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桃花开

“冥海树树桃，尽为一人颜！”
    第二天的时候，这句话像长了翅膀的鸟一样，到处乱飞。各路神仙碰到我的时候，总是意味不明地对我笑笑，更有甚者还会旁敲侧击地打听所谓的婚期，此刻的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会耐心地和他们解释一番，可是有这个个词叫越描越黑，索性便选择安安静静地待在寝殿休息。
    “铛……”一个白色的物件击过屋檐，发出一声脆响，扰了我的清梦。我顺着它滑的弧度，飞到空中，稳稳接住。是一块很漂亮的晶石呢，像琥珀一样的晶莹剔透，端详着它，能看清倒映在它表面的我的脸，我凑近了它，想看的更清楚一点，当鼻尖触到了那白色的晶石，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只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坠落，坠落……
    我看到世界在轮转，命运的阀门又一次回到了它原来的轨道。
    “哥哥，我明天终于可以得道升仙了……”
    “无论怜儿是不是仙，只要开心就好，怜儿开心哥哥也会开心……”
    “能在上元殿为殿君掌灯，是我此生最开心的事……”
    “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清心寡欲如我，怎么会笑呢？”
    夜晚哥哥被风吹起的袍子，弥漫在夜空中久久不散的曲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三角神兽，上元君那千年不化的表情，手里那盏伴我百年的灯盏，前尘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转，一个声音越来越响，它在不断地叫着：“怜儿，怜儿……”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疼痛感让我睁开了眼睛，手里的晶石依然熠熠生辉，只是很奇怪地由白色变成了紫色，很妖冶的那种紫色。
    “我的宝贝，啊，找到了，快把宝贝还我！”一只手不容置疑将那紫色的晶石从我手中夺走。
    “它是你的？”我木讷地抬起头，还没从刚才的记忆中恢复。
    “你动用了记灵石？”虽说是个问句，但完全用上了肯定的语气，说话的是个长着白色胡子的小老头，虽说谈不上慈眉善目，但到也不让人惧怕。
    “啊？”
    “只有动用了灵石，灵石才会变色。”小老头开始解释起来，“但是，我的东西可不是随便给别人用的！”恶狠狠地甩下这一句，很是挑衅地看着我。
    “你想怎么样？”
    “仙子就将手中箫赠我，可好？”小老头很是贪婪地盯着我的手看，我把箫愈发地紧攥。
    “不行，绝对不行！”小老头又向我靠了靠，箫上发出的光芒，从我的指缝间逸出。
    “邪神住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我像是海上漂泊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支撑自己的浮木，激动地望向他，望向我心里默默念过很多次的名字，上元，是上元！
    “仙子无故使用了我的记灵石，我当然得讨个说法。”白胡子老头很是轻蔑与不屑。
    上元看向我，身子颤抖着，不可置信地道：“你都记起来了？”
    “是啊，所以我只是想向仙子讨要点回报而已，合情合理。”小老头又得意起来。
    “你住嘴！”一阵凌厉的剑芒扫向老头，老头很是灵活地闪开了，但显然他是被激怒了，老头周围紫芒大盛。空中的白色光芒和紫色光芒相互交错，互不相让，我看的傻眼了，忘记了呼吸，口中的祈祷却一刻也没停止，殿君，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哥哥来了，我闻道了他身上说不清成分的一种香味，他抱着我降落于中庭，给整个中庭布下了一个结界，一个牢不可破的结界。
    空中的上元君和小老头还是在斗法，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哥哥在结界外只是守着我，时不时望望中天，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我听到他对我说：“沁訫啊，我们这样看着就好。”
    “小老儿羞于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斗法。”明显是上元君略胜一筹，白胡子还是不忘逞一下口舌之快。空中又恢复了平静，占据优势的上元君也收了手，奇怪，他怎么也停下来了？
