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桃花开

20 月老篇


情这一字,何解?
    爱这一字,何求?
    痴这一字,何必?
    缘起缘灭,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佛说: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我是月老,天上地下,如假包换的月老,可笑的是掌管天下情思的月老竟然也堪不破情这一字,讽刺,天大的讽刺!
    这些年来,事无巨细,我总是有意或无意地把我的事分配给了然做,他必须游刃有余地掌握好这一切,这样,我走的时候才会安心。
    我想走,迫不及待地想走,这个天宫有太多我和他回忆,回忆让我窒息,因为它们只是回忆,会在内心空洞无所依的时候,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你曾经的过往,曾经的憧憬……
    闭上眼,回忆如期而至。
    那个时候我还小,我的师傅每天都会布置很繁琐很杂乱的工作给我,我没有一丝空闲的时间,我无限怨愤怒视躺在榻上自得其乐地与自己下棋的师傅,师傅一如既往地对我说:“越隐啊越隐,等你把那十万条红线全部配好的时候,我再不会让你做这些了……”
    我只有更加卖力地理线,这些丝线每一根都代表一段情缘,万万出不得一点错,些微的错误,也许耽误的就是人家的一生,是一生啊……
    那一天,我听到了月老洞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很有节奏地扣着门扉。
    师傅那老家伙又出去蹭酒喝了,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开了门,于是第一次遇见了他。
    是个漂亮的哥哥,我有一瞬的恍惚,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几眼,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冲我温和地笑:“好俊秀的小童。”
    我傻傻地回了句:“越隐没有哥哥生得好看!”
    “原来你叫越隐啊,你师傅呢?”
    “师傅出去蹭酒了,哥哥还是进屋等吧。”
    “也好。”
    他随我进了屋,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坐着,阳光在他的眼皮上跳跃,细嫩的皮肤仿佛不堪重负一般,他阖上了眼。
    我飞速地掐了掐手,问他:“美人哥哥,为什么我算不出你的姻缘?”
    “我的灵力高你太多,你当然算不出。”他依然温和地笑。
    “那我师傅能算得出吗?”
    “不能!”
    “我能有灵力强于你的一天吗?”
    他了然地笑了笑,问:“你就那么想知道我的姻缘吗?”
    “哥哥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是不是我,我关心这个!”我搓了搓手中的红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哎,当年还真是年少无知。
    他站起来,走向我,还是摸了摸我的头,说:“童言无忌!”
    “哥哥叫什么?”
    “空弦。”
    “空弦哥哥,等越隐长大了,做哥哥的妻子好不好?”
    “当然不行,小隐啊小隐,你在胡闹什么?”啪,一个巴掌凌空向我飞过来,师傅出手太狠了,我不争气地被扇飞到地上。
    “鲛神上殿,这孩子说混话,莫要理他。”
    “师傅,越隐是认真的!”
    师傅飞起一记凌厉的眼刀,低低地喝道:“小混蛋,闭了你的嘴吧。”
    我委屈地瞥了瞥嘴,看向空弦,我不关心师傅,我只关心那个人是什么反应。
    他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脸上看不出一丝跌宕,冰冷的指尖触了触被师傅掌掴的脸,关切地问:“疼吗?”
    “不疼。”
    “下次莫要在惹你师傅生气了,知道吗?”
    我的脑子飞速地旋转,不惹师傅生气,师傅是因为我说喜欢空弦而生气的,言下之意就是,我明白了,明白了,脸上又开始发烫了,一边的脸颊隐隐作痛。
    空弦和师傅聊了一会就离开了,师傅板着个脸,“孽障,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讲。”
    我慢慢吐吐地跟在师傅身后,以我对师傅的了解,迎接我的该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然而,我猜错了。
    师傅和颜悦色地问我:“小隐喜欢鲛神吗?”
    “喜欢。”
    “那好,师傅给小隐将一段天宫的旧事。”
    “好。”
    “很久很久以前,天宫有日神和月神两位神仙。日神名唤子耀,月神名唤晖父。日神白天工作,晚上小憩,月神则相反,本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在一次不期而遇中暗生情愫,他二人本是男子,倒也不顾世俗的眼光义无反顾地走到了一起。”
    “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修成正果了是吗,师傅?”
