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泣血

第254章


    可风愈狂,它身愈挺,雨愈打,它叶愈翠,太阳愈曝晒,它开得愈灿烂。
    迪鸾说,格桑梅朵,便是寄托了族人们期盼幸福吉祥的神物。
    在他们的眼里,格桑梅朵亦是高原上最顽强生命力的代表,千百年来,它们在这一方苦寒的土地上扎根发芽,繁衍隆盛,坚韧不拔,生生不息。
    而她,当真是……永远不能与它们相提并论。
    她只是江南的栀子花,只是那映江波的栀子花。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凄凄惨惨戚戚
    “……已经与老番几人通了书信,劝阻他们稍安勿躁,四小姐的事情,过两天,即会有一个答复。”红木桌前,来安仍旧是毕恭毕敬,与伯阳回话:
    “迪鸾王子……仍旧是没有表态……”
    往后的话,来安没再说出口,只是抬眸望了一眼沉思的伯阳。
    不是他不敢说,是他不忍再说了。
    今晨,伯阳自昏迷中醒来,第一眼,便是发现荆钗不在身边,焦急询问,小莲子怕他承受不住,扯了谎,说,荆钗去了暖屏山庄,看望赏画。
    伯阳自然是知晓赏画回来意味着什么,荆钗去瞧瞧理所当然,因见着是白日,他便是没有怎么往心里去。
    强自忍住心内的冲动,他安心在竹屋待荆钗回来,却是如今已经日暮之时了,还不见荆钗的踪影。
    心烦意乱,伯阳竟是连来安说了什么与他,都未曾听清,少顷,回神,伯阳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在状态,便是向来安歉疚:
    “安大哥,你再说一遍吧……”
    “王爷累了就歇息吧,”来安劝道,转而很有把握一般,淡然一笑:
    “此事不会很久的,他们小夫妻间的事儿,由他们解决就行……”
    “安大哥说的是,”一旁的来瑞亦是插话,他自然是更笃定赏画与迪鸾不会就此分崩离析:
    “蛮蛮那性子,生气也就是一时半刻的,何况有玛娜公主在山庄照顾着,这事儿十之八九不会搁置太久……”
    “如此甚好……”伯阳似是大为松了一口气,倚靠在了高背椅上:
    “莲伯伯,给丫头去信吧,让她早些回来……”
    淡淡而累极的一句话,良久,得不到小莲子的回复,众人,亦是有些屏息凝神的意味,伯阳讶异抬眸:
    “有何不妥?”
    只是淡淡的一句问话,却是引来三人一同惶恐,尤其是小莲子,竟是连端着药碗的手都有些颤抖。
    再笨,伯阳亦是能觉察到什么,黑眸倏忽奇亮,仿似能洞穿一切,沉声,伯阳喝问:
    “丫头人呢?”
    “……”
    三人缄默,没有人敢道出真相,只因,他们确实不知荆钗究竟去了哪里。
    昨日清晨,荆钗留书出走,只说是去疗养,至于究竟去了哪里,竟是没有半分音讯。
    小莲子怕伯阳着急,便是一句谎言,将事情隐瞒了下来。
    伯阳最担心的,便是夜晚荆钗能否撑得住,这会儿,早已经暮色薄薄,他岂能不担心。
    “少主息怒……”小莲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手上药碗里的药汁溅了出来,来安与来瑞呆立当场,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此,伯阳更是确定了,忽而立起身,单手撑到桌上,便是厉声:
    “说!人呢?”
    “王爷……”来安与来瑞齐声低唤,奢望伯阳能稍微顾及一些,小莲子毕竟也是事出有因的。
    然,伯阳却是并未有任何的动摇,一心想着荆钗的安危,焦急之间,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三人惊呼,齐齐上前,小莲子离得近,快一步扶助了伯阳:
    “少主,都是老奴的错,您当心身子啊……”
    “你、你们……”伯阳紧锁眉,急切,却是面色瞬间没了血色:
    “你们可知,这会害了她的……”
    “王爷,我们当真不知公主的去向……”来瑞忙与小莲子眼色,小莲子自怀中掏出一封信与了伯阳。
    信上,是伯阳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内容,却是令他更焦急:
    相公,见信如见丫头,今去疗养,落棋相伴,不日即归,勿挂勿念。
    只言片语,却是将三个人的性命置于危险的边缘,伯阳在心内苦痛一句:
    “丫头,你怎能这般自作主张!”
