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娇百媚(盛世清梦)

第27章


你这般信口雌黄,眼里可还有哀家,还有祖宗礼法?”
    竟然敢拿一个作古之人插科打诨,她是不想活了!
冷宫 冷宫(9)
    景宁见她动怒了,也不急,只是轻步走过去,将地上的铜壶捡起放到了一边。
    “娘娘怎么这么大的反应,臣妾的话还未说完呢!”
    微风吹进寝房,吹起了额间发丝轻扬,佟佳氏□珍沉下一口气,挑着眉梢,冷冷地看着她,“哀家倒要看看,你对方才的话作何解释?”
    景宁不慌不忙地走到案几前,伸出手,取了茶盏,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在这荒僻简陋的北五所,竟也有雨前龙井,看来内务府的照拂可真是细致到了每一处。
    “这玛瑙指环,是当年太妃娘娘赠送给先太后之物,如今逝者已矣,臣妾才特地来送还给您,也是希望您能睹物思人,多一些念想……想来若是慈和皇太后在天有灵,也会感到安慰的……”她说着,将茶杯恭敬地递了过去。
    交握的手一紧,佟佳氏□珍定定地直视她,“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皇上。”
    “为何会给你?”
    “如果臣妾说……这是臣妾受晋封时候的赏赐,太妃娘娘会信吗……”景宁看着她,笑得淡然。
    佟佳氏□珍紧紧地攥着茶盏,紧紧地攥着,甚至那滚烫的热水溢到手上都毫无察觉。
    她当然不会信!
    一个小小的妃嫔而已,莫说是她此刻已然被贬谪,即便是皇后又怎样?就算是再高的品阶、再得宠的身份,怕是也轮不到皇上赏赐这种贴身之物!
    “你处心积虑地接近符望阁,接近哀家,究竟想干什么?”她沉着嗓音,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景宁的目光落在佟佳氏□珍泛红的手指上,半晌,抬起头来,看向她,“太妃娘娘,愿意与臣妾说说先太后吗……”
    这不是个好的试探方式,尤其是对佟太妃这样一个见惯风雨的宫中老人,从踏入符望阁,从景宁看见这个佟佳氏□珍起,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可她别无他法。
    “哀家就知道,你的目的不简单!”她哂然而笑,眸中透着轻蔑的嘲弄,“可你不是也说了,逝者已矣,那何必再打扰已经故去的人呢!”
    果然,她轻而易举地用景宁的话,来堵了她的口。
    将屋门虚掩上,景宁缓步走到佟佳氏□珍身前,弯下腰,轻轻地道:“怎么会没有必要呢?太妃娘娘毕竟还是在乎的,不是吗!否则一枚小小的指环,怎会让一向深居简出的您,特地将臣妾召至此呢?”
    想撬开她的嘴,示好,示弱,恐怕是不行的。所谓试探,所谓恐吓,既可以疾言厉色,也可以细水长流,一点点地蚕食对方的心志。这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实在是领教过太多,此刻用在佟佳氏□珍的身上,竟也是得心应手。
    “太妃娘娘是聪明人,臣妾也不想绕圈子,当年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但总有人耿耿于怀的……”
    “你以为,你这么说,哀家就会就范?”
    四目相对,景宁看着她,她亦在看着景宁。
    “娘娘,您没有选择……”
    因果循环,终归是报应不爽。在这深宫里头,过往之事就如那最隐晦的机关,一旦开启一角,便是不到最后一刻,绷簧和连轴都不会轻易停止,即便是再巧妙的设置、再周密的布局,总是难逃天网恢恢。
    她能来,便没想过无功而返。
    佟佳氏□珍缓缓地眯眼,辗转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精光,“看来,遣你来的人,还真是给了你很大的胆子!”
    景宁扯唇,淡笑不语。
    从来,皇室不能做、不好做、不愿做的事,总是会在最恰当的时间,选择那最恰当的人,来做那最恰当的事。
    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两个月前,她被贬谪景祺阁,也不过是他精心准备的一出谋划而已。
    妃嫔争宠,她那时风光正盛,树敌太多,为了避其锋芒,一时的贬谪,是最好的脱身之法。宫闱倾轧,他并无意于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却终究还是将她遣到了冷宫。只因,他要她去查探十年前的一段往事、一个真相。
    他的生母,慈和皇太后佟佳氏孝慧含恨而终的真相。
    “康熙十二年,先帝爷山陵崩,短短的四个月后,慈和皇太后也香消玉殒……太妃娘娘是先太后的嫡亲姊妹,又是当年一系列事情的见证人,可否为臣妾解惑……”景宁娓娓道来,平淡的语调,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佟佳氏□珍轻轻地抬起眼帘,“你想知道些什么……”
    景宁定定地看着她,“臣妾想知道,先太后母仪天下,据说身体一向康健,为何会毫无征兆地撒手人寰?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所有的人对当年过往,三缄其口?”
