着了。”
霜湄愣了愣,迟疑的看了看颜如,颜如说:“我忘了解释了,咱们今晚去香港饭店吃饭。”大少爷点了点头,霜湄不由心里疑惑起来。她到了香港,大少爷却一字未提行货的事,反倒忙着寻欢作乐,难道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缘故。
没想到到了那里已经有了群接风的人,不过都是些成双捉对的老爷太太。大少爷笑道:“三公子好大的手笔。”霜湄看了看他,颜如趁着旁人不注意,压低声音偷偷向霜湄道:“都是靳家的世交,那边几位在生意上有来往。那边几位是我在香港认识的。人还不算坏。这些老爷太太,平日里没事做,仗着有几个大钱,就在外面招摇。巴不得有人托他做事好卖弄卖弄才干。话一经了口,哪有不应允的道理。”
霜湄冷笑道:“我说呢,大哥哥忽喇叭的打发你来做什么,我们徐家请不起的人,你们靳家还请不起?”颜如撇了撇嘴,冷笑道:“不是我脸面大,他们是为了靳家的钱呢。”
霜湄正要答话,这时宴席已经开了,吃的是洋酒。霜湄喝惯了雄黄,此时到有些不习惯起来。于是点到即止,只动了稍稍一小杯。不一会儿就有人上前敬酒,霜湄拒绝不是,答应也不是,私下忙给大少爷一个眼色。谁想大少爷此时正搂着一个女人给她灌酒,那女人咯咯笑着,半推半就的喝了,全然没注意到霜湄。她一时不忿,正要仰头喝下,却听颜如道:“她不会喝酒。”
那些老爷太太从来是见惯这种场面的,看到颜如开口,就不好再强求。可到底面子上挂不住,便虚虚地灌了颜如两杯,然后故作遁词,说几句风凉话。席间有人问:“陆小姐是哪里人?”霜湄单说是上海来的。颜如故作惊讶道:“你们不认得她?徐家的当家奶奶,徐家的大少爷都来了,她到不认得?伯彦也真是的,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大少爷迷蒙中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乜斜倦眼道:“谁……谁在叫我?”众人大笑。霜湄也微微一笑,冷眼旁观,低头小啜一口。那伙儿人原以为霜湄只是颜如新换的女人,并没当回事。一听是徐家的六姑奶奶,不觉肃然起敬。
众人忙夸霜湄既年轻又漂亮,单枪匹马奔至香港勇气可嘉。有个太太笑道:“六少奶奶是上海人,怎么看起来跟我认识的那些上海朋友不太一样。”霜湄瞟了瞟一旁的大少爷,笑道:“我年轻,不大认得什么人,不知道夫人说的是哪几位朋友。只是我原不是上海人,近几年才投身到这里,祖籍是安徽六安。”那位太太“哦”了一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道:“怪道呢。六安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霜湄自然称谢,气氛搅得活跃而热闹。
一时酒足饭饱,就有人提议去跳舞。香港饭店的舞场,在香港这一带算是小有名气。这名气,也讽刺性的来源于它的古板。建筑,灯光,布置,乐队,都是老英国式。四五十年前顶时髦的玩意儿,现在可不够刺激了。霜湄尽管不大情愿,但一认识就扫人家的兴,仿佛不讲情理。颜如见她不像要去的样子,就说:“我送你回去。”霜湄抬起头,颜如已经向众人道:“陆小姐有点头痛,我就先送她回去罢。”两人道了歉,一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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