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贝勒的马车

第11章


    喜讯?什么喜讯?有事谁的喜讯?
    “喜讯?”谭雪喃喃重复着李东锦的话。
    “是的,前几日义父与左宰相仇愬已初步完成商议,决定一待他身体痊愈后,你俩便择日成亲。”
    “成亲?”谭雪的眼眸缓缓瞪大,手中的绢帕,缓缓飘堕至脚旁。
    望着掉落在谭雪脚旁的绢帕,李东锦沉默了一会儿后,抬眼望向她,“祈梦,你今年十八岁了吧?”
    “是……”望着李东锦脸上那看似平静,却微含着一股独断的神情,谭雪颤抖着嗓音回道。
    “仇愬是我勒琅国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与义父关系向来……”
    尽管李东锦语带自豪般地诉说着有关仇愬的一切,然而谭雪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仇愬?谭雪自然知道仇愬是谁,毕竟勒琅国中,有谁会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以冷血着称,以铁腕闻名的“铁血宰相”?
    但为何是她?为何是现在……
    “怎么了?”谭雪的过度静默,终于让原本滔滔不绝的李东锦暂时停下了话,沉声一问。
    “我不要……”尽管声如蚊蚋,尽管明知不妥,然而,谭雪还是咬着牙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
    是的,她不要成亲,不要,此时此刻的她,什么都不要。
    她想要的只是如过往般的平静,一个人的生活。
    其他的,她什么都不要!
    “你说什么?”听到向来乖巧柔顺的谭雪口中竟会吐出“不要”二字,李东锦眉头一皱、眼一眯。
    “我……不想成亲……”动怒的李东锦,神情是绝对骇人的,但谭雪依然提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勇敢地直视着他的目光。
    “嗯?”李东锦脸一沉,若有所思地望着身子不断微微发颤着的谭雪。
    “义父……我真的……不想成亲……”
    嗓音,抖颤得不能再抖颤了,可谭雪还是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然后在颤抖的嗓音中,望着李东锦沉着脸缓缓由座椅上站起,用力一挥手——
    “来人,带裁缝师傅前来给祈梦姑娘量身,裁制新嫁袍。”
    在那不带任何情感,且绝不容抗拒的命令声中,谭雪的世界,崩塌了。
    *  *  *
    在微雨的天都青石板街道上像个游魂般地木然走着,谭雪眼中的泪,就如同天上的雨丝般,未曾停歇。
    是的,她不要成亲,不想成亲,可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
    在国舅府被禁足了七天后,谭雪终于在一句“想给梦族七位长老看看自己穿嫁衣模样”的哀哀恳求及眼泪中,得以被放行一夜,但待第二天鸡鸣声起,她就必须再度返回国舅府,直至婚典都不能离开。
    返回霞云观的谭雪,哭倒在梦族七长老怀中,在他们无助又懊悔的泪水,以及一句“孩子,去找他吧!”的凄绝话语声中,被他们推上了天都深夜的街道上。
    找他?找到了他,又如何?
    难道要他带她走,然后让他因她而陷入这种本该不属于他承受的艰险困境吗?
    更何况,如今主动避走,就连见她一面都已不愿的他,又怎会肯带她走?又怎会想带她走?
    所以,就算她真的找到了他,又如何……
    就那样绝望且寂寥地走了一个多时辰,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谭雪已不知自己走到何处了。
    她的披风,早已被雨水浸湿,千金重的脚步,再也无法多向前一步……
    然而,就在谭雪缓缓闭上眼,倚在墙边再也不想动时,突然,一阵马车行进声由她身后不远处传来,而后,声响徐徐在她身旁处戛然而止。
    依然闭着眼,因为谭雪不敢睁眼,但她的心跳却是那样的急速,急速得几乎都要冲出胸腔了。
    究竟过了多久,谭雪不清楚,但终究,她还是缓缓睁开眼眸了。
    望着这辆根本不是她心中所期盼的马车,望着那名醉倒在驾驶座上的寻常天都夜归人,她的眼眸,彻底被泪水冲刷得再看不清任何事物……
    一直以为自己真的不再冀望任何人、任何事了,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放弃了、绝望了,但在听见这辆马车靠近时,自己那一时失速,却又在发现来着并非芮聿樊的失落心跳声中,谭雪才终于明了,原来,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如此的渴望,渴望能发生奇迹,渴望能再见到他,更渴望自己能拥有足够与命运相抗衡的勇气。
    所以,纵使她的想法太过天真,纵使她的反抗太过渺小,可笑,但为了给自己最后一次的机会,为了不让未来的自己后悔,她咬牙继续向前奔去,然后在又寻过两个半时辰,将天都城整整绕了三圈,在终于真正望见那辆熟悉的马车时,再无任何思量地跳上那辆一直行进着的马车。
    “你……”坐在只有自己一人的车内,望着眼前的那道夹板,谭雪流着泪轻轻呼唤着,“在不在?”
