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酿/佳酿正浓

这才几天，酒工们高兴了，韩老爷病倒了。
  
  从庞小七身上很不情愿地爬起，武峰实在是不想去见褚宋，无奈韩玖一见他就吐，不管喝酒还是没喝酒，一眼就吐。货真价实胆汁都快吐出来的样子，让人直心疼。
  
  “万事留神，咱们是官坊，别让褚大人把少爷欺负了。”
  
  武峰看他侧了个身拿了条帕子给他，“账房那边你就不要去了，你歇歇就熬药去吧。”
  
  “滚吧。”
  
  一边往身上套衫子一边坐到床上，武峰拍了拍他被子下的翘、臀朝他嘴角舔了一口，”心肝你最乖了，等我回来再陪你玩。”
  
  庞小七瞥了他一眼，一想天要亮了就掀开被子坐起来，春光乍泄看的武峰都不想走了。
  
  “武哥哥~~”
  
  武峰回神不解地看他，“啥事儿？”
  
  “滚。”
  
  于是武峰滚了，庞小七也很快把身后流出来的东西擦了，收拾好自己就出了门。
  
  韩玖酗酒几个月了，坊里能劝的都劝过，可他就是听不进去。郎中说他的胃已经脆弱得很，再喝下去怕是不止胃有病症，整个身子都会跨。洗米、熬粥、熬药，庞小七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了，明明几个月前坊里和乐融融的，他和少夫人已经开始置办小少爷的衣物了，怎么乱成这个样子。
  
  本来就乱的很，又来了个褚宋。
  
  韩玖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不免比其他男子娇惯许多。武峦进门看到韩玖躺在床上那副怂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都不小了，还要小七这么照顾他算个什么样子。
  
  “我走了。”放下东西武峦看都不看韩玖，径直往外走着。
  
  “武峦，你？”
  
  “说。”
  
  “你留下吃个早饭吧，我让厨子做些你爱吃的。”
  
  武峦回头瞪他一眼，再次心软。其实，他还是没长大，哪怕他娶过妻哪怕他经历了丧妻之痛，对于自己来说他也还是个孩子。
  
  只是胃疾所以韩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病来，不过也吃不下什么只好对着粥发愣。
  
  撤了桌武峦看他魂不守舍的找话题。
  
  “韩玖，你都想不到一早我在门口见到谁了？”
  
  “谁？”
  
  “褚宋，我见到他了！”
  
  “噗.....”韩玖一口茶喷出去就弯下腰开始呕。
  
  庞小七出去眨眼的功夫这大少爷就又吐了，无奈地对上武峦更加无奈的眼神，有丫头进门收拾韩玖吐出来的秽物，韩玖看着那丫头的裙摆白着一张脸，除了恶心和难受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武峦被庞小七来出门外，两人欲言又止。
  
  “不要再提褚宋，少爷应该是很怕他。”
  
  “小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些事情武峦是知道一些的，当年齐长信突然不辞而别，韩玖独自闷在房里五天。其实谁都多多少少看得出来齐长信和他的事，连韩小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齐长信对他那么好。坊里谁都不说齐长信这三个字，久而久之，韩玖娶回以为少奶奶，竟重新活过来一般，忘记前尘。
  
  念晓死了，唯一一根支撑韩玖的弦断了，她还带着他们没出生的孩子呢。
  
  武峦不知道也不能问，这几年他不再穿红。
  
  从小大大他是只穿红的，而他穿红自然是极美。这几年自己经手的衣裳，除了他和念晓的喜服在没有过红，坊里上下，也就没人敢穿了。
  
  这就是两个禁忌，一个名字，一袭红衣，都和韩玖无关了。
  
  武峰回来武峦已经走了，兄妹两人看着他长大，对于念晓的死两人也是极痛心的。
  
  “少爷，少爷你清醒点儿。”
  
  庞小七看着他半搂着韩玖背过脸去，站了一会儿出门熬药去了。
  
  “我不想喝药。”
  
  “不行，止吐的药而已。”说完武峰笑，“你一个男人喝这种药，你恶心什么，少爷？”
  
  韩玖摇摇头，无力的看着他。
  
  “小七伤心了，你去看看他吧。”
  
  笑了笑武峰给他盖好被子，“我去看看他。”
  
  喝药喝药，毕竟还要活着，酒坊还要活下去。
  
  为了韩小暑活为了酒坊活，韩玖唯独忘了他自己。
  
  
22
22、无独有偶 ... 
 
