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千年

当知道老人和孩子的真正车程是二十六小时后，朵朵和韩戈不再是惊诧的表情，而是靠在椅背上静默了良久，两人都陷入对人生的思索中去。
  韩戈拍的那张照片中，老人疲倦的靠在车窗上，凹陷的双目艰难的紧闭着。人家常说人越老睡着的时间越短，可当人疲倦时，越老的人睡的将越多，因为他们老了。双胞胎津津有味的喝着同一碗只剩下汤汁的碗面，从照片中湘云似乎还能闻到车厢的小桌子上，泡面与饭盒交杂的味道，湘云对着照片上孩子的眼神久久失神。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小苹不知何时‘潜入’湘云的房间，伏在她的耳边，低低的出声道。
  “你看！”湘云神色肃然的示意小苹去看屏幕上的照片，并给她叙述老人和孩子的故事。
  小苹对着屏幕看了老半天，听完湘云的叙述后，表情、语气皆如平常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湘云看着小苹如常的眼神明白了些什么。小苹从来不向湘云提及她家里的情况，但从小苹数年没回家以及舍不得花任何一分钱，就此湘云也能将她的家庭情况猜出一二。对小苹来说，老人和孩子的故事就像身边时常发生的事。她不可能和湘云一样能发出同情的感慨，因为她自己也在这一线挣扎的过着，所以连同情的资格都没有。
  小苹也是个明白人，对湘云表情的变幻未感意外，而是低声对着湘云道：“太太回来了！”
  不开灯的客厅中，一道漆黑的影子静静地靠在沙发上，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向四周扩散。湘云和小苹的视线透过房门的缝隙，越过红木雕栏，落在楼下客厅沙发的身影上。
  
  
028  岁月匆匆不饶人
  此景被时间禁锢，湘云看着薛凤娇的背影，再次深思起关于爱情和婚姻的问题。直到两个小时后，沙发上的身影向左斜去，口中发出的声音将均匀的呼吸声掩盖：“小苹。”
  “太太，我在这里。”小苹飞也似的跑到楼下，摁亮客厅的壁灯，随即走进厨房。薛凤娇看着小苹娴熟的动作露出满意的笑容。
  湘云紧跟着小苹的脚步走到楼下：“婶婶，我回来了。”湘云不知薛凤娇是否还能接受‘婶婶’这个称呼，但又无其它合适的称呼，只能沿用曾经的。
  薛凤娇一愣，旋即满心欢喜道：“紫凝你回来啦，快让婶婶好好瞧瞧，哟…这么久没见，越发标致了。”
  湘云见薛凤娇丝毫不介意‘婶婶’这个称呼，当即松了一口大气：“婶婶又夸我了！”
  “瞧你，还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想我像你这么大时候，人家说我长的标致，我就不加掩饰的乐呵，哪里还会像你这般害羞，可惜啊！岁月不饶人……”
  “我真羡慕婶婶这十几年来越来越好看，有空教教我驻颜秘法，让我也尝尝青春无敌的滋味。”
  “呵呵，你又逗我，我哪还不清楚我自己啊。”薛凤娇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脸上的乐呵却未加掩饰。
  湘云古灵精怪的伏到薛凤娇耳边，神秘兮兮的问道：“公司里有没有人偷偷的给你送花啊？”
  “你还逗我，你当我还是二十年前的小姑娘啊。”
  “你的魅力可不是我们这些小丫头可比拟的，悄悄的告诉我，公司里到底有没有人偷偷的送花给你？”
  “呵呵，真让你猜到了，在前不久还真有人送了我一束花，可惜那人亲手送花的胆子都没有，叫什么花店送。想我们这个岁数了，还来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可真幼稚，你说是不是？”
  湘云哪里是猜，关于送花一事是从小苹口中得知一二的。就在前些天，薛凤计突然捧了一大束玫瑰花回来，并对着玫瑰花出神了很久，所以小苹就猜出了一点‘猫腻’，但小苹哪里敢问薛凤娇这些。湘云听闻后就赶紧以此来打开话题。
  “一点都不幼稚，我还真想有人偷偷送花给我。”湘云满含羡慕的眼神看着薛凤娇。
  “紫凝，你不会告诉婶婶说没男生追你吧？这我可不信噢。除非……”
  “除非什么？”湘云饶有兴致的看着薛凤娇。
  薛凤娇挑眉一笑道：“除非你已经有个优秀的男朋友，其他男生都望而却步了！”
  “婶婶又取笑我，人家才没有男朋友。”
  “是不是都看不上眼啊，这是常事，大学里面的那些小男孩，不是幼稚就是无知，哪里配的上我们家的紫凝。”
  “才不是。”
  “那是你太过害羞，不敢接受他人的追求。”
  湘云神色一改，故作可惜道：“其实是没遇上合适的，如果遇上我不仅不会错过，还会勇敢去追求。”
  薛凤娇满意的揽着湘云的肩膀道：“婶婶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或者东西，不仅会勇敢的去追求，而且一定要追到手。”
  正在两人聊得‘意气风发’的时候，小苹平端着一盅炖汤，向薛凤娇徐步而来。薛凤娇亲昵的和湘云分享完炖汤后，各自回到房间歇息。
  湘云本以为和薛凤娇会处于一种尴尬的关系中，可没想到才初一见面，两人俨然成了小姐妹一样，几乎无话不谈。薛凤娇在湘云身上看到年轻时的自己，曾经的书生意气，曾经的豪情壮志已经在她心底埋葬的数十年。薛凤娇毕业后跟夏国政为集团打拼，再后来成为标准的富太太，再后来……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上过大学。
  湘云看到薛凤娇在谈起过往时，眼中流露着怀念的情谊，可眼底却闪过一丝落寞。曾经对未来满是憧憬的大学女生，如今却只身一人守着不开灯的客厅。曾经山盟海誓的男人，还没与她携手半生就退出婚姻舞台。所幸的是她还有公司在，还有事业在，还有曾经一起打拼过来的部下在，不然她就成了一个岁数不小、还被丈夫抛弃的女人。
  不论湘云和小苹如何想方设法让春节过得热闹，可是只有三个女人狂欢的春节，就像故意造作的喜剧，笑容无法出自内心。薛凤娇回到房间后，还是会想起曾经躺在身边十数年的那个男人，那个让她无语的男人。
  元宵刚过，洛海大学开学的日子就随之而来。湘云觉得自己就像小学生一样，感叹寒假只有短短的一个月。虽说只有一个月，枕霞笔迹还是作出了不少‘贡献’，特别是一篇题为‘回家’的网络话题引起不小的反响，话题的‘主角’正是朵朵和韩戈在火车上拍的那个老人和一对双胞胎。
  薛凤娇依然如去年一般，开始奔波于各家公司间，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一点心灵的慰藉。这天，小苹起的比往常更早，当湘云收拾好简单的行装时，小苹也为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向湘云的房间走来。
  
