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疏花还寂寞

7 七之章


霜湄看到颜如脸上有暗黝黝的笑纹,于是问:“你笑什么?”颜如马上收了笑,道:“不为别的,我想起你刚才在宴席上的紧张劲,就觉得好笑。”霜湄冷笑道:“三公子的眼睛真尖。”
    颜如道:“你别不承认。要不然用得着给大少爷递眼色?”霜湄一时答不上来,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说:“这不是正好么。我记得你上回说,你就爱看我发慌,一个女人太镇静过分了,那就欠可爱。这次岂不是遂了你的心愿了。”
    颜如道:“可我忘了说了,一个女人镇静惯了,突然要她发起慌来,到底会显得有些奇怪。”霜湄道:“可见你这人真难伺候,镇静不是,发慌也不是。”
    两人絮絮地聊一会儿,途经夜市,一路走一路看着摊上的陈列品。头上是紫魆魆的蓝天,天尽头是紫魆魆的冬天的海,但是海湾里有这么一个地方,有的是密密层层的人,密密层层的灯,密密层层的耀眼的货品——蓝瓷双耳小花瓶,一卷一卷的葱绿堆金丝绒,乌银小十字架……
    霜湄很有兴致的蹲下身随意翻拣着,颜如却走到一旁,在那惨烈的汽油灯下与站着的成群的女孩子搭讪。内中一个顶年轻的,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瘦小身材,西装打扮,穿了件青莲色薄呢短外套,系着大红细褶绸裙,冻得直抖。因为抖,她的笑容不住地荡漾着,像水中的倒影,连带腮上大片的胭脂也跟着化开来。颜如笑着给她手中塞了一束花,那女孩子扭过脸向他飞了个媚眼——倒是一双水盈盈的吊梢眼,眼角直插到鬓发里去。颜如回了个眼风,这时候,霜湄已起身,他马上收敛了神色,径直走向她那边来。
    霜湄也不说话,两人载车回旅馆。这里的服务因受洋人的影响,究竟比外头周到些。但相应的,收费也同等的高了。仆人走下来先替他们开了车门,照样引他们带到二楼房间。走过大少爷房门的时候,蓦然发现房门没关严,那里间一点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就沿着门缝露了出来。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有些警惕,不禁贴着墙根站了,只听一个女人嘤嘤说道:“多早晚才有个出头之日,成日家被你那阎王老婆管束着,连我都替你委屈了。”
    大少爷道:“你不是替我委屈,想是替自己委屈着呢。我知道你是早也盼,晚也盼,盼有个扬眉吐气的一日。”那女人道:“呸!我稀罕,别说是小老婆,就是三媒六证请我做大老婆,我也不要受这份零零碎碎的闲气。连你都怕她,何苦把我往火坑里推!”
    大少爷笑道:“玉儿,你又闹脾气了,我怕她?几日我把这醋缸子砸个稀烂,看她还能怎么样!”玉儿道:“哼,只怕摆平了她,也未必见好些。我早听说你们那位当家奶奶的厉害,钱一经了她手,还有的说么?”