 
  平安酒坊需要一个女主人了，就算不知道要娶谁家的姑娘，就算韩玖不想耽误谁的人生，也总是要娶一位女子进门的。
  
  有句话说的贴近生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那么大。
  
  因为韩玖身体越发不好，武峰干脆让庞小七留在后院照顾他，坊里的账务监工就都自己打理着，累是累了些，武峰认为累着总好过担心。
  
  庞小七知道武峰怕什么，其实心里不嫉妒是不可能的，给一个人当牛做马地伺候着还要时刻担心着他是不是心情不好，武峰这个家奴当得太称职了。
  
  就算武峰身份上算是韩玖的义兄，可毕竟这个家姓韩。庞小七没说什么，韩玖是恩人这永远不会变。自己当然是希望武峰那个混蛋离不开自己，他心里有谁都无所谓，他需要就给他，不需要就算了，爱就是爱了，他不想爱了就分开。
  
  齐长信那么在乎韩玖，不是也走了。
  
  “沈婆来了。”
  
  “让她进来吧。”
  
  韩玖看了看进门的庞小七，心想才几年的时间他的确是越长越俊了。自己都老了，武峰那个对谁都热心的性子也不知道改的怎么样了。
  
  庞小七示意丫头让门外的人进屋，站到韩玖身边。
  
  婆子进来给韩玖施礼。
  
  “先前麻烦你了，不知礼可收了？。”
  
  “回韩老爷，礼收了，安先生一听就同意这门亲了。”沈婆小声说着，对这个韩老板实在是不敢平时那般，上次见过一面就见识了他冰冷的眼神，沈婆可不敢得罪他。杏城的韩老板可得罪不起，姻缘错过就错过了，人还是要喝酒的不是。
  
  韩玖愣了一下才点头，“安家夫人说了什么？”
  
  “安夫人原是不同意的，不过安先生说您是重情义的人，把女儿嫁您做妾不屈。”沈婆越说越高兴，“韩老板您真是慧眼识珠，先前就说了那小姐不仅生辰八字很和您，品行没话说性子也是极温顺的。今日那姑娘我一见，样貌也是配的上您的。”
  
  韩玖打断她的话，“就这么定了吧。五日后，我去迎亲。”
  
  快是快了些，沈婆也看出来他并不在乎良辰吉日什么的，施了一礼便退出去。
  
  越快越好，这个安家的如意姑娘越快娶进酒坊里越好。韩玖原本是没抱太大希望的，让沈婆去说亲也就是看上人家是书香门第。人家是私塾先生家的掌上明珠，自己再有金银也不过是个商人。做学问的人甘愿把女儿嫁给自己，这是韩玖没想到的。
  
  韩玖看什么都无聊，视线最终落到庞小七脸上，“小七，这几日要辛苦你了。”
  
  庞小七笑了笑，笑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看他这样韩玖愈发觉得他懂事。“小七，要是哪天我不在了，酒坊你要多上心。还有武峰，他离开你怕是能一把火烧了这酒坊。你说是不是？”
  
  “不要说了。”庞小七忍不住脸红，“不要说，我去忙，我去写请帖，我出去……”
  
  平安酒坊心机最重的就是他，韩玖不怕别的什么，韩玖就怕武峰得罪他。想想武峰惹到了庞小七，自己的酒坊可怎么办啊？自己那个娘还不大老远折腾回来训自己，算了，她不要回来最好，和干娘携手游玩，总好过在酒坊里一点点看着容颜老去。
  
  她怎么说都是个女人，把生命浪费在酿酒的地方不好，再说她还不算老，孩子似的被宠惯了怎么好让她再顾家，韩家已经是自己当家，都自己担着就可以了。
  
  算一算念晓走了不少日子了，韩玖偷懒昏沉地走带江边，这条江她曾经很喜欢来看看，也会乘没人的时候扔几颗石子。
  
  女人就是女人，你宠她，那她就是水做的，投一颗石子，波心荡漾。
  
  可是她死了。再好再好也不可能做枕边那个知冷知热的人了，其实韩玖躺在床上养病那几日就想明白了，自己不爱她，也许爱过也许没爱过。
  
  不过妻，这辈子只有她配。江边的风吹散了韩玖束在脑后的头发，抽在脸上生疼生疼的，韩玖站起来揉揉膝盖，不过何止是膝盖，全身又有哪里不是麻木的。
  
  唉，还要回去喝药。
  
  库房还要去核对新料，孙家酒坊的三少爷今日下了拜帖，不止这些事要处理，韩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要是可以一撒手就走了，那可就随了人愿了。不过老天爷什么时候眷顾自己，这就无从得知了。
  
  风也吹够了膝盖也不似刚站起来时那么酸麻，坝上的石子大大小小的，挽留韩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