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桃花开

我和邪神一同来到了寒月洞内，我今天着了件粉桃色云缎衣裳，衣带飘扬，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邪神亦步亦趋地随着我，一路无言。
    “开始吧！”我道。
    “哎……”
    我坐在小鱼的身旁，暖暖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他的脸很安详。
    邪神用利刃分别割破我们的手腕，鲜血如同受到了召唤一般不知疲倦地流淌而出，粘稠的、带着些惺甜。小鱼的身子斜斜地靠在我身上，像是宿醉未醒的羁旅之人，沉沉地酣眠在回家的道路上。他的血流得很慢，我的血流得很快，但邪神还是嫌不够快。
    邪神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着，遥遥地指向我。鲜血从脚底开始，一路向上，然后在手腕处汇聚。邪神忽的双手握拳猛地一拉，我就听到了鲜血奏出的好听的声音，就和那日滂沱而下的大雨一下，哗啦哗啦的！我看到我自己的手臂，干细如枯槁，轻轻一碰就能恰到好处地摸出骨骼的全貌。邪神托着一个大大的血球，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笑着摇了摇头。
    “你再好好想想？”
    “不——不——用——您继——继续”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对我而言已是奢侈。
    双眼也随之变得无力，眼皮沉沉耷下。我看不清邪神了，我看不到小鱼了……
    “魂兮归来！”
    “魄兮归来！”
    “魂魄同来，起死回生！”
    听到这三句唱词，我真的可以安心地走了。
    别了，小鱼，真可惜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回忆也要一并被我带走；
    别了，邪神，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忘记我结草衔环的誓言；
    别了，畅琴，一直很想告诉你我心里对你的怜惜，尽管你说你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别了，猫儿，姐姐错了，是姐姐没有那个福分可以一直陪着你们；
    别了，桃彦，倾心殿的桃花若是还开得灿烂，代我好好看看；
    ……
    我感到我站在悬崖的边缘，向下眺望，是一望无际的湖泊，湛蓝色的湖水有着致命的吸引，纵深一跃，心无比自由；
    我感到我站在了时光的彼端，一盏琉璃的宫灯在天空突兀地摇摆，让我想起过去的轻弹岁月，我接过那盏宫灯，很多往事一去不返；
    我感到我站在了黑夜的尽头，月光朦胧，火一般颜色的曼珠沙华给黑夜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它们疯狂地邀请我与之共舞，实在不能拒绝；
    我感到我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光点，缓缓地陨落，我是风中的蒲公英，没有了思想，却能够四处飞扬……
    萱草开得有点萎靡，它们心安理得地等待着那人的照料，却不知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猫儿望着萱草们出神，它手里捏着一张白色的信笺，信笺有些湿润，但是上面行云流水般的字迹还是完整诉说着那人离去的真实。
    猫儿不甘心地又把信念了一遍：
    “猫儿，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不在你身边了。我知道你会难过，我要告诉你的是，悲伤可以，但千万不要流泪。
    我走了，可能不久就会回来，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
    真可惜，没能看到你长大的样子。上次小离的话才让我恍然发觉，那么多年猫儿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成长，或许是我不该一直抱着你让你产生了依赖，或许是我了解你的先天不足才刻意地忽视你在逃避这么个现实。是我太惯着你了！
    小离是个很出色的孩子，我却一直没有赞赏过他。命运这东西像长风，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刻的方向。我害怕有一天我会与你们不辞而别，内心的恐惧让我不安。若我走了，你怎么办？小离怎么办？整个魔界又怎么办？我只得教习小离，我相信他的孜孜不倦肯定能挽回些什么。果然，我的担心是有必要的，我走了，尽管有些不甘心，但我别无选择。猫儿，不用担心，小离会照顾你的，以他现在的能力足矣让你不会受到欺负。
    猫儿，记住我的话，你可以弱小，但你不能卑微；你可以在他人的荫庇下成长，但不要因此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你可以一时软弱畏缩不前，但不要忘记还有勇敢这样的字眼。一个人，一辈子，总该为了一件事，一个人，飞蛾扑火，奋不顾身一次！
    猫儿，你还小，这些话现在你也未必能体会。我没有时间来好好教导你，只能你自己去好好领悟了。
    畅琴
    猫儿蜷缩着身子，无声地哭泣。
    不知什么时候，猫儿的身旁多了身着正红色衣服的少年，少年蹲下身子把猫儿抱了起来。
    “小离，琴哥哥他走了。”
    “又没说一定不会来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猫儿自己把眼泪擦了擦，目光多了点期待。
    “等待。”
    “等待要多久？”
    “等你长大了，陛下差不多也就回来了吧！”
    “你不骗我？”
    “不骗你，是陛下偷偷告诉我的。”
    “琴哥哥果然还是对我最好了！”猫儿止了悲戚，开心起来。
    小离心里清楚，陛下此去应该就不会在回来了。陛下的话一直不多，他太不放心，才会在信里絮叨良多。至于猫儿，能骗一天算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