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翅相思

59 谁是知情者


    “不要叫我的名字……”他喃喃地道,突然像发疯了似地大叫出来:“不要叫我的名字!”他瞪视着她。
    她的泪迅速涌上眼眶,她用力吸着气,呻吟般道:“竹猗,我们以后……就要形同陌路了吗?”
    “我说……不要叫我的名字!”他大声叫着,逆着门外微弱的光芒,她竟看到他的眼眶里有一抹清亮。
    “竹猗……”
    他痛苦地放开她,退了几步,摇着头道:“你不知道你有多可恶!你不知道你有多可恨!”
    思筠咽哽着道:“不,我知道,我知道我有多可恶,有多可恨的……我是……我是占用了你师姐的身躯……可是……可是我不是恶意的……我会还给她的……”
    竹猗烦燥地大叫:“怎么还?如何还?你都不知道她的魂魄在哪里!”
    “不不!我、我会去寻找的……只要我找到第三只指……不……”她思及竹猗听不懂她的话,又忙道:“等我找到鲛人血,可以去凤翔山救出灭戬氏,我相信灭戬氏定会说出蔷婴的魂魄在哪里的……我……我便舍了这躯体,把它还给你师姐……”
    竹猗闻言,竟不发一言,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眼泪又流下来,叫道:“你知不知道,这就是你最可恶的地方!”
    “我不懂……”思筠软弱地低语:“我不懂我都答应还回躯体了,你还要这么恨我……你师姐的灵魂……不是被我拘走的……”
    竹猗痛楚地大吼了一声,又走上前去狠狠地掐住她小巧的下巴,怔然而纠结地看着她的墨眸,嘎沙着嗓音道:“你这什么这么善良?为什么这么柔软?为什么偏偏跟蔷婴要相反?为什么要让我的心总是跟着你走?为什么你要让我渐渐忘了师姐的好,而只记得你的灵魂!我真是疯了真是疯了!疯了才会莫名其妙想对你好,疯了才会莫名其妙的产生不想让你离开的念头!”
    一席话,让思筠愣住了,那一滴将落未落的泪便凝在眼角,仿如一朵千年方结的水晶花。
    “你……你说什么?”她瞪视着向他咆哮着的竹猗,只觉得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不可思议,喃喃地问。
    “我……”竹猗咬咬牙,缓缓放开思筠,神色黯然,垂手低头而立,半晌后抬头道:“你就当我是疯了吧,说着疯话,你回去吧,就当没见到我,就当不知道我跟在你的身后……”他将她大力推出房间,“砰”地一声把门重新合上。
    思筠愣愣地站在房间门口,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仿佛只要梦醒了,她还在要去观景楼台的路上,而没有踏足过这间房间半步,可是竹猗的那些咆哮却历历在耳,一句也未曾落下。好一会儿,她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腿,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怔怔地望着从窗外射进来的微光映亮的帐帘,又是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思筠与暮汶坐在马车上,离开雍州,巅跛前行。因为昨夜无法入眠,一阵阵困意袭来,思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暮汶昨夜睡得深沉,不知道思筠一夜辗转,讶然问:“你昨夜没睡好么?”
    “嗯……”
    “是哪里不舒服了么?都怪我昨夜睡得太沉了……”暮汶自责地道。
    “没什么了,昨晚……昨晚有些儿闹肚子,不过吃了药,后半夜就好得多了……”思筠找了个借口。
    “二甲不是略懂医术么?我叫他来为你看看……”
    “不用了……我现在好得多了。”思筠拒绝了,又道:“我在马车里小睡一下就行。”
    暮汶将软垫整理好,又放了一件衣物做为枕头让思筠睡下,马车摇摇晃晃,思筠本是疲惫困乏,可还是睡不着。
    “到了海边,我们得找个向导呢。”思筠皱眉深思。
    想起此行的目的,暮汶眼角爬上忧虑,她看了思筠一眼,伸手去抚着垫子垂下的穗,不安地问:“我们……应该能找到鲛人血的吧?”
