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桃花开

我打算在魔界久居，就在寒月洞的不远处用自己不多的灵力幻化了一间小小的茅屋。我明白，那日冥海果决的杀伐让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而仙家在魔界灵力是得不到补充的。我明白，不用多久，我只会空剩下一副不老不死的皮囊，纵是对付一个刚成了精的妖灵，我都没有还手的力气。
    我本是打算每天就陪小鱼说说话度日，可是身体实在是抵挡不住里面的寒气，遂每日晨、昏之时去瞧他一瞧，其余时间在屋里研究一些上古神典，兴许可从中找寻到些对小鱼有帮助的仙法。那些上古神典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为了得到它们，我为邪神试了一次药。药很苦，但是颜色很漂亮，闪着淡淡的金光。
    这天，我准备了些干净的溪水往寒月洞走去，洞口叽叽喳喳的，一反往日的萧索，模模糊糊地看到很多张牙舞爪的妖灵，他们嚣张地双手叉着腰，交头接耳地往洞内指指点点。我心下一慌，赶忙往那里寻去。
    “大家看啊，那不是鲛神吗？他不是该死了吗？如今怎么半死不活地躺在我们妖界？”
    “就是他，就是他，上次哥几个差点在他手下做了一缕游魂！”
    “哥几个，咱上去一把捅了他，咱也常常弑神的滋味。”有只山猪精跃跃欲试。
    “杀了他，我最讨厌看它们平时装模作样摆出一副慈悲之态，恶心！”
    “对，杀了他，杀了他!”
    他们大步流星地往洞内走去。是我疏忽了，出门的时候忘了用畅琴告知的口诀将洞口封印，本以为这里人迹罕至，不会有人打扰，谁知……
    不容我多想，我跟着他们进了洞内，我灵力不足，步伐不是很快，当我跟上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妖在小鱼没有瑕疵的脸上狠狠地摸了一把，两眼放出了一种异常猥琐的目光，道：“真是一副好皮相，若他是女子，咱们倒是可以考虑不杀他！”
    众妖附和着跟他笑了起来。
    我浑身战栗着，挤开拥挤的人群，一把拍掉了那只还抚在小鱼脸上的脏手，挡在了小鱼身前。小妖愣了一愣，随即我狰狞地笑了笑：“妖娘，你这又是何必呢？啧啧，莫不也是看上了他这张俊脸？”
    我不语，双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
    他见我不说话，又道：“小娘子生的不错，以前怎么没见过？哦，知道了，是刚刚修的人形吧，让我猜猜，你一定是只狐狸精，只有狐狸精才会看到美色就欲罢不能。哈哈哈！”
    我又往小鱼面前挡了挡，也许是我这一举动激怒了他们，他们嚷嚷着我是个叛徒，留着也是个妖界的祸害，接着比雨点还要密集的拳头就像我们招呼过来。
    我没有挣扎，而是像八爪鱼一样，尽可能得把小鱼地肢体覆盖着。妖灵们在我身上又打又踹，妖灵到底不比凡人，出手都很重，我那弱的几乎快没有的护体结界根本帮不了我什么。我感觉浑身的血液在倒流，温热的液体从我的耳朵里，眼眶里，嘴角下一点一滴地落下。我没有反抗，身上很痛，但想到这些伤口没有出现在小鱼身上，心里很满足。
    有的妖灵不耐烦了，气急败坏地说：“哥几个，干嘛这么麻烦，直接将那狐狸精血裂了！”
    我心头一惊，“血裂”，即用血咒将我定住不能动弹，数个时辰之后被定之人皮肉就会慢慢裂开，这种妖法和人界的车裂之刑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不害怕是假的，我脑中幻想着那样的场景，哥哥临死前的面目又浮现在了我面前。
    “大家别急，让我先在这如花似玉的脸上画上几笔，看他以后还怎么去勾引男人！”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妖扭动着她并不纤细的腰肢，伸出长满长长指甲的手向我走来。
    众妖以一副看戏的态度停了下来，他们在期待我下一刻的面目全非。
    “娘们就是娘们，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漂亮，哈哈！”
    女妖长长的指甲划破了我面上的皮肤，我数着她划的笔画，隐隐感觉那像是一个字，果然，她满意地收了手，道：“写上这么一个丑字，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你这婆娘真是婆婆妈妈，快让让开，老子血裂了她。”
    男妖猛地咬破了手指，接着用血流不止的手结印，结印像灵活的火舌，灵活地像我扑来，我闪躲着，结印也随着我回旋。男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如一个自信满满的猎人，得意地看着猎物在他面前做垂死的挣扎。
    躲不过的终是躲不过，想不到，我，沁訫，没有死在十五岁那个预言里；没有死在天界温暖的倾心殿里；没有死在自己灵韵的箫声里，居然要死在这些肮脏龌龊的妖物手里！
    结印打中了我的面门，我再也不能动弹。我只能这样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全身的血液流尽，等待地狱的阎罗将我召唤着走。而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我还必须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妖物们一点点地践踏着小鱼的尊严，他们并没有急着对他下手，而是得意地在他身上上下其手，鲛人的美，果然……哎，我想把眼睛闭上，可即使是闭眼这么个动作也被血咒限止了。
    “咦，山猪老弟，怎么那狐狸精的皮肉一点都没有裂开？”
    那只山猪精也愣了愣，喃喃地道：“不可能啊……”
    “山猪老弟，这没什么的，只不过老弟的妖术也确实……呵呵。”一个男妖很挑衅地望着他。
    “不可能的，我再试一次！”
    又一道结印像我飞来，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的感觉，我的身子竟然开始发出淡淡的金光，有愈来愈强之势。全身的伤口在这一击后渐渐自我愈合，我感到力量又回到了我的身边。血咒在我身上动摇，我一挣，血咒居然伴随着金光以更强的力量反噬到了众妖身上，妖灵们无一例外地按着胸口狂吐鲜血，他们惊恐地看着我，我走向他们，满目肃杀。
    “你，你，怎么会有龙光？”那只山猪精鼓着勇气，战战兢兢地问。
    “龙光？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命不久矣！”
    “妖娘你行个好，我们原本也不是冲着你来的！”
    “若是为了我自己，我断不会为了杀你而脏了我的手！”撂下这句话，我把头转向了小鱼，看到他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神态依然安详，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今日进入寒月洞的妖灵，无一幸存！
    让寒月洞沾染鲜血，我本不愿；
    在小鱼面前动手杀戮，我本不愿；
    将鲛神安置在妖气笼罩的魔界，我本不愿；
    不愿又该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他连一副躯体都要保不住吗？
    那股力量来的莫名其妙，去得也流水匆匆，收拾完这些妖物，我无力地靠着寒床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