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人的国粹教育

第28章


柏先生骂人也骂得太缺德了,如果别人说柏先生是‘野种’,柏先生的祖宗不清不楚,柏先生三代以下都是……不告到法院才怪。” 
    离开主题而靠夹缠,而靠蠢血沸腾,也是绊脚石的法宝。古时候有一个姓田的或几个姓田的教他的女人偷人,并不等于所有姓田的都是杂种,盖当时姓田的多的是也,好比柏杨夫人跟野男人生了三百个男孩,难道连别的柏姓后代,也都不干净乎?不知道这算哪门子逻辑。不过这且不必管他,管他的是,柏杨先生最喜欢引用典故,没有现成的,我就发明一个。不过真是上帝保佑,偏偏田太太偷人,不是柏杨先生杜撰的,要骗人也是司马迁先生骗人,盖正史也有,野史也有也。正史出自《史记?田敬仲完世家》,野史出自《东周列国志》八十二回。田恒先生杀了齐简公姜壬先生之后,就是这么搞的也。写到这里,顺便建议绊脚石集团,于磨刀割别人生殖器之余,最好多翻翻书,有识之徒大本营《中外建设》杂志社论上,不是说过“足兵,足食,尤贵足教”乎?正是此意。假使阁下看过《史记》,或看过《东周列国志》,就不至说柏杨先生骗人,也不致煽动田姓朋友矣,而我们交起战来,阁下才不致闪了尊腰。 
    (柏老按:一九六八年,我果然坐牢,田家乱生孩子,仍然是罪状之一,军法官一口咬定我“侮辱古圣先贤”,拿出《史 
《吓人的国粹教育》 揭人者人恒揭之
祖传老模子
    柏杨先生在《越窗报案》中,曾有一段反问,文曰:“廖维藩先生是反优生的,那么,请问一下,如果贵阁下的千金小姐要嫁给一个三期梅毒的小子,你同意乎?抑反对乎?如果贵阁下的男公子要娶一个痲疯的姑娘,你同意乎?抑反对乎?” 
    二号先生斥责曰:“柏先生的攻击专家手法真高,运用‘如果’,运用‘乎’这些字汇,以逃避诽谤的法律,不过我们以为,也不能用骂了一条街的方法去骂人三代,廖维藩只谈节育应否问题,与柏先生并无世仇,他的千金或公子亦未尝开罪于柏先生,怎能用‘如果’‘乎’之类的恶意假设,进行攻讦?反过来说,如果别人用‘如果’‘乎’,说如果柏先生的第一任太太三期梅毒,如果第二任太太痲疯,柏先生如何,这叫做‘易地而处’,我问柏先生何以处之?” 
    二号先生教柏杨先生易地而处,好吧,现在我易地而处啦,有人说我第一任太太害梅毒,第二任太太害痲疯,我决不会气得发疯,一者,凡不合事实的攻击,都不能击中要害,击不中要害的玩意,我都不在乎。二者,即令敝第一二任太太得了梅毒兼痲疯,第三四任太太得了砍杀尔兼在江山楼挂招牌,我也不在乎,盖那并挡不住我们辩论的主题,优生学固不因之而失其价值。柏杨先生错在不该拿廖维藩先生举例,现在吾知罪矣,且改之如下: 
    “廖维藩先生是反对优生的,那么,请问一下,如果贵老友柏杨先生的千金小姐要嫁给一个三期梅毒的小子,你同意乎?抑反对乎?如果贵老友柏杨先生的男公子要娶一个痲疯姑娘,你同意乎?抑反对乎?” 