  
029  一见钟情假亦真
  “哇赛，打扮的这么漂亮去会情郎啊！”湘云惊诧的看着小苹，小苹今天的打扮与平常素颜的她简直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送夏大小姐上学当然要静心打扮一番。”小苹有理有据的回答道。
  湘云一脸调笑道：“这种打扮俨然就是要相亲的架势，哪里像是送我上学啊，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学校里有秘密情人？”
  小苹无奈的朝湘云笑道：“要真有秘密情人就好咯，要不你介绍个给我。”
  湘云表情突然严肃道：“这可是你说的噢，到时给你介绍个把男生时，可不要临阵脱逃噢。”
  “你说我像是会临阵脱逃的人嘛！！”小苹自信满满道。
  元宵后的洛海市较过年期间更加热闹，川息不止的车辆、接连不断的客运高峰、纷纷开张的大店小摊以及正式上班的国家政府部门。湘云和小苹背着简易的背包，避开上下班的高峰期，搭上公交车辗转向洛海大学的方向而去。
  当11路公交车拖拖沓沓的驶来时，湘云满心欢喜的领着小苹踏上拥挤不堪的11路车。11路车的每位车师傅湘云都很熟识，而今天11路车拥挤程度竟让车师傅只能看见湘云而无法腾出手跟她打招呼。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路的拥挤要保持的湘云下车，因为车内几乎都是洛海大学的学生。
  湘云和小苹身体紧贴在后排的车窗边上，湘云在心中感叹：“面朝窗外眼界明朗，背对车厢拥挤不堪。”
  当车在洛海大学站停定时，众学生轰然向窄小的车门挤去。湘云生怕脆弱不堪的公交车，承受不住同学们的迫不及待。幸运的是饱经风霜的11路车竟强撑了下来。等湘云和小苹下车时，车内就剩下车师傅一人。
  原本将公交车门围得水泄不通的三轮车、摩托车、行李车都觅到顾客，兴高采烈的向学校大门奔去。这是湘云第一次下公交车没有遭受各类车师傅‘围堵’，这也是这些车师傅们难得遇上的一次‘供过于求’的状况，公交车上的拥挤由此也可窥见一二。
  “我还以为避开上下班高峰期会好点，没想到比上下班高峰期更惨。”湘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质量不佳但远比公交车上好的空气。
  小苹也气喘吁吁道：“大学生搭公交车真是无规律可循，难不成这也是大学生特立独行的表现？？”
  湘云拍了拍胸口大笑道：“规律！！我看你都可以去当人类行为学研究专家了。”
  小苹自信心极力的膨胀，差点就能赶得上11路车唯一耀眼的车前灯光，昂首挺胸道：“那可不！要是让我读了几十年的书，别说专家了，就是专房我都胜任有余。”
  湘云捧腹大笑，并高度赞扬道：“等我以后当了国家教育部长，定要给你颁发个全国最具实力的‘专房’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