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泣血

第259章


    若是她记得不错,五日前,该是涉书的产期。
    果真,石仲月实话说与她,的确如此,涉书的产期已经过了,而原因,就是他施针延缓的,他不想他们母子出现任何意外。
    起码的,他祈求的是他们母子平安,保命就好,保命就够了。
    如今,他还做不到。
    荆钗亦是不展眉,她自然是清楚,石仲月都袖手无策,普天之下,谁人能行?
    眨眼间的缄默,却是比百年还长,荆钗心头的压抑竟是无从排泄,石仲月乌亮的双目中,亦是满满的无助。
    转身,他便是欲急匆匆往湖对岸掠去,身形尚未腾空,便是落棋自迷雾中飘来,落地,直接一句:
    “朦朦不见了。”
    语气淡淡,仿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儿,可眼眸中,却是一些无端由的担忧。
    石仲月的心莫名地紧绷,荆钗想问出口的“他会去哪里”,亦是在瞧见落棋的双眸时,心内有了分晓,朦朦,想必是去山庄了,因为只有那里才有他的爹爹。
    来不及与荆钗道别,石仲月匆匆向湖对岸掠去,眨眼,消失在了茫茫大雾中。
    “快跟去!”荆钗着急向落棋一句,落棋会意,亦是匆匆尾随。
    前日,伯阳到了霡霂林,荆钗便是催促落棋快些回府吧,芙蓉与朦朦还是落棋照看她比较放心,府中下人再多,亦是很难将朦朦这匹小野马驯服,即使有沙公公亦帮忙照看。
    然,落棋一直担心荆钗,怕她会控制不住,迟迟不肯回府。
    直到今日傍晚,落棋瞧见石仲月来了,方是放心回了府,却是怎料,出现了这样的事儿。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伯阳温和的声音响自耳畔,即使透露出来浓浓的疲累,亦是给了荆钗莫大的安慰。
    至少,她的身边还是有人很沉稳的,给慌乱的她一个坚实的依靠:
    “相公……”
    下意识躲进伯阳怀里,荆钗环紧他的腰,将心底的脆弱袒露:
    “我怕,我真的好怕……”
    “乖!”伯阳轻柔抚摸着荆钗的头,给予她最大的安慰:
    “万事都还有相公呢!”
    “嗯嗯……”荆钗几乎是带着哭腔,无端由的,一阵心悸袭来,她竟是连呼吸都稍显困难。
    “乖,乖,莫慌!莫慌……”身子紧贴,伯阳早就感知到了荆钗的不寻常,却是不揭穿,只因他清楚这悸动源于何:
    “你身子尚未恢复,莫要这般忧心,再……”
    “相公,”荆钗带着哭腔的啜泣:
    “涉书姐会没事儿的,对吧?”
    “……”伯阳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然,他能感知到荆钗心内那一份深深的惧怕。
    怀孕,令她被摄心术伤得脆弱不堪的心脉几欲崩溃,稍微的情绪波动,便是能引起心悸,此际,她竟是连呼吸都困难了,事情的糟糕程度,可想而知。
    “丫头,我的傻丫头……”伯阳心疼,将荆钗揪紧他衣衫的双手呵护到掌心,它们冰冷,战栗,令他心疼不已:
    “傻丫头……”
    轻轻呵气,伯阳握紧她的双手,不知是因这一双柔荑太小,还是他的掌心太过宽厚,竟是拇指触摸到了一些令他皱眉的东西:
    荆钗的手腕上,凹凸不平,痕迹斑斑,似是被谁啃噬的一般。
    猛然摊开手掌,伯阳看到了荆钗手腕上那深深浅浅的齿痕,有结了旧痂的,亦有泛着猩红刚结新痂的,烙在荆钗过分白皙且纤细的手腕上,怵目惊心。
    不单单是震惊能诠释伯阳此际的心情,更多的是愤怒,伯阳一把扯开了荆钗的衣袖,曝露在他眼前的,是更多的伤痕,甚至,还有蔓延到小臂根部的。
    惊慌失措,荆钗大力一扯,双腕仍旧被伯阳微丝不动地握在手中:
    “哪里来的!”
    “相、相公……疼!”荆钗委屈,双眸中的脆弱展露无遗:
    “相公……”
    向来不曾轻易展露的脆弱,氤氲在荆钗的眼底,伯阳亦是顿时了然,是他苛责了。
    “丫头,我的丫头……”尽量将语气放柔和,伯阳拥紧荆钗在怀: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荆钗不语,却是呜咽哭出了声,揪住伯阳衣衫的双手愈发地紧,甚至是在攥着。
    他了然,那是她自己的齿痕。
    他曾在她的臂腕上见到过一般模样的齿痕,那是她摄心术发作之时留下的,她需要排遣疼痛,唯有咬住她自己的臂腕。
    若非疼痛,她又岂肯那般对待自己?