    暖屏山庄坎字院,箫声呜咽,琴声幽幽,然,与之相和的声音,竟是比女子的还要细软,吟唱婉转。
    “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
    玛娜虽是不明白院中央那个风情万种的男子吟唱的为何,然,她能明白那其中的悲戚:
    “双鬟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
    他们说是悼念亡人的曲子,想起来了,今日便是唱一唱的,以作排遣。
    玛娜权当是陪赏画了,怎奈,这曲子,却是这般凄怆,连她这个一向不知何谓愁的人,亦是心内几分苦涩。
    一曲终了,李仲察仍旧不停不歇,水袖轻甩,媚眼顾盼,若水潋滟:
    “云一涡,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这一阙《长相思》,玛娜是知晓的,她曾在伯阳所作的一幅《芙蓉美人图》上见过,她还专门请教了梅若雪。
    梅若雪说,这是伯阳为他最爱的芙蓉所绘的,那首词,曾是李煜写来悼念亡妻周娥皇的。
    思量间,玛娜想起来在场这些人物的身份,侍琴、赏画、李仲察,这下明白了他们仨悼念的是什么了。
    便是如今,这会儿的她已经没有任何留下来的意义了,她是外人。
    瞧一眼正细尝醴酒的赏画,玛娜无奈心内一声叹息,将她手上的酒杯夺下:
    “少喝一些,于孩子不好……”
    赏画又去夺酒杯,玛娜闪躲,扑空的赏画,孩子一般委屈:
    “连你也欺负我!竟是连你也欺负我……”
    玛娜只有凑合将赏画劝阻住,赶忙将酒杯中注满羊奶,再添加了一些水,塞到赏画手中。
    醉得有几分的赏画,只认得酒杯了,哪里管杯中是什么,拿起来就喝,一口喝下,还不忘嘟囔:
    “邪门了……怎生、怎生连酒里……都是跟他有关的味道……”
    言罢,不知道是想确认还是很喜欢,便是又捧住酒杯不放,只管喝。
    玛娜当真是受不了这里的气氛了,便是起身悄悄退出了坎字院。
    背后,飘来的,是李仲察歌声的袅袅余音:
    “……夜长人奈何!”
    置身阴冷的甬道中,玛娜忽而觉得心都凉了。
    她以为,赏画会是很好相处的,可如今看来,赏画的心,似是她完全不懂的。
    她几乎不知道该用何样的方式来挽救赏画与迪鸾之间的情感,又或者,她当真是一个不懂情为何物的女子。
    是无趣,亦是无所寄托,玛娜无目的地走着,刚到天字院地宫口,尚未到她敲开石门的机关,便是眼前石门自行开启。
第一百八十章 这般别扭的人
    是无趣,亦是无所寄托,玛娜无目的地走着,刚到天字院地宫口,尚未到她敲开石门的机关,便是眼前石门自行开启。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陌生而俊美的面孔,眉眼间虽是落寞多多,然,仍旧是英气逼人的面孔,还是令玛娜怔忪住。
    直到对方浅浅一笑,有礼向玛娜一揖,玛娜才回神,却是警觉不减:
    “你是谁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玛娜质疑,暖屏山庄,向来不会轻易让人进入,又何况是瞧上去这般不凡的男子。
    “姑娘有礼了,”男子向玛娜抱拳一揖,同样的有礼:
    “在下阿英,来此是询问师父一些事情……”
    “师父?”玛娜不得不对这个着装不凡、浑身贵气的男子小心了几分,他腰间配系的蓝田玉,可是不菲的宝物,跟赏画久了,这些玩意儿,玛娜亦是识货的:
    “这里有你师父?”
    “嗯,家师乃‘神笔公子’……”
    “没有这个人!”玛娜一口回绝,事实而言,她的确不知道,“神笔公子”乃是石仲月。
    “嗯?”段素英诧异,石仲月明明有交代,寻他,尽管到暖屏山庄,还将进庄的密道告知了他,怎会这会儿……
    “奉劝你一句,”玛娜没有半分的客气,横眉冷眼:
    “此乃私宅,再不离开,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看着眼前这个有几分蛮横的红衣女子,段素英倒是起了一丝好玩之心,还从来没有人这般对他放肆,即使不知晓他的身份:
    “敢问,姑娘是这庄子的主人?”
    “我……”玛娜不想扯谎,然,亦是不得不对这个人防范:
    “总之,没有你要找的人就是了,罗嗦个什么劲儿?”
    “家师如此交代,自是不会有错的,”段素英正色,很是认真: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凭什么我要告知你我是谁?”玛娜直接耍横,她当然不能让他知晓,被劫掠的滋味、被限制的滋味,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要:
    “最后一遍,若不离开,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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