    大少爷道:“说来说去,你这小蹄子还是心里放不下这个……我早和你说了,长房的家私是过了明路的,她要抢也抢不走……玉儿……咱们再来一次……你这妖精,越□□上人的火来了……”
    霜湄听到这里,突然红了脸,走了开去,颜如跟上来,捂着嘴偷偷笑着,脸憋得通红,只差笑出声来。霜湄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忿的扫了他一眼,两人走远了,颜如才敢说道:“我这回可闯了大祸了。”
    霜湄看了看他,淡淡道:“那个玉儿,是否就是你才说的‘青花瓷器’?我就不信你们靳家会干净多少。”颜如道:“你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霜湄冷笑一声,没有答话,若无其事的开了房门,正要进去,这时只听身后颜如突然沉声说:“不过霜湄,你可要当心大少爷和大奶奶。”
    霜湄愣了一愣,回过头,颜如正色道:“我是为你好。”一面说着,一面也开了自己的房间,向霜湄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道:“要不要进去坐坐?”霜湄怔了一会儿,婉言谢绝。颜如也不坚持,笑着目送她回房。
    次日早晨,她决定直接找大少爷谈谈。到了门口,却听大少爷屋里鸦雀无声,知道他一定起来得很晚,只得又回去叫了杯咖啡。这里的规矩,早餐与茶点是叫到屋里来吃,另外要付费,还要给小帐。
    霜湄坐了一会儿,觉得闷得慌,于是又去敲颜如的门。一个守在外面的仆人看见了她,对她道:“靳先生一早就出去了。”霜湄微微吃了一惊,又不方便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只得踅回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打了个电话叫李叔拿了账簿和订单来。
    李叔是一直在香港替徐家打理行货的管家,接了电话,立马就过来了。霜湄对着订单与账簿看了半天,发现这一季的订单着实不少,只是大多都滞留在码头没有发出,忙问怎么回事。李叔吞吞吐吐,道:“六少奶奶,这事儿您得问大少爷,小的不敢说。”
    霜湄道:“有什么敢不敢的,见了我还有什么掖着藏着?”霜湄逼问再三,李叔却也犟,缄口不言。霜湄不由浪上几分火气,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然后径直去敲大少爷的门。门马上就开了,却不是大少爷,而是进来打扫的大姐,霜湄问住在这房里的先生哪儿去了,大姐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最后交待他刚刚带着一个女人出去看马戏了。
    霜湄意识到被这大姐误会深了,还以为自己也是大少爷的女人,争上门来吃醋,不觉无奈地笑了笑。这时候已近晌午,天光云影徘徊。霜湄看了半日的帐簿,颈部隐隐发酸,抬起头扭了扭,走到餐室外面的走廊上拣了个桌子坐下。
    石阑干外生着高大的棕榈树,那丝丝缕缕的披散着的叶子在太阳光里微微发抖,被镂空了灵魂。霜湄是忙惯的人,突然闲下来,到徒然有了种落寞,仿佛缺了什么。知道大少爷不到晚上不会回来,就回房又补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倚在窗户边上,又圆又亮,抬手一看,已经十二点了。
    霜湄梳洗完了,刚跨出房门,那个早上守候在外面的仆人,看见了她,就去敲颜如的门。颜如立刻就走了出来,笑道:“一起吃中饭去。”一面走,又一面问道:“大少爷还没升帐?”霜湄瞟了眼大少爷房门,说:“再说他,我也替他羞死了。”
    颜如忙问何故,霜湄道:“我一个早上,连个影儿都没见着。说是带着他的相好出去看马戏了。”颜如道:“你这口气,活像在吃醋。”霜湄突然想起那个大姐看她的眼神,她平素自来有起床气,吃了两次闭门羹想必脸色不会好看到哪儿,这时连忙变了脸。
    颜如笑道:“还是见不着我,在生我的气?”霜湄沉下脸,道:“少胡说!”颜如道:“你就一点不好,连个玩笑都开不得,动辄就给脸子瞧。”霜湄道:“你也知道我是个再乏善可陈也没有的人了。”
    颜如道:“我只是奇怪罢了,你对我去了哪儿一点兴趣也没有。”霜湄累了一上午,还真提不起兴趣,这时才兴趣缺缺地说:“如果三公子有幸告诉我的话,指不定我会有兴趣。”颜如有些失望,扬手叫来了侍者,点了餐。
    他说:“我去查了一个人。”霜湄扬了扬眉毛,颜如道:“玉儿。”霜湄大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想不到三公子有管旁人家务事的癖好。”颜如笑了笑,道:“哟,我就是香港总督,香港的城隍爷,管这一方的百姓,我也管不到他头上啊,我可都是为了你。”
    霜湄摇摇头,道:“这话你可不是说了第二遍了。”颜如道:“我查过了,那个女人,远不是大少爷姘头那么简单。人家是总督府上的小戏子,深得那一位喜爱,学名玉官。”霜湄放下盘子,皱了皱眉,道:“总督府的红人,又怎么会找上一个连经济都不能自主的大少爷。”
    颜如道:“你可不知道了。一个戏子,再如何卖弄风骚,到了府里也不过比一个下人略强些。总督府哪个不是人精了,与其埋没一辈子,倒不如凭着几分姿色勾引少爷更省力。前一阵子我听说,总督府上走失了玉官,昨儿从大少爷房里一听‘玉儿’,也猜到了三四分,今天查了一查,果然是她。你们大少爷这次可闯了大祸了!”