    这总算够本了吧,但弄了半天,二号先生并没有回答那两个“乎”,问题仍然存在。所以,务请便中赐告,如果贵阁下完全同意:嫁给梅毒小子可以呀,娶痲疯姑娘也可以呀,以支持反对优生的理论,那算柏杨先生交友不慎,自触霉头。如果贵阁下不同意,则只好自己认输,盖也是优生分子,我们固站在一条线上的也。 
    七 
    绊脚石最得心应手的秘密武器是忘不了警备司令部,一面端着书生料子嘴脸吶喊曰:“不以人废言,”“我们重申一个基本态度,这态度乃是讨论问题不能流于人身攻击;”一面从怀中摸出祖传流星镖,照柏杨先生后脑勺就是一下,除了前言之的“灰色思想”外,还有下列各种:若“失败与投降思想”,若“戴定了灰色帽子是绝对不成问题的”,若“和宣传台湾吃香蕉皮有什么两样”,若“把台湾形容成什么世界”,若“卖的什么药,就无待画龙点睛了”,若“统战论调”,若“包着(统战)毒素”,若“借体染色”──二号先生自谦“无法画龙点睛”,其实已经用流星镖点了七八个睛,把柏杨先生点得拉稀屎啦。 
    绊脚石集团的秘密武器,看起来鲜血淋淋,花样百出,其实用的固都是祖传的老模子。反对修铁路、反对洋学堂、反对天足、反对白话文、反对剪辫子,一脉相传。君看过《老残游记》欤,第一章开宗明义就说了一个故事,海上有艘大船,虽有二十三、四丈长,却是烂的地方不少,“东边有一块,约有三四丈长短,已经破坏,浪花直灌进去。那旁又一块丈许长的,水波也渐渐侵入,其余地方,没有一处无伤。而水手们只管在那座船的男女队里乱窜,用望远镜仔细看去,方知道他们在那里搜他们男女所带的干粮,并剥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章伯看得亲切,不禁狂叫道:‘这些该死的奴才,你看这船眼睁睁就要沉覆,他们不知想法补救着,早点泊岸,反在那里蹂躏好人。’” 
    最后章伯、老残、慧生,三位先生,驾着小舟,直傍大船,送上罗盘、记限仪器等物。好吧,这一送送出问题来啦。绊脚石集团照模子一浇,就浇出花样。书上曰: 
    “正在议论,那知水手里面,忽然咆哮,说道:‘船主,船主,千万不可为这些人所惑,他们用的是外国罗盘,一定是洋鬼子差遣来的汉奸。他们是天主教,他们将这只大船,已经卖与洋鬼子了,所以才有这个罗盘,请船主赶紧把他们绑去杀了,以除后患,倘用了他的罗盘,就算收了洋鬼子的定钱,他就要来拿我们的船了。’演说的英雄豪杰,也在那里喊道,这是卖船的汉奸,快杀快杀。三人垂泪,连忙回了小船。” 
    模子固是一个模子,不过从前浇出来的是“汉奸”“天主教”。千百年后,社会再往前进步,彼时的绊脚石浇出来的,不知道又是些啥?(于此我顺便拜托后生小子,千百年后,再有乱浇模子的,务请在我老人家墓前,焚香见告,以便我在阴曹地府,助你挣扎。)不同的是,老残等垂泪下船,而柏杨先生却晕头晕脑,继续周旋。这不是柏杨先生比老残先生伟大,而是他阁下因为提倡开矿,被绊脚石真的当做汉奸拿办,充军新疆,心胆俱碎、柏杨先生只不过运气似乎比他好一点而已。 
    (柏老按:运气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两年半后,报应来到,我被捉住下狱,想从军新疆而不可得,绊脚石乃大喜若狂。) 
    绊脚石的第二件秘密武器,是揭人隐私,“书生料子”一面喊“不以人废言”“不流于人身攻击”,一面却又露老虎牙曰── 
    “因此,我们要问:柏先生已否结婚?或者结了多少次婚?对于这一点,我们微有所闻,但不敢信口开河。如果结了婚,请问柏先生现在睡的是否门板?孩子是否读奢侈学堂?” 
    呜呼,柏杨先生即令没有结婚,跟柏杨夫人原来是轧的姘头,难道节育便因我之轧姘头就站不住脚乎?柏杨先生即令结了八次婚,同样,节育也能因我结婚过多就不能成立乎?绊脚石一面装贞节烈女,一面伸其玉手脱柏杨先生的裤子,以便教人看看柏杨先生是多么下三滥呀,下三滥的话还可听哉!真是没意思没意思。而这还是“微有所闻”,如果柏杨先生胆敢再拒绝猛生,大概“闻”的还要多。既不以人废言矣,我便是天天睡西蒙斯床,又有啥关系耶?仍是老一句,急啦,急啦,自信心丧失,只好乞灵于别人的隐私矣,只好乞灵于人身攻击矣。 
《吓人的国粹教育》 揭人者人恒揭之
揭人者人恒揭之
    除了怕“揭人者人恒揭之”,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一旦动手乱揭,用心已经不良,势将无法保持公正。不但无法保持公正,简直任何远离事实,甚至和事实相反的话,都能指天发誓地倾笼而出,成了泼男骂街。虽能招徕观众,却与主题无补也。隐私好像高山尖上的石头,我建议谁都不要先踢它,一踢之下,响声连天的往下滚起来,届时谁都阻挡不住,连第一脚踢它的人都阻挡不住。在老一代中,有两种人焉,一是胡适先生,他对任何抨击,无论是善意的或恶意的,统统不理。另一是鲁迅先生,他对任何抨击,都报以颜色。在现代人中,沈刚伯先生是前一型,对所有抨击都一笑置之,而柏杨先生则属于后一型,盖我不是跟人作战,而是跟模子作战也。 
    不过,无论如何,我向不怀疑谁是共产党、汉奸,更不认为绊脚石集团有啥特殊使命,想用猛生之术,把台湾埋葬。绊脚石集团各号先生的忠贞,我是确信的;绊脚石集团各号先生过去干了些啥,我也不管;我只管新观念问题。半个月来,柏杨先生所碰的,哪一条跟节育有关乎哉?除了帽子,就是帽子。除了攻讦,就是攻讦。而尤其妙的是,自己一面飞帽子,却一面喊谁都不准飞帽子呀,自己一面攻讦,却一面喊谁都不准攻讦呀。且录二号先生的“忠告”于后── 
    一、辩论问题,最好用理论驳倒人家。 
    二、辩论问题,不可流于攻讦、诽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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