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谭

早备下来啦！”
  于是当夜，三人在后院的廊下设下了小几，几上摆出各色果肴香饼和自家酿的桂花酒。琼浆娘子自去买了坛金华酒来，笑道：“虽说要俭省持家，可大小姐生日，怎能不拿好酒庆贺庆贺？这个比那个好，换了罢。”风敛月忙道：“桂花酒是应景儿的，便一道搀着吃好了。”
  天上幽蓝的天空中弯月如银钩，被薄薄的云影半遮半掩，庭院里桂花的香气幽幽飘动，一片宁谧，只剩下三人的谈笑絮语。翠翘娘子赠了自家儿绣的鞋面和丝带作为生日贺礼，风敛月也将自己在熏州买的新式样的布匹回赠二人。风敛月年幼失母，幸得翠翘、琼浆两人拉扯照料，名义上虽是心腹仆人，在情分上却相当于她的长辈，三人一道儿围坐在小几边闲谈，气氛很是融洽。
  翠翘娘子忽然想起一事，道：“先前中秋节姑娘不在家，翠翘自作主张派人送了些汉锦蜀锦去灵州徐府上，徐府也回赠了些礼盒，说是要姑娘亲启的，是以未曾打开。还有流云细雨楼的陆[河蟹]送了盒自家做的月饼过来。”
  风敛月点头道：“你做的没错。那些礼盒和月饼呢？”
  “都收在姑娘屋里呢。”
  琼浆娘子在一旁听她们说话，皱眉道：“那陆[河蟹]莫不是怀了什么别样心思？流云细雨楼那等销金窟，还是少去为好。”
  风敛月抿嘴笑道：“不消琼浆劝诫，我非是谈生意时也不会去，去了也鲜少留宿。陆无眠现在风头正劲呢，让他陪陪酒倒也罢了，宿一夜要花掉九两银子，我可舍不得。”
  翠翘娘子却说：“平素冷眼瞧他觉得还不错，是个明事理知进退的，断非戴蝉衣那等骄奢狠辣的人，模样也齐整，沦落风尘，倒是可惜了。倘若姑娘真是喜欢他，要纳进门来我倒也不反对。”
  琼浆娘子皱眉道：“不行，[河蟹]的人都吃过药不能生育，何况他出身低微又做的是[河蟹]生意，收进来做个通房也够了。”
  翠翘娘子点头道：“的确，[河蟹]男子做不得我们家大小姐的正室夫君。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了——上个月商夫人过来拜访，大小姐不在，我便出来招待，她跟我问起大小姐的年龄，我便说今年周岁十七；她又说先前知道大小姐尚无夫君，还想问有没有婚约、有没有房里人，我答说大小姐年幼丧母又要操心家中生意，未曾与谁订下婚约，也没有个通房小侍。商夫人满意一笑，便把话题转移开去，坐一会儿也就走了。”
  琼浆娘子忙问道：“商夫人？哪位商夫人？”
  “就是洛阳来的那位商员外，经常与我们家做布匹生意的那位。”
  琼浆娘子闻言便笑道：“先前也依稀听说过，那位商员外膝下有一子一女，难不成是想要大小姐去做她家儿媳妇了。倘若大小姐也有兴趣，便让翠翘再去仔细打探下消息罢。”
  风敛月摇手笑道：“停停停，怎么扯起这个来了。我暂无成家的打算，何况依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会有孩子。娶夫纳侍的事情还是等三四年之后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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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24 河蟹地改文 
                  心事言不得
  12、心事言不得
  
  三人说笑一番也就散场了。风敛月自回卧房里，先打开了陆无眠送的月饼盒，里面搁着七个月饼。风敛月不管好歹，伸手一一掰开。
  一枚白玉扳指，一枚翠玉扳指，一对玲珑金耳坠——正是陆无眠这两个月来费尽心思躲过周茶墨耳目，偷偷隐瞒攒下来的一点客人赏赐的饰物。风敛月拿起来把玩几下，心想自己几天之后的重阳节恰恰得要去灵州拜访徐府，就顺道儿到徐岚卿手下的首饰店帮陆无眠卖掉它们。她是不打算在这边的当铺当掉的，那样最多只能得到五、六两银子，而且倘若走漏了风声，让周茶墨等人知道了起疑心也不好。周茶墨虽然不会对她做什么，但陆无眠肯定要因此受苦了。
  风敛月又打开徐府那边回赠的礼盒，里面是一套月白色葡萄叶纹样的樱草色罗衫，袖口、领口和葡萄叶都用细细的银线做了滚边，腰间以绣花银丝绦结束，做工很是精致，颜色搭配也正好，教风敛月想起了在熏州时楚决明给她买衣的事情来，不由得喃喃自语道：“曾听人说过，男子送衣裳给女子，或女子赠衣裳给男子，都不过是为了把它亲手脱下来。这话虽说得难听，倒是十分有道理。”
  她的脸上微微泛出一丝苦涩笑意。琼浆娘子刚才评说陆无眠“出身低微又做的[河蟹]生意”，其实自己也不是一样么？只不过一个是过了明路的，另一个是暗门子；一个是无可奈何强颜欢笑枕千人，另一个得要定期向自己生母的旧情人投[河蟹]送[河蟹]。
  出了一会儿神，把那些饰物礼盒拾掇干净收好，风敛月方才唤侍女过来服侍她梳洗就寝。侍女正准备按惯例往她枕边香囊里洒两滴檀香精油助眠，她猛地又想起被楚决明误会折腾的事儿来，一阵羞恼，道：“今儿先不用这精油了，你退下罢。”
  侍女心中疑惑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便放下帐子悄然退出。兴许是因为刚才多饮了几杯酒的缘故罢，风敛月竟然一丝睡意也无，翻来覆去半晌，目光炯炯地看着床上绘了水墨兰花图案的白纱帐，接近天明的时候才朦朦胧胧地入睡了。
  
