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谭

这也是旁边的石禄和风敛月想要知道的，于是凝神细听。
  “你们几个第一次出海不知情。要是在海上啊，第一怕的是遇上风暴，船翻人亡；第二怕的是遇到海盗，劫掠财货，如果稍加抵抗，就会把船上的人全都杀了，扔进大海里喂鲨鱼。”那位水手叹道，“目前这一带海域就是海盗出没的地带。这群海盗的首领是个女子，名叫兰泽，算起来今年顶多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吧，还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大美人。可她的大名，叫出海的渔民和船队听了，都要吓得心胆俱裂的。”
  齐苏木讶异地问道：“海盗这么厉害，淼州的官府也不管一管？”
  那位水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兰泽可不是好惹的小毛贼，淼州府的官兵曾经出动过几次，非但剿灭不了海盗，还差点被海盗剿了，又怕事情张扬出去被上司听到怪罪下来。于是只好装聋作哑，当着压根没有海盗这回事。咱们与其要指望官府啊，还不如指望龙王爷呢！”
  石禄惊骇道：“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到这里来？挂这个旗子又有什么用？”
  “你耐心点，听我说完就知道了。”那位水手续道，“前面我说过，兰泽这个女海盗头子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在打退官兵之后，她倒不再轻易劫掠杀人了，而是向路过的渔船商船征收买路钱，有这一面白底骷髅旗，在经过这段海域的时候挂上表明身份，兰泽的手下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就不会杀人越货，而是收钱之后放船通过。像我们这样的大商船，虽说每一次要交的买路钱数目不小，但总比被劫财害命要好得多了。”
  
  正在说话间，忽听得有人叫道：“你们看！”众人齐齐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了一艘船，正向这边乘风驶来。齐苏木凝神看去，皱眉道：“这船上好像挂的是一面黑色旗帜。”
  “黑旗帜？如果是一面绣着白色骷髅的黑旗子，那就应该是兰泽手下的船了。”那名水手说话的时候脸色也微微变了。而风敛月、齐苏木、石禄三个更加紧张，手心里、脊背上都冒出了冷汗。
  那艘船再驶近，果然是挂着一面黑色旗子，上面用白色的线绣着一个骷髅头，船上的海盗喝令徐家的商船停止行进，从船上放下来几个小舢板，飞快地驶到徐家的这条商船旁边，抛上勾索，上来五六个海盗。
  唐叔早就迎了出来，满脸赔笑地道：“好汉们辛苦，买路钱早就备下来了，马上就缴——哎呀，三当家，您今儿怎么也大驾光临了？”
  那被另外几个海盗簇拥着的“三当家”是一位结实精壮的青年男子，皮肤是久曝在烈日海风下煅成的古铜色，面目英俊，闻言拱手笑道：“真是碰巧，今儿一开张就遇到熟人了。老唐又要出海发财啊？”看样子，两人竟然是认识的。
  “托福，托福。”唐叔忙道，“三当家最近可好？兰寨主最近可好？”
  “还成罢。”三当家摆摆手，“不过最近还有一群游寇想过来跟我们争地盘抢生意，让人火大着呢。老唐你要当心点，万一发现有可疑的船，早点躲开。”
  唐叔点头哈腰：“多谢三当家提醒，我们会多多留意的。”
  收了买路钱，三当家又招手叫唐叔过去，附耳低声地交谈了些什么。唐叔恭恭敬敬地答应，然后三当家就带着手下人扬长而去。
  “这位三当家是谁？怎么跟唐叔像是早就认识的样子？”看着悬挂着黑色骷髅旗的海盗船远去，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齐苏木便又询问那位水手。他刚才虽然凝神细听，但还是没有听见三当家和唐叔究竟是在商议什么话题，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十分好奇。
  “这位三当家就是兰泽的第二房夫婿。兰泽是大当家，众人都称她做兰寨主；她先后纳了三房夫婿，就是二当家、三当家和四当家，一家子一妻三夫全都是海盗。”水手回答，“三当家以前到我们的船上收取过好几次过路费，人也比较好说话，算得是面上的熟人。四当家没见过不太清楚。至于二当家么，虽然不曾见过，但听说这个收买路费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也最得兰泽倚重信赖。好了好了，别闲扯了，快干活吧。”
--> 作者有话要说：依然在借用同学电脑更新ing~
6月5日到6月12日每天都会更新，这一周总共更新字数约2万 
                  夜深异客来
  8、夜深异客来
  