    “非也,天帝认为他二人有辱了天界的门面,严加苛责。那日、月二神心中不满,渐渐懈怠了自己的司职,白天没有太阳,晚上没有月光,人间的四季交替失序,农作物得不到生长,酿成了大患。天帝为了惩罚他二人,将日神打入六道轮回,生生世世在冥界的忘川河畔摆渡,永世见不到阳光!”
    “好狠,那天帝又是如何惩罚月神的?”
    “傻小隐,对日神严加惩戒,难道不是对月神最好的惩罚?”
    “那月神一定很伤心。”
    “是啊,他试了种种方法,甚至想到用自己的死亡换取去冥界的方法,终究还是不能见日神一面,没多久,就神志不清了,亦正亦邪,游离在天界之外。”
    “师傅,小隐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不管自己的职责,这样也不可以吗?”
    师傅顿了顿,长长一叹:“知道这世上什么最可怕吗?人言可畏啊小隐,两个男子在一起是会被别人诟病的。小隐,试想一下,你能允许仙家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嗤笑鲛神和一个断袖在一起吗?”
    “不愿意。”
    “那小隐知道怎么做了?”
    “小隐今后,再也不会说今日那样的混话了。”
    “乖小隐。”
    ……
    我用了很多年来回忆师傅跟我说的话,我听了师傅的话,再没有在空弦面前提过那样的事。他也没在意,我想一定是认为我当年的话真的是所谓的童言无忌。他对我还不错,不过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好。我很想冲动地给他一拳,告诉他:“不要对我那么好,要是有一天你对别人比对我好,我会疯掉的!”我开始躲避他,有多远躲多远,当我还在为自己的明智之举而自我赞叹的时候,传信仙人给我带来了一封信:
    越隐啊,我走了,我回冥海去了。本来想亲自和你道个别的,可是我总也找不到你。我可能不会经常来天宫走动了,你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保重!将来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告诉我一声,哥哥会为你高兴的。
    空弦上
    我开始止不住地流泪,那个人,带着我对他爱恋远远地走了,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他还会回来吗?
    一千年,在没有他的日子里,白驹过隙般逝去……
    我没有像他所希望地那样爱上什么人,我依然独来独往,虚度我的光阴,用手中的红线,为人间的痴男怨女送上我的祝福。
    这一千年来,他没有回来看过我,原来,他真的不在乎儿时的情谊;原来,他真的不想我。不过没有关系,思念这种事太辛苦,让我一个人辛苦就好了。
    第一最好不相见,从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从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第三是什么呢?
    第三你最好不要再回天界了,回来了也不要让我撞见,撞见了也不要让我看见你的情动,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空弦回来了,他的人回来了,心长到了新进的箫神身上!
    一千年了,他还是像我初次见到的那般让我心动,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昧着良心地去跟他说一句:哥哥终于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弟弟为你高兴?
    理智告诉我,我的单恋该就此打住,于是我找到了绿惜仙子,我很努力地尝试去爱他,但爱若能勉强,就不能称之为爱了。
    我开始频繁地出入倾心殿,我想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他这样迷恋。她确实是个美人,性子也很不错。我仔细掐算了一下她的姻缘,奇怪地是我竟也算不出。只有灵力远在我之上的人才能屏蔽我的占卜,这个箫神,不可能啊?
    以我对情字的理解,我不觉得箫神爱着空弦,至少现在不爱,至少她不像我这般爱他!
    空弦啊空弦,她不爱你,这该怎么办呢?
    哎,平生最恨不为那女儿郎!
    很多次,看着空弦略带失望的眼眸,我的心也会跟着一起痛。
    可是空弦啊空弦,你痛我会跟着一起痛,可是我痛的时候又有谁来心疼我呢?罢了罢了,定是我前世欠了你的。
    空弦,我要为你做件事,做完这件事,我就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来了……
    我割破了自己的血脉,让血流出,随着血流出的,还有一天比一天更爱你的心意,看着一罐子浓稠的血液,我毫不犹豫把它们倒入丹炉,加上几味仙草,炼上九九八十一天,这丹药便成了。手臂上的血没有全止住,我看着它,很欣慰地自问自答,
    “空弦啊空弦,你知道这丹药叫什么名字吗?你一定不知道,它叫锁情,我把对你的爱都锁在里面了,以后就让那沁丫头代着我陪在你身边吧,时间到了,她就会爱你的,很爱很爱你,就像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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