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桃花开

16 戏梦


梁宫里无所事事,好吃懒做十五年,想不到好不容易在天界谋了个差事,本想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所长却依旧是闲人一个。望断了倾心殿的一池春水也没看到个派送公务的传信仙人。
    桃彦那个小呢子一早就去找了然了,我自然也不能闲着,换了身淡紫色的新衣,转身出门。
    天宫就是天宫,一派恢弘气象,就连那最不济的楼阁也能用琼楼玉宇来形容,更不提那些用千年寒玉做柱,瑶池雪芝为饰的那些如梦似幻的亭台了。三步一景,五步一画,回眸一顾,步步生花。这里没有四季,这里永远定格在春天。百花怒放的春天,柳丝风片的春天,孕育新生的春天。缓步向前,长长的衣带被一丛枝桠绕住了。弯下腰,拨开那羁绊,将衣带从罅隙中抽离,一个不当心用力太大,枝桠被生生地拉扯了下来,顺理成章地落了下来,连带地又落到了一株淡蓝色的小花上,花瓣被溅落了不少。柔能的花瓣立刻落入泥土化作了花泥,就像它从来不曾来过。
    “哎呀呀,如此一来,这株戏梦是活不了了,仙子好狠的心肠。”一个头上插满了各色珠花的女子娉娉婷婷地从花丛中踱出来,话音悦耳动听,眼神却是分外得凌厉,狠狠地剜了我几眼。不置可否,即使是她刻意要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她也是极美丽的女子。不得不感慨一句,仙家就是仙家。
    “此话怎讲?”我茫然地看着她,一脸的无辜。
    “念赐那小子怎么会□□出你这样一个妹妹,即便是天宫的老人也得称呼我一句花姑姑,你怎么连个称谓都没有?”她说得很快,许是因为语速太快,许是因为她此刻的愤怒,她的脸颊上浮起了一抹艳丽的绯红。
    好女不吃眼前亏这样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恭恭敬敬地低下头,郑重地招呼她一句:花婆婆。
    “哼,你是在仗着自己的年轻暗示我的衰老吗?”漂亮的脸蛋由红转青。
    心中腹诽,这位婆婆还真是敏感,果然年龄这样的话题总是不为女子津津乐道的。我始终奉行的中庸法则既不让我偏激,但也并不意味着会不做适当的辩解。
    “沁訫不敢,只是沁訫来此时日尚短,不敢托大,故称您一声婆婆!”
    “好一张伶牙俐齿,你就是凭你这张如簧巧舌还有那还算看得过眼的皮相引得祈元对你呵护备至,鲛神对你关照有加的吗?听我一句劝,以色侍人,终不长久!”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她就是故意来找我茬的。眼前浮现起花莲夫人愤愤不平的神色。那时候父王专宠郑姬,郑姬也确实是美得不可方物,但据宫人们说她私下里没少在父王面前诋毁其他妃子,每次路过郑姬的似阳殿,夫人总会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公主,越是美丽的女子往往越是蛇蝎心肠,令人防不胜防,遇到这样的人,还是避而远之得好。这话在今日看来,夫人诚不欺我。
    可能是我神游得太久一直没给那位婆婆个回应,那位“蛇蝎心肠”铁青着脸道了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我不想和她斗嘴,听她的口气在天宫也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与这样的人物为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本想发挥避而远之之精神,没想到她似洞察了我的意图一般,先我一步转身,留给我一个冰冷的恻隐。一阵花瓣雨伴随着她的离去而漫天展开,纷纷扬扬,像染了色的柳絮在中天飞舞,似抱了团的雪花在半空翩跹,落在了花丛里,也撒在了我身上。真想感慨一句: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在抬手的瞬间却看到了指尖渗出了几缕淡淡的血丝,居然是被花瓣划破的!果然,美丽的背后,总有危险结伴而行。
    “啧啧,就这样也能伤到自己,怪不得你哥以前总是带着你一起出门!”不用回头,也可以想象得出背后正是笑的一脸幸灾乐祸的小鱼大仙。
    “死鱼该是待在死水里才是!”没好气地飞起一记白眼。
    “小生名讳不是死鱼。”他答得一本正经。
    “那是什么?”
    “小生名讳空弦。”
    “名如其人,你确实空闲得紧!”
    “不错,这近千年我也只找到仙子这一个‘同余者’罢了!”
    “你……”我一时语塞,但也确实没有强有力的事实让我可以反驳他。
    “我……”,那条名为空弦的死鱼笑笑地鹦鹉学舌。
    我蹲下身,把自己埋在草丛里,对他视而不见。不看他的时候,看到了那株戏梦,已然枯萎。
    “咦,这花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枯就枯了?”
    “因为有情。”鲛神酝酿了一下情绪,满腔悲戚地说:“仙子有所不知,这戏梦一花,花开两朵,并蒂而生,方才仙子无意中击落了其中的一朵,那开着的另一朵见了心中悲伤,便随她而去了。花既不在,自然株草也跟着一派死寂了!”说完,戚戚然以袖掩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像他是那仙草一般。
    “可有挽救之法?”我耐着性子问他。
    “此花还有一名,曰‘同生共死’,既然选择了共死,这便是她自愿的宿命,谈不上救与不救之说。”鲛神很耐心的解释。
    “哦。”我有点怅然。
    “对了,桃子仙还没有感谢我的救命之恩。”鲛神洋洋得意地说着,身体的轻微晃动使他穿着的大红鲜衣也跟着一并摇曳起来。
    “你何时有救过我?”我漫不经心地捋了捋袖口,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视。
    “那仙子以为那花婆婆何故匆匆离去?”很配合这句问话,他以手托额,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你做的?”心中了然,但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正是!”
    “但那是你自愿的,于我和干?”
    “桃子仙真是好生无趣,通常这个时候你该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才不负了那圣人之言。”恨铁不成钢似的看着我,叹了口气。
    “对了,那花婆婆多大了?很老吗?”
    “她和天帝差不多大了,少说也该有三万岁了。”
    “那为什么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
    “你若到三万岁,容颜也便如今日这般。”
    “那个,那个,你多少岁了?”我不揣冒昧地继续问。
    “五千。”回答得干净利落。
    “五千?”看着他那身耀眼的大红衣服,我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么个词:老黄瓜涂绿漆——装嫩,有道是相由心生,想到此处,不由大笑出声。
    “你呢?”
    “再过些时日,即满双十之龄!”
    “双十之龄,也该劳烦月老为你觅户好人家了!”鲛神貌似不经意地打量我一下,一脸的唏嘘。
    “嫁谁也不会嫁你,轮不到你来操心!”我羞愤地跳起了脚。
    “仙子勿恼,说话如此大声有辱了斯文也是不好的!”那条厚颜无耻的鱼人,云淡风轻地对我笑了笑,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既如此,小仙告退,殿下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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