    思筠伸手去抓住暮汶的手,安慰道:“既然说是北海里有鲛人,这些虽然是传闻,但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我想北海里定当有鲛人的,只是难以寻找罢了。待我们去了渔村,便顺着问下去,我想,总能得到鲛人消息的,那时再循着线索找下去。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暮汶低声重复着这话,却又想起了她心头那泓心事来。她付与荷华的一腔痴情,“有心”去做的话,荷华爱上他,会是易事吗?只恨她自己残花败柳之身,如何够资格得到荷华的心呢?
    思筠只见她面有忧色,任是她玲珑心思,也想不到暮汶心里转了几百个念想,还只道她担心找不到鲛人血,又出言宽慰道:“荷华先生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为他做事,相信会有好运气的。”
    暮汶点点头,也不置可否,为她盖上一袭软毯,低声叮嘱道:“你快睡吧,还有好长的路要赶,保持精神是最重要的。”
    思筠也极为疲乏了,“嗯”的应了声便闭上了卷睫,晕乎乎的就要睡去,忽然只觉得马车停了下来,后方远远的传来喝骂之声。她皱着眉千辛万苦地坐起来,用力揉着忪惺的大眼,只见暮汶已掀开车帘向外探看,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小侍婢急急地赶来应道:“二甲卫长发现一个追随着的人,与那人发生冲突,快要打起来了……”
    追随的人……思筠心头一个激灵,睡意全消,忙不迭地套上鞋子,掀开车帘,也不顾马车辕轴极高,用力跳下马车向后,她发现马车旁只有两三个卫兵和众婢女,其余的卫兵全都落在后方围了个包围圈,人影绰绰,她极目辩去也无法看清谁是谁,不由得心急如焚,忙向围聚处奔去。奔得近了,距她最近的一个二甲的下属转头见到是她,忙向她行礼,阻拦她道:“夫人,您不要过去,刀剑无……”
    她用力推开他,拎起裙角冲进包围圈里,卫兵们惊诧地看着她,二甲见状,急忙奔过来想拉她出去,却听到她仰望着包围圈里骑在骏马之上的那人叫道:“竹猗!”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跟在她们身后的尾随的人,就是竹猗!跟了这么十几天,她隐约已经知道他在跟着自己,但确认还是昨夜的事,看来他跟着她的事被她悉知,他干脆懒得遮掩,明目张胆地尾随在车队后面,这不,被二甲当做可疑之人,令卫兵将他包围住,正要刀剑相向。
    “夫人……您……认识她?”二甲讶异地问。
    “他……他……他是我师弟……”
    听了这句话,竹猗眼皮一跳,望了思筠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他……是你师弟?”二甲更是惊讶,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既然是师姐弟了,为何一个只管坐上马车前行,而另一个也不上前打个招呼,便那样一直跟在队伍后面。
    “是的……我们……我们不要管他……我们只管走我们的就是了。” 思筠飞快地瞥了竹猗一眼,垂下眼敛,低低地吩付二甲。
    二甲一脸疑惑,望望竹猗,又望望思筠,最终下了撤退的命令。
    当所有人全都散开去,思筠抬起头,远远与竹猗四目相望。他那张妖孽俊美的脸庞清隽消瘦了些许,似乎也没有睡好,显得有些憔悴,下巴也现出铁青色来。
    竹猗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思筠调转了视线。
    就当没见到我,就当不知道我跟在你的身后……
    她蓦地想起了昨晚他对她说的话来,咬咬牙她蓦地转身朝马车走去。
    既然要我当做没看见你,那么,我就当做没有看见你,也不知道你跟在我身后吧……
    上了马车,队伍又开始急急地前行,思筠枕着暮汶的衣物,盖着毯子,在垫子上翻来覆去,直到冬阳高升,才迷迷糊糊地渐渐睡去。