    他以为她可以撑住,却是她夜夜都在承受着折磨,锥心蚀骨的疼痛,那排排新旧叠加的齿痕,便是最好的明证。
    憋痛中醒来,涉书微微侧头,舔了舔发干的双唇。
    这样的症状她是再清楚不过的,是因石仲月有意延迟产期的结果,她的心口总是因孩子而呼吸不畅。
    瞥一眼屋角的更漏,戌时过半,想来,仲月该到回来的时候了。
    荆钗的飞鸽传书一到,她便是催促石仲月去瞧瞧伯阳,直到今日,被她说得不行了,他才勉为其难,走前,仍旧说,马上便回来。
    “姨娘要喝水?”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自头顶。
    正要努力够矮脚桌上水杯的涉书闻言费力扭头,进入眼帘的,是朦朦稚嫩却漂亮无双的小脸儿,那一双与石仲月七分相像的眼眸中,是几许精明、几许乐祸。
    涉书登时心内一咯噔,这个小煞星怎的会在这里!
    就是因要避开朦朦,石仲月才带涉书来的暖屏山庄,此际,朦朦出现在这里,绝非好兆头。
    “……”对于朦朦的话,涉书不予理会,只是快速在脑中思索着,朦朦究竟是一人来的,还是还有帮手。
    “姨娘请!”朦朦端上矮脚桌上的茶水,递到涉书面前,很是乖巧:
    “姨娘不舒服,就让朦朦代爹爹……”
    “别喝!”赏画的声音响自屋外,焦急异常:
    “什么都别喝!他们……落胎药……唔、唔……”
    话未完,似是被谁强制塞住了嘴,后面的只能是一些闷哼。
    霎时,涉书反应了过来,朦朦,想必是与李仲察联手了,又或者,是被李仲察怂恿了。
    看一眼眼前得逞哂笑的朦朦,涉书的心顿时凉了,然,她并不怕喝落胎药,正反,无瑕也该出世了,她还想着跟石仲月商量这事儿的。
    只是,眼下不是时候,因为她眼前的不是石仲月,而是朦朦,背后,是李仲察。
    果真,门帘掀起,进来的,是一身白衣的李仲察,手上还端着一只碗:
    “你不必做无谓的挣扎,众人都在我手上。”
    涉书此际,反倒是迅速冷静了下来,缓缓挪动身子,向身旁的矮脚桌移去,她要自救。
    此刻,地宫中,石仲月与落棋刚出霡霂林,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山庄,走直线。
    一白一黑,两条身影,无风衣袂翻飞、撕扯,飞速穿梭在长长的甬道中,一个、一个、又一个……
    从来,石仲月都没有发现,这甬道……竟是这般的长!
    “你不必瞪我,”李仲察向涉书靠拢来,清水眼眸中,是纯纯,亦是无辜:
    “谁让你这般招人厌恶的?这是小公子的意思……”
    李仲察若有所指,瞟一眼朦朦,朦朦则是稍显有些不耐烦,将茶杯丢到桌上,百无聊赖一句不好玩,嫌弃李仲察早早揭穿了他手上杯子里不是落胎药。
    后,朦朦有意无意一句:
    “要是你来,就快些!”
    言罢,便是一转身,坐到了炕边,与涉书隔着小矮桌遥遥对视,那乌亮的小小眼眸中,是兴奋,还有几分蔑视。
    “姐姐您也瞧见了,不是仲察心狠……”李仲察一脸的无辜,端着药碗靠近涉书,捏住了涉书瘦肖异常、苍白异常的下颌:
    “是您夺人幸福在前!”
    轻柔的言语,看似透露出来的是怜悯与无奈,却是深藏的是狠戾、是冰冷:
    “姐姐您到了阴曹地府,即便要告状,亦是莫要将仲察供出,仲察……如何均是无奈的啊!”
    那言语间,俨然就似是深宫侧妃被正主儿逼迫,正在迫害别个妃子一般。
    那看似的无奈与悲哀,竟是透露出浓浓的猫哭耗子的味道。
    地底地宫中,一闪身,石仲月到了天字院的石门前,心急如焚,未等到石门完全开启,他便是在开启了一道缝隙的石门下滚了出来,雪白的衣袍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尘埃。
    落棋亦是不顾一切,跟着他飞速一滚,出了石门。
    刚出地宫,落棋来不及转头,眼角瞥见的,就是石仲月敲开了通往地字院的地宫门,来不及眨眼,他已又滚了进去。
    西屋内,李仲察将汤药灌进了涉书的口中,涉书抗拒、挣扎,亦是无济于事。
    她压根儿想不到,李仲察纤细瘦弱,乖乖小羊一般的,比女子还要柔滑的玉手,竟是这般有力道,显然,是一个练家子。
    这样的力道,决绝不容违抗半分,她只有在石仲月生气的时候,方被如此力道捏过,分明,李仲察是使了内力的,且,还是个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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