    老头递给我一个笑脸：“小妹妹，后会有期，我们还会再见的！”老头化为一团白雾，很快地就散了，我看到哥哥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老头消失的方向，欲言又止的样子。
    “今日之事，谢过上元君了。”哥哥弯腰向上元君作了个揖，只是冰冷的语音不断地提醒着他此刻不过是礼仪性地客套，并没有其他意思。
    我朝上元君投去感激的一瞥，他稍微点了点头，刚刚的杀气一扫而空，清澈的眼神深不见底，引人探究，只是我从未读懂过他，是怜儿的时候看不懂他，是沁訫的时候依然看不懂他。
    “沁訫，你没事吧？”是哥哥，一贯儒雅的哥哥，一直保持着淡淡微笑的哥哥，此刻也失了他的淡定从容。
    “恩。”穿过几百年的岁月，那个陪在我身边的人，永远是哥哥，我们相顾无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怜儿……”哥哥低声唤我，反反复复地，像是唤不够一样。
    “恩，我回来了，哥哥在哪，怜儿就该在哪儿”
    “不，无论何时何地，怜儿都要幸福，即使哥哥不在了……”像是燕子呢喃，微风过境，空气中好像充斥着满满的水汽，一切的一切似在诉说着别后重逢的喜悦，直到不久之后我才知道这喜悦中暗藏着哀伤，重逢之后面临的又将是离别。
    “怜儿，今日之战，上元君受了点伤，你不去看他？”
    “哥哥不是不喜欢我和上元君有交往吗？”强忍住心里的震动，故作平静。
    “如今怜儿恢复了记忆，有些事情也该由你自己做决定了，有因才有果，不是外力能够阻挡的。”哥哥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一样，掌心的温暖与他修长泛白的指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哥哥，我不是从九重天掉下去的吗？照理会灰飞烟灭才对，怎么会？”这个问题从我恢复记忆的时候就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问题容后再说，怜儿真的不去看看他？”吞吞吐吐的言辞，躲闪回避的眼神，让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哥哥在努力回避着这个话题。
    “我去。”既然现在不想说，我也不便勉强。
    通向上元殿的路，我心里描绘过许多许多遍，因此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殿门口一袭白衣，明眸皓齿的女子冲我笑了笑，似是知道我会来一般。
    “箫神总算来了，六茫在此等候多时，容六茫为仙子引路。”六茫神弯着身子，单手张开，走出请的姿势。
    “如此，有劳仙子了。”怎么会是她出来迎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绕过条条曲径游廊，兜兜转转，走在前面的六茫总算停了下来：“仙子自己去吧，我就先走了。”又是那株桃树，艳丽的花瓣燃的比以往更绚烂了，桃树下面赫然立着那个高高的身影，我想起有一次也是在这桃树下，他说：“□□不曾缘客扫，篷门今始为伊开。一切恍如隔世，又是这般的历历在目。
    “怜儿，你回来了。”上元君微笑着看着我，眼波流转，目光很是柔和，一种云淡风轻的美丽，原来他也可以笑的这样的好看。
    “恩，是啊。”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
    “你有恨过我吗？”桃花迎风飘散，一片片，恰到好处的飘到他的脸上，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会，殿君今日救了我，我感激不尽。”
    “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说的是几百年前你坠天这件事。”无奈的，悲伤的，自责的语调融合在一起，充分体现了他此刻的心情。
    “不恨。”
    “为什么？”
    “……”心中有爱，恨又该从何谈起？“听哥哥说，殿君今日受伤了，我特地过来看看您。”
    “只是因为你哥哥让你来，你才来的？”
    “恩。”心里苦笑，又开始自欺欺人了。
    “是吗？是我多心了。”
    “殿君好好养伤，沁訫以后再来探望。”
    “你还会再来？”
    “也许吧。”
    “我和六茫要成亲了。”
    “那先恭喜殿君了。”
    “谢谢。”
    除了恭喜，我还能说什么？难道该要死要活地拉着他的手再问一次：“殿君是不要怜儿了吗？”然后再将几百年前坠天的一幕再重演一次？其实我是想问问他可有一点在乎过我，可是如今的我又该拿什么身份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