  （第二卷月下决明颜色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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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24 河蟹地改文 
                  
第三卷 苏木之赤在胡舶
非正文：胡言乱语
  1、关于本文的一些问题
  
  让小桃抓狂的“风敛月为了钱去跟徐岚卿上床”问题，其实先前我的朋友听我说设定之后也跟我争吵过，而且我的朋友当时反对的言辞更加激烈，三观不正、为虐而虐、想拿砖头把我拍成硬膜外血肿之类的。所以我在这里说说吧。
  风敛月家里虽然经济条件不错，但毕竟是市井阶层，而且也没有机会像士大夫、文人那般接受高等教育。所以我对风敛月的角色定位就是一个山寨版的女西门庆，不是不染人间烟火的大家闺秀，也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白烈女，她身上的功利心、投机心、现实主义、拜金主义都是比较重的。除了向徐岚卿献身之外走投无路了，那就献身吧，这是风敛月当时的心态。市井人物、商人是不会像士大夫、文人阶层那样看重贞节和道德观的。像《金瓶梅》里，王招宣这样的大官死了以后，家境败落，他的遗孀林太太就去做暗娼，接待西门庆等人来贴补家业，这是资本主义萌芽时的晚明发生的事情。在风气开放的唐代，也许士大夫、文人阶层还是能够坚决不会做这种事的，但市井商人会不做吗？我笔下的女主不纯洁不贞洁，对不起了。
  
  可是毕竟风敛月不是偷情惯手，“乱伦感”也给她很大压力的，所以我目前一直都在慢慢描写在经济境况好转之后，风敛月起初被理智压制住的挣扎和排斥感也会逐渐反弹回来。
  不过因为要照顾大家的情绪（已经把小桃给郁闷走了），我决定让小徐同学提前出来打酱油吧。有小徐同学搅场子，让风敛月和徐岚卿的暧昧关系尽快结束。这样安排是否能让读者心里能平衡一点了吧？
  
  而且目前写的只是盛世，等到第六卷将进入乱世。时势能够影响人的心态的。你在太平盛世时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在兵荒马乱、山河破碎、家破人亡的乱世里，也许会和你相互搀扶、风雨同舟，那时候你还能保证一直憎恨排斥吗？你在先前所坚持绝对不能去做的一些事情，经过了乱世，日后也许就会接受，或者能够理解。如果一直天下太平，风敛月多半会和商路航一起的，顶多再加个陆无眠。而经历了乱世，她才会得以跟先前失之交臂的秦将离、楚决明、齐苏木等人重续前缘，也才会得以跟徐云帆有发展感情的条件（小桃和我朋友都不主张收小徐，于是我慢慢写吧，如果写到后面我还是觉得不收他的好，那就不收）。
  
  其实本文里没有完美的高大全的角色，无论是风敛月，还是另外的人物。我的恶趣味是不写完美无缺的人，悲剧美胜过喜剧。我先前设想但在大家抽打要挟之下放弃了齐苏木战死于乱箭下、秦将离丧身狼群、风敛月被徐云帆扼杀之类的血淋淋结局，现在设定的是大团圆结局，但我的恶趣味还是不免对它有些影响。
  在这里，阳光下有阴翳，幸福也不等于毫无缺憾，爱情虽然真诚但也是有杂质的，婚姻再美满也会有善意的隐瞒。所以我用《无间道》做主题曲，我觉得它的歌词能够描述我的想法：
  
  不，我不愿意结束，我还没有结束，无止境的旅途。
  看着我没停下的脚步，已经忘了身在何处。
  谁能改变人生的长度，谁知道永恒有多么恐怖，
  谁了解生存往往比命运还残酷，只是没有人愿意认输。
  
  我们都在不断赶路忘记了出路，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
  我们都在梦中解脱清醒的苦，流浪在灯火阑珊处。
  去不到终点，回到原点，享受那走不完的路。
  一路上演出难得糊涂，一路上回顾难得麻木，
  在这条亲密无间的路，让我像你你像我，怎么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