    外面的天,渐渐地阴了下来。
    风开始转凉,顺着撬开的门缝,嗖嗖地灌进来,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佟佳氏□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阴郁着一抹诡异而亮灼的微芒,“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可若被旁人得知你打探这种事,怕是有命问,也没命听了……”
    景宁轻轻抬眼,直直地迎上她亮得吓人的凤眸,“臣妾身不由己。”
    佟佳氏□珍轻哼了一声,将背靠在软榻上,“深宫,是最多冤魂的地方。像我们这些人被贬谪冷宫,本该是苟且偷生地活着,你又何必多事呢?难道,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她的话很凉,目光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仿佛看一只卑微的蝼蚁。
    景宁嘴角牵起了一抹苦笑。
    她如何不懂,可她没有选择。
    当身家性命已经不由自己掌握,能做的只有唯命是从。从入景祺阁那一刻,这条通向无底深渊、很可能万劫不复的路,便只能踽踽独行。
    他从来没给过她退路。
    “一入宫门深似海,臣妾身不由己,还望娘娘成全!”
意外 意外(1)
    意外
    回到景祺阁的时候,天开始下起了绵绵小雨。
    阴雨天气,让本就潮湿的寝房越发泛着霉味。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窗棂上,仿佛是缥缈幽怨的哭泣,带来了丝丝阴郁的寒凉。
    坐到案几前,她气息微喘,回想方才,宛若梦境。
    这时,有脚步声从背后响起,缓缓地走了过来,明黄锦缎的长袍下露出一双玄墨锦靴,精巧的流云纹饰,就停在了她的身前。
    “夜雨阑珊知冷暖,朕可是许久都没有这般惬意了……”有慵懒恣意的声音,自头顶上方淡淡地响起。
    景宁一听便知是他,却不明白他为何会来这冷宫,身边也没跟个伺候的太监,当下将手上的茶盏放下,起身见礼,“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玄烨轻笑着将她扶起,手指似有似无地在她的手肘处摩挲了两下,温热的气息透着亲昵,却低下头看了看梨花木案几上的那本摊开的书。
    “《春秋左传》……”
    景宁点点头,随手将那些书拾掇了,“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用的……”
    “朕如何不知,北五所还有这样的书?”他却走过去将那本书拿起,随意翻看了两页,“都已经看了这么多了……可有什么感悟……”
    这书,是她从阅是楼借来的,掌管这些宫廷藏书的太监以前受过她的恩惠,因此允了很多方便,不想竟被他给看到了。
    “不过就是些过去发生的琐碎小事,臣妾大略看过一遍,也就忘了……”敛眉垂目,余光中,她看到他越发温和的微笑,即刻开始小心地提防。
    “琐碎小事?朕看不见得吧,”他将书翻到庄公三十二年的起始页,正好是她看到的地方,“这书记录详细,事无巨细,繁杂却不笼统,可是暗含了很深的帝王之术……”
    他玩味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烛火摇曳,映衬着那淡妆素服,不饰环佩,有一种说不出的迷离清韵,更胜后宫粉黛、八百烟娇。半月不见,她待在这冷宫里头倒是不见形容憔悴,反而出落得更有韵味了。
    景宁心里一紧,面上却极淡,“这书在臣妾看,就是些平常无奇的琐事记述,可皇上却能看出这书中暗藏的乾坤,臣妾着实惭愧……”
    烟娇百媚
    第十一章意外
    《春秋左传》的确记载了很多历史大事件,在那些看似稀松平常的琐碎小事中,隐藏了很多文采斐然的辞令、委婉巧妙的处事作风,即使是最残酷的战争、血腥的皇权更迭,也是援引典章,以礼而论。
    她喜欢这种感觉。
    就如同这深宫,血雨腥风也好,斗得你死我活也罢,看上去却总是那样的端庄从容,不失妩媚妖娆之态,是在香艳风流中暗藏的利刃锋芒。
    玄烨望着她,轻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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