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桃花开

我抱起小鱼，他好轻，轻得让人心酸，我为他设了个结界，曼珠沙华沿着肉眼无法看清的结界，纠结着抱成一团，生生地阻断了我望向他的视线。
    也好，我也不想让他看到双手染血的我。
    我从袖子里把箫取了出来，天帝说过必要时可以以箫为刃，千年之前的那次天魔战争，哥哥也是凭着它横扫万军，千年之后，我也将尽我之力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在飘渺的音乐中斩妖于无形，这是我留给你们最后的慈悲。
    箫声叮咚，似流水划过山涧，似清风拂过落花，似鸟儿在枝头互诉缠绵。雪花缓缓地停在空中，原地旋转，不曾落下；
    突然箫声一扬，我的指尖加快了速度，任何人都不清我的指法，只看到两手朦胧地抖动，音调铿锵，似金戈铁马越过茫茫瀚海，似万千大军在雪地厮杀，似无休止的战争铺天盖地而来。雪花缭乱地飞，地面不再是承接它们的怀抱，它们忘记了飞腾，忘记了舞蹈，忘记了自己，它们越飞越高，越过流淌着汩汩血水的海面，越过高高的尸横遍野的山巅，越过了乌云压城的大气磅礴，越过了鼎沸的叫嚣与喧闹。空气骤冷，水汽抛弃了天定的法则，不顾一切向上空飘着，与那些雪花缠绵着凝结成尖锐的冰凌。
    就在这杀气鼎盛的时刻，冰凌们宛如长眼的利剑，无情地刺入妖灵们的心房，不等他们呼喊，又一波冰凌卷着寒气袭来，一波一波，前赴后继，迫不及待地奔向一场死亡的盛宴。妖灵们惊恐地瞠目，天将们也一眼不眨地看向我。
    我微笑，喃喃道：“小鱼，这下可算清静了。”
    妖灵们一个个无声地倒下，以跪着地姿态静静地待在冥海的岸边。
    小鱼，它们是害了你的元凶，如今我让他们全体为你陪葬，你可满意？
    四魔兽被冰凌们冻住了全身，动弹不得，鲜血一滴滴落下，融化了部分的冰凌，却融化不了我的心。
    小鱼，它们助纣为虐，如今就让它们痛苦地等待死亡的来临，你可满意？
    箫音又是一转，跌宕出又一番心情，是杜鹃啼血猿哀鸣的感伤，是斯人已乘黄鹤去的慨叹，是唯有长江水滚滚东流的无奈。音韵婉转，却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天兵着了魔般的捂上了耳朵。
    小鱼，他们迟迟才来救你，我只是让他们受点小小的惩罚，惩罚他们陷入不堪回首的痛苦中去，你不会怪我吧？
    呵呵，你纵是怪我，我也非做不可！
    小鱼，你还记得吗？有一种花叫做戏梦，并蒂双生，相依共存。
    你在轮回道上等等我，我死了便来寻你，来世我们一起化株戏梦可好？
    小鱼，你还记得吗？你以前明明说过，你不会成为先离开的那个，
    当初的誓言言犹在耳，你不是德行布于四海吗？为什么要把我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没有你的世界，好冷……
    天静了，
    地静了，
    月亮又出来了，
    那个在月色里反复做着的梦，醒了，
    原来我的梦里梦外的梦中之人，都是你，
    梦醒的时候，你也走了，
    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
    我抱着结界，我很庆幸上面爬满了艳媚的曼珠沙华，我真害怕当我解除那个结界的时候只剩下一把细沙，飘向深不见底的冥海。
    小鱼，我也累了，就让我这样抱着你，歇歇吧……
    谁都不曾注意到，一个身穿正红色华服的男子一直置身事外地望着这一切，他仿佛不属于这交战双方中的任何一方，他只是微张这嘴角浅笑，以旁观者的姿态，眼角下一朵大红色的曼珠沙华，那盛的极处的美丽永远的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琴哥哥，好冷，我们回去吧！”一只白色的猫儿瞪大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男子，把自己小小的身子埋进男子宽大的衣服里，只露了个头出来。
    “回去？那他们怎么办？”男子脚尖一点，瞬移到了海域的上空，居高临下地望着遍野的不成形的妖灵们的尸体，没有悲伤，没有惋惜，他依然笑着，宛若沧海中一枝盛到极致的曼珠沙华。
    “琴哥哥若是顾及他们，刚刚为什么见死不救？”猫儿的嘴扁了扁，忸怩地把玩着自己的尾巴。
    “若不是念在父君母亲的面子上，我断不会管他们。”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又如何？她能让他们死，我便有本事让他们生。”男子微微扬起了下巴，唇角弯弯，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无。他不经意地挥了挥衣袖，刹那间卷起了一阵狂风，风裹袭着妖灵们的尸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海平线的尽头。那些天兵神将早在他现身之前就鸣金收兵，没有人知道他也在，即使知道也无力阻拦。
    男子瞬移到了箫神的面前，那个女子正抱着一个结界沉睡着，她的眼角挂着两串清泪，在寒冷的夜晚不及落下就凝结成了冰珠，徒增了一抹凄厉的悲伤。男子似是想把她的泪水拭去，犹豫再三，手僵在了半空便不曾再进一步。
    “猫儿，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她？”
    “琴哥哥，她只不过杀了一群你不喜欢的旁人。”猫儿的眼神怯怯的。
    “所以呢？”
    “她可不可以不要死？”猫儿哆哆嗦嗦地把整个身子探了出来。
    “猫儿不是最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神仙的吗？”他依然邪魅地笑，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情。
    “她，她不一样的。”
    男子遥遥地注视着远方：“那些妖灵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动容，现下却为一个不干的神族求情，倒也是奇了！”
    “那，那琴哥哥打算把她怎么样？”
    “带走吧。”
    “不反悔？”猫儿壮大了胆子。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男子亲亲地刮了一下猫儿的鼻子，猫儿开心地笑了，嘴巴咧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