    霜湄听得心惊,想起徐家的货此时都滞留在码头,心里突然全明白了过来,一时白了脸。颜如道:“大少爷得罪谁不好,偏偏在太岁头上动土。也难怪徐家今日的生意艰难。”霜湄仰起头,低低哀恳道:“三公子,你别来趟这淌浑水。”
    颜如怔了怔,低低道:“我若没有十成的把握,又怎会和你说这些?总督府上早有了我的朋友,眼下就打发他去给老爷子消火。但你以为我来香港是为什么,我好容易在香港等你,为的是谁?”
    霜湄吃惊地朝他望去,颜如突然烦躁起来,道:“我以为你会懂得我,我只要你懂得我。”霜湄直视他的眼睛,水汪汪的一双眼,像两丸浸在水银中的黑宝石,清冽干净,黑白分明。她突然没来由的惶恐,匆匆站了起来,起身告辞。
    霜湄立马拍了封电报到上海,知会徐老太太大少爷如今在港的情况。到了晚间,颜如来敲她的门。她立刻开门走了出来,颜如说:“我请你吃饭。”霜湄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冷着脸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颜如一路赔小心,低声下气。路过大少爷房门,霜湄又禁不住看了两眼。颜如说:“大少爷不到晚上是不会来的。”霜湄叹了口气,终于道:“咱们上哪儿去?”颜如看了她一眼,最后吩咐司机:“去思豪酒店。”
    他们吃完了饭,因怕夜间存食,就一起出去散步,直到夜深。霜湄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连她的手都没碰一碰。她总是提心吊胆,怕他突然摘下了假面具,对她作冷不防的突然袭击,然而这个晚上,他维持着君子风度。她如临大敌,结果毫无动静。她起初倒觉得不安,仿佛下楼梯时踏空了一级似的,心里异常怔忡。过了一会儿又想到大少爷的事,不由越发忐忑。
    回到旅馆时,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大少爷终于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被仆人架着回到房里,却不见玉儿。霜湄没有来得及和他说话,那房门已经砰的一声在她眼前关上了。她于是趴在床上,把脸埋到枕头里,却只是睡不着。今夜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窗棂上荡下一枝枯藤,在阳台上地板上留下一抹影子。她下床去踩那影子,咚咚咚,一阵心烦意乱。
    她干脆直接拖了椅子坐到阳台上,叫了杯咖啡,喝了几口,又倒掉,再叫一杯,嘱咐仆人定要加足了糖和奶精。如此反复,好容易起了睡意,隔壁阳台上这时却有人向她说话,道:“你怎么还不睡?”她吓了一跳,认出是什么人,才敢说:“睡不着。”黑暗中听到颜如一丝轻笑,道:“巧得很,我也是。”霜湄说:“你也有什么心事不成?”