  一日无话。当天厨房里做的菜咸了点，半夜里风敛月醒过来觉得嘴巴里干干的不甚舒服，便蹑手蹑脚起身喝水。听到外面传来隐约的交谈声和脚步声，便好奇地从门缝里往外张望。
  只见几个人正提着气死风灯匆匆朝着甲板上走去，唐叔赫然也在其间。风敛月心生诧异，于是匆匆披了外套溜出门去要察看个究竟。
  唐叔手里拿着一面旗子，一抖开来，居然又是一面白底的黑骷髅旗，交给一名水手吩咐他挂上去。风敛月忖道：“真是怪事了，原来已经挂了一面了，怎么又要挂第二面？”
  她越发狐疑，便借着夜色掩护悄悄靠近过去，躲在两只大木桶和一堆绳索后面。只听唐叔道：“旗子挂好了。你们两个去把石禄他们房间的门从外面用链条锁上，小心一点可别惊醒他们，万一醒了也别让他们出来，等客人走了再说。虽说那几个孩子是老实人，毕竟不是咱们自家的，还是防着不要被他们撞见了。”那两人答应着去了。
  风敛月连忙把头缩回来，忖道：“客人？在这茫茫大海之上，会有什么客人？唐叔这般谨慎地防备着不让我们看到，究竟是要做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呢？”
  她尽量蜷缩着自己的身体，连呼吸也不敢喘大气，只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耳朵上。唐叔他们布置已定，也便站定了不多说话，一时只听得见海水荡漾着轻轻拍打船身的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唐叔忽然说道：“他们来了。”
  风敛月不敢探头张望，侧耳细听了一阵，觉察到似乎有船只接近的划桨破水声，这声音越来越近，风敛月自己的心跳声也越发剧烈。她连忙深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又传来“啪”、“嘭”地几声，船身微震，风敛月忖道：“倒像是今天早上海盗过来的情景，难道这回的客人也是坐舢板用勾索上来？”
  她正在寻思，那边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是唐叔迎上前寒暄的声音。“唐叔对这个‘客人’这般恭敬客气又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到底会是谁呢？”风敛月眉头打结，十分费解。
  “老唐，咱们是老主顾遇上老客户了，你也别跟我掉书袋——我们干这行当的可不讲究这些虚礼的。”回答的是一个女子声音，语声清脆爽利，“你这回带来了多少东西？先说来听听。”
  “是，是。这次带来的白米一千五百石。还有金疮药一千包，伤风药、胃肠药各五百包。但兵器不好弄，所以不曾带来，还请兰寨主见谅。”
  风敛月听到那“兰寨主”三个字，脑子里嗡地一炸：“兰寨主？难道……难道这个所谓的‘客人’，竟然是女海盗头子兰泽？！！”
  女子闻言似有些不满，声音一下子抬高八度：“前几次都好好的，怎么今儿就说兵器不好弄了？徐岚卿和你是不是嫌价钱低了，在糊弄敷衍我兰泽？”然后是几声刀剑出鞘声。风敛月差点惊叫出声来，连忙把手指塞进嘴里咬住。
  “兰寨主，就是借我百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糊弄敷衍您啊！真的是弄不到。”唐叔连连叫屈，“几个月前，凤凰将军向皇上请旨出征匈奴，一战平定多年变幻。皇上虽然明面上不置可否，但听说兵部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了，江南那边的还罢了，中原一带的官府都在大肆征收马匹、兵器。我家主人只是个商人而已，哪里能跟官府争抢呢？”
  兰泽的怒气稍遏，放缓和了声音道：“既然是事出有因，那也就罢了。你带来的米面药品，也够我们用上五个月半年的，就按着一石白米一两八钱银子、一百包药二两银子的价来算吧。”
  风敛月忖道：“光靠买的一千五百石白米够用半年，一个人一天顶多也就吃八两，那么算起来兰泽手下至少有一千名海盗……这个价虽然不高，但总比抢的要讲理多了……不过好生奇怪，为何她还要买粮？而且听起来还不是头一次的样子。哦，对了，海盗自己不能种粮食，光靠劫掠也不能完全满足需求，要派人去陆上一次性购买太多又怕惹起官府的注意。跟徐家的商船长期购买的确就会方便许多……”
  她正在思来想去，又听得兰泽说道：“我听老二说了，你们这次出海想要买檀香、沉香是么？”
  风敛月寻思道：“老二？老二是谁？噢，对了，应该就是早上那位跟唐叔小声交谈了好一阵子的三当家，兰泽的第二房夫婿。”
  果然听到唐叔说道：“是的是的，先前跟三当家说过，我们这次要买檀香、沉香，多多益善。不知道兰寨主这里有没有？有的话正好一道儿买了。”
  兰泽扑哧一笑道：“嗳，真是赶早了不如赶巧了。前些日子我刚刚洗劫了几条不听话的商船，有两条船上就有这些香料，你如果想要，就从我这儿买下罢。”
  这般血腥之事，她淡淡说来，竟像寻常人家的女郎早春去陌上踏青赏花一般。风敛月听得紧咬下唇，努力克制住才能不让身子簌簌发抖。
  唐叔大喜道：“多谢兰寨主，这样也省得我们再南下，可以早日回去跟老爷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