    一过嵯山,地势便渐渐平坦起来,再行了两天,渐渐接近北海边缘,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风都隐约带了股海水的咸苦之味,天气也热起来,马车里更加闷,实在呆不住,思筠便要二甲安排了一匹马,在二甲的帮助下勉强骑上去,到了黄昏,气温降下后,又回到马车里呆着,这样交换着才觉好舒服了些,只是暮汶怎么也不敢骑马,一接近马就吓得花容失色,没办法只得将马车车帘全卷起来,但还是热得汗流浃背,也只得忍受着。
    渔村也渐渐多起来,有时只是几户人家,有时又聚集了几百户。二甲找到一个航海经验丰富的向导,是个五十多岁,满脸皱纹的瘦小老头儿,细问之下,他虽然听说过海中有鲛人,但却不知道哪里才能的得到。因为渔村太小,没有客栈,一行人便都挤到向导的家里,实在安排不下的侍从又分到向导的亲戚家。
    又是一夜的辗转难眠,简陋的床上躺到东方现出鱼肚白,思筠便小心地起床,但还是把暮汶惊醒了,于是姐妹俩洗漱好,便等着那向导的白发苍苍的妻子熬粥,胡乱吃些填了肚子,便到海边去。
    踏着脚下碎如盐的海沙,咸苦的海风掠过青丝,撩起衣襟,放眼看去,茫茫海浪绵延向远方,遥远的天幕上朝霞铺洒,一轮将出未出的朝阳浮在海浪之上,壮丽而博大。
    思筠怔然看着那片无垠的大海,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个词——大海捞针。要在这样广袤宏大的海中寻找鲛人,这的确等同于大海捞针了。曾经坚定了无数遍的意志弱软下来,首次浮起无力感——怎样才能寻找到鲛人?又如何才能得到鲛人血?
    二甲率领着侍卫和婢女赶过来和她们汇合,见到那个向导老头儿,思筠皱眉问:“你不知道海里的鲛人在哪里,那么总会有人知道吧?”
    “这个……”向导那张皱纹交错的脸上泛起难色:“这个,小的也不清楚,我们都是听上一辈说的,说是曾经村子里的某位得高望重的先祖曾经见过鲛人,还得到过鲛人的帮助……可是确切的在哪里……他们也不知道啊……”
    “你们村子里年纪最大的人是谁?”思筠又问,只盼着能循这路子找到相关线索。
    向导沉忖了片刻,便领引着他们找到村子里最老的一位老人,那老人年纪快过一百岁了,老得牙齿都掉光了,耳朵也不太灵光,佝偻着身躯听完思筠的问句,连连摇手,表示他也不清楚,也是听了上辈人说的。思筠与暮汶都泄了气。
    “我们总得找到一个方向,才能出海的啊。”暮汶面有忧色。
    “要不,我们先暂时在这里住下,所有人都分散去,到不同的渔村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鲛人在哪里。”
    二甲应声而去,安排众人寻找线索。
    就这样一连在向导家住了两天,也没有任何进展。这天黄昏,思筠又到海边贮立,黛眉深锁,沉吟苦思想找到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忽然听得远远有小孩子嬉戏的声音。她循声看去,远远的沙滩那头,四五个小孩子在那边蹲着玩。
    她信走向那头走去,深深沉浸在自己的苦思世界中,忽然听得一个小孩子大声叫:“快把它拉出来!快要被缠死啦!”
    另一个孩子回应道:“拉不出来,再拉,它的腿就要断啦。”
    再一个孩子哭出来,叫道:“怎么办?我的小海怎么办?快想个办法啊!”
    “要不拿力来划开吧!”
    “不行,会划伤它的!”
    那群孩子乱作一团,思筠走到他们身旁也不知道。见那群孩子们慌张无措的表情,她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孩子中间有一团废旧的渔网,那渔网缠住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还在不停地蠕动。哭着的那孩子头上扎了羊角辫,抽泣道:“怎么办,我的小海要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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