    颜如道:“我自然有心事。”末了,又加了一句:“为你的心事。”然后,就不再说了。霜湄心跳得扑通扑通,捏住杯子的手柄,发了一回愣。今天她历经的事太多了,超乎想象,有点头晕。等到清醒的时候,颜如已经站到她身边了。
    霜湄这才注意到各个阳台原来是互通的,可以自由走动,因此房间的后门才特意加了锁。颜如的房间不过一墙之隔,她稍稍往里欠了欠身,便看清了里面的布置。颜如笑道:“你可以进来看个仔细。”一面说,一面已经替她开了通往房间的小门。
    霜湄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只要自己行得正,立得正,进去看看那也无妨,不怕他不以礼相待。于是便点点头从容的走向里间。颜如在她身后关了门。霜湄生平是第一次进一名男子的房间,这时好奇所趋,果真开始在屋子里四处走走停停。
    颜如的这间屋子比霜湄的还要大一点,多了个起坐间。阳台上也照旧能看到海。但这海却不是霜湄在自己房里看到的那样大片大片的,而是像油画布上的一段遥远的背景。颜如的房间出其不意的干净。霜湄想象中的男子的房间永远是衣服鞋袜全团在床上的乱七八糟无可见人的场景,如今这样的臆断却像日本大地震中的房屋一般全线崩溃。她一开始犹以为那许是颜如的房间常出没女人,但仔细寻了寻,竟连一个香水瓶子都没有。
    霜湄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神经过敏。颜如问:“在看什么呢?也让我瞧瞧。”她马上停了下来,有些警惕地看了看他。颜如朗朗一笑,看了看棕榈树外那轮淡淡的月,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既然横竖睡不着,就这样说一会儿话。你要不要再来点咖啡,我去叫。”
    霜湄同意了,颜如跑去揿了铃。霜湄拉了把椅子放在阳台地板上,高高地擎着玻璃杯,只管向里看着,嘴上却说:“大哥哥方才回来了。”颜如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霜湄踅过脸去,道:“你知道?”
    颜如喝了口水,在她身旁坐下,缓缓说:“我早和那位总督府的朋友通过气儿了,什么样的消息,都得告诉我。”霜湄微微一愕,叹道:“你何苦把自己也牵连到里头?”颜如道:“霜湄,来时你也曾说过,这个忙,不帮也得帮。”
    霜湄硬着脸,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本是徐家的私事,三公子的好意,霜湄心领了。”颜如道:“你就如此不信任我,你把我当作什么?”霜湄仰起脸,道:“三公子看得起我,肯花大手笔帮忙,我自然是感激你的。”颜如冷笑道:“我看得起你,只可惜别人看不起我罢了。”霜湄道:“你爱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颜如道:“我早知道了,像你这样特立独行的女人,一定会把别人对你的好一分一分报答回去,没有欠下的人情。又或许你从来把人情当作一种交易,用完了,还可以再还回去。”霜湄看了看他,道:“你原是这样看我的。”颜如道:“你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拒绝,还要我怎么看你。霜湄,我知道你有本事,我也知道你心存感激,你不是木头,别人对你的好,你当然不会没感觉。可你却把任何人都拒于千里之外,这对我不公平,对那几分人情,也不公平。”
    他向她走进一步,霜湄不作声,不易察觉的退开一步,然后说:“公平不公平,天底下哪有这样分斤拨两算得仔细的事,你对我的好,我记着,往后我有对你好的地方,你也记着就是了。”颜如道:“你也知道我对你好,我还道你什么都只装看不见。你果然不明白这话,不但我素日之心白用了,连认也是白认得了你。”
    霜湄听了这话,如雷轰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千言万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却怔怔地望着他。颜如道:“有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倘若你不是徐家的六少奶奶,倘若我们认识早几年,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但倘若你不是,我又怎么认得你?”
    霜湄抿紧了双唇,把目光移开。颜如的意思,她又何尝不曾想到呢。可这想法确实太可怖了。霜湄不是傻子,她冷眼看着颜如对她的行为,或多或少是有所察觉的。然而就算明白,又有什么用。横竖她这一生早成局了,她要是一改,只怕连累着全局的人都要鸡飞狗跳。
    颜如正是大好的年华,多少姑娘排着队等他,自己怎么算也是无望的。霜湄背过脸,道:“三公子,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颜如道:“我知道!我清楚得很!我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喜欢的是谁!”