    无人应答。
    “你在不在……”用颤抖的小手扳动了座椅下的手把,谭雪的嗓音几乎破碎了,“在不在……”
    依然无人回答,因为今日的马车车厢,真正在车厢内,除了她外,只有无尽的黑暗。
    是吗?是这样吗?
    那好吧!就这样吧!
    将头靠在车厢上,谭雪在眼泪纷飞之中,缓缓闭上眼,任往事一点一滴地在她的脑际中流转,任她的意识,在身与心的彻底疲惫中,渐渐模糊……
    马车,依然在天都的青石板路上走着,直到许久后,才缓缓停下,停在与乱葬岗木屋相对角的那件屋子前。
    而后,一个高瘦的黑影,缓缓由屋内走出,上车,在看到车中情景后,呆愣了半晌才蓦地回神,慌忙脱下身上斗篷覆在车中女子身上,接着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入屋中,安放在温暖的床榻上。
    是的,他是芮聿樊,怎么也想象不到会在这样的夜,自己的马车上,看到谭雪如此凄绝容颜的芮聿樊。
    她瘦了一圈的小脸上,全是斑斑泪痕,她怆湿的披风下,是一袭精致、华贵的大红嫁衣,她小巧的绣鞋上,沾满了污泥,她紧闭着眼眸的长长睫毛上,依然沾着泪滴……
    背对着谭雪坐在床沿上,芮聿樊只能动也不动地坐在她身旁,用他那双恍若承载着人世间最深深无奈的双眸,体会着她的痛、她的苦、她的所有绝望……
    当谭雪幽幽醒过来之际,看到的就是芮聿樊孤寂的黑色背影。
    “你……”缓缓坐起身,望着身上覆着的那件黑色斗篷,谭雪的眼眸,彻底酸涩了。
    “若身子无碍的话,你……”听到身后那声呢喃,芮聿樊肩膀蓦地一僵,而后,缓缓站起身,依然没有回头,“该回去了。”
    “好……”听着芮聿樊无情、绝情至极的话语,谭雪流着泪轻应了一声后,慢慢由床上起身。
    可她却没有直接向屋外走去,而是绕至了芮聿樊的身前,将他的人抵至床沿,定定地望着他怎么也不肯望向她的眼眸,她凄然一笑后,将他的头拉下,直接踮起脚尖,将自己的红唇,轻轻覆住他的,小手开始解开他的斗篷……
    “你……”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芮聿樊忽地一愣,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他感觉自己微启的口中,似乎被谭雪用舌抵入了什么。
    当一股古怪的药味在自己口中倏地化开并随着津液流入腹中时,芮聿樊脸色一凛,立即便迈步想向门外走去,但他才刚跨一步,身上穴道就又被人点住,而后,整个人跌坐在床榻上,再也无法动弹。
    “别做傻事!”
    “对不起……”望着床上芮聿樊纠结的双眉,以及额旁缓缓泌出的汗滴,谭雪忍不住低垂下头,含泪低喃着,“对不起……”
    是的,对不起,对不起她用这样无耻、卑劣的方式对待他,更对不起她之后所要进行的,更无耻、更卑劣的举动……
    “这样做除了伤了你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感觉着全身血液随着血流的流动缓缓灼热,芮聿樊不住叹息着。
    “我明白……”任泪在脸颊一滴滴滑落,谭雪将怀中的绣帕取出,轻轻蒙上芮聿樊的眼,“我明白……”
    是的,谭雪当然明白,明白就算她强要他破了她的处子身,对她那任人摆弄的未来而言,不会有太大的助益,但她还是想要如此做。
    纵使她的未来无法因此而有所改变,可至少她在那一刻真正到来之时,能少一些遗憾,少一些苦痛……
    “别这样做,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当眼前彻底变成一片暗黑时,芮聿樊的心是那样酸涩,但身子却无法克制的热烫着、紧绷着,“真的无法……”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承诺……”缓缓褪下自己的大红嫁衣,以及其内的所有衣衫,谭雪用芮聿樊的黑色斗篷将自己裹住,让全身盈满他的气味后,才轻轻坐至他的身旁,泪眼模糊地望着他布满汗滴与深深无奈的脸庞,“也不配要你的任何承诺……”
    “你,何苦呢?”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