    霜湄道:“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要我跟着你疯。”颜如苦笑道:“我见着了你,就爱说这些疯话,做些疯事。”霜湄转过身,越过颜如的肩膀,道:“你只管这样离经叛道,愤世嫉俗。别说七小姐了,你又怎么对得住你的家?”
    颜如道:“我管不了这么多,一个人有几个身子,要为一大家子活,那本就是没可能的。”霜湄慢慢垂下头去,觉得他的话意有所指,果然颜如接着说道:“我是个自私的人,从来想着人是为自己活得,那样才会活得潇洒,活得快活,人生一世,不就是图个快活。羡煞软红尘里客,一味醉生梦死。你为徐家苦了四年,苦了你自己,几个人又会感激你?”
    霜湄冷笑道:“三公子的确快活,染柳烟浓,勾栏池馆,可也到底背负了多少流言。”颜如道:“一个人要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分,所有人都要说你好,多么难。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这些都由不得我们支配,我管不住别人,只能管得住自己。可是霜湄,你却偏偏不自量力,不但要管自己,还要管别人。”
    霜湄沉思了半晌,不由得恼了起来道:“你早该知道了,我为什么到香港来。”颜如叹道:“我早知道了,可是明摆着的事实,只是我不信争不过命去。霜湄,你不快乐。”霜湄道:“我也早就认了我的命,不想争,也不敢争了。这世上,我们哪里做得了主!你说的,好像我们都做得了主似的。”
    颜如沉默了,霜湄把视线错开,泪眼中的月亮大而模糊,银色的,有绿的光棱。她看到颜如的脸,深蹙的眉,还有那额,那鼻子,红嘴唇,水眼睛。有血有肉,饱含深情。她身子不禁颤了一颤,头上的夹钗刚好掉下来,滴溜溜在葡萄紫的绒毯子上转了个圈。她赶忙蹲下身去拣,颜如已经趿了拖鞋走到她前面抢先一步捡去了,霜湄抬起头来看他,他却猝然吻下来。颜如的唇带着丰润的湿意,下巴上有胡茬,挫在脸上仿佛蝴蝶的触须。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霜湄全然没考虑好,胡乱地去推他的身子,却被颜如的手给狠狠压制住了。
    门外有了点脚步声,颜如这才马上推开她,把头扭向门口,静静聆听。霜湄薄腮带怒,粉面含嗔,心下微微有些慌张,往门口望了望,颜如道:“大少爷的听哨。”霜湄立时换了副表情,道:“你说什么?”
    颜如没有转向她,只是把脸又扭向窗外,道:“我是糊涂了,竟没留心。”霜湄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突然像是明白什么似的白了脸,颜如关上窗,这时回过头,笑道:“你放心,他什么都没看到。”霜湄脸色惨白,道:“好得很,你肯为他打这个包票!”颜如揽住她的腰道:“你先别开口,我也告诉你了,叫你提防着点大少爷。你平日只提防着大少奶奶,岂知徐家哪个是好惹的。”
    霜湄冷笑道:“我千不该万不该惹了你,惹了你,引火烧身。”颜如浅浅一笑,道:“你也知道我是火,但不知道我是那案上的香火——一头热!我是……你也应该明白……情不自禁。”霜湄厉声道:“你一个情不起禁就结了,何苦又来算计我?你这样,是要我一头碰死了,才好。”颜如变了脸道:“你若是死了,我就变了个大忘八,年年上贡上香,超度你来世修得个一品夫人,长命百岁。”
    霜湄愣了愣,凄声道:“这一辈子,你什么也别想了。”一面说,一面走回自己的房间。颜如紧紧攥住她,道:“你就这样骗你自己,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旁人。你管得住自己,管得住自己的心么?”霜湄回头道:“什么意思?”颜如深吸一口气,道:“我就不信你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就不信你一点感觉也没有。霜湄,你不能让我等太久。”霜湄一时间怔住了,那滴泪再也托不住,簌簌滚下来,颜如道:“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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