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谭

第97章


还不快走——”刚才他们根本无暇分心,只以为她已经走了,哪知道这个平日里还算机灵的丫头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吓傻了不知进退。他一时情急,声音不由得抬高了几度,随即看到她身上单薄的布衣,立刻醒悟过来。
  风敛月心里又怕又急,正觉得委屈,一抬头,正瞧见秦将离朝自己这边快速靠近过来,他伸手捉着她的肩膀,沉声道:“别怕,我护着你下去。”
  他把她护在怀里,一手半搂半推地带着她往外挪,另一手执着盾牌挡在身后,就这样把风敛月送到关墙边上,眼看她跳了下去,这才放心地回归原来的位置。一抬眼,竟看见周围的人都在满眼兴味地瞧着他,看得秦将离原本淡然的脸上隐隐浮起一片可疑的红色,不快地说道:“够了,还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蓼蓝嘿嘿一笑,先捏着嗓子模仿风敛月的声音尖声尖气道:“哎哟,秦哥哥,我好害怕哟~”然后又学秦将离的声音:“别怕,我护着你下去。”话音刚落,旁观诸人已是笑倒一片。林慧容也干咳一声,正儿八经地说道:“严肃点严肃点,看你们把人家给臊得脸跟红布头似的,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秦将离恼道:“闹什么闹……不好,你们快看!”
  众人原本还想趁热打铁调侃他几句,却听到他声音有异,便立即收拾起嬉闹的心情,朝着秦将离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有沉不住气的人发出了讶异的惊呼。秦将离淡淡解释道:“是匈奴撑犁王结罗的攻车,没想到他人虽然走了,却居然舍得把这件看家法宝送给鸠善。”
  当初辽军大举围攻洛阳城时,秦将离和蓼蓝曾经改装成匈奴士兵潜入军中打探消息,亲眼目睹过撑犁王结罗携带来的两座巨大攻车是如何撞毁洛阳北城城墙的。两人曾想过毁掉它,却因对方防备严密未能下手,在返回的路上还险些败露了行藏。
  装配有六个车轮的空心木屋形车身,其内用数根铁链悬挂起一根巨大圆木,圆木前端削制成圆锥状的尖头,靠人力推动,可以飞速撞开紧闭的城门,撞毁坚固的城墙。结罗的这两架攻车非但比一般攻车巨大,用材也是非同小可——车中的圆木乃是用最坚硬的铁桦树制成,圆木前端的尖头亦是以陨铁打造,所以其威力巨大,但也十分笨重。
  “这攻车本来就很沉,山势又险要,得要靠十匹马才能拉动。难怪鸠善刚才不惜血本地想要用箭羽来压制我们反击。”蓼蓝嫌恶地瞧着远处那个缓缓挪动的庞然大物,如同看到了一只蠕动着的丑恶爬虫,“绝对不能让它撞上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就是说,一旦被这攻车撞上来,轩辕关必毁无疑?”林慧容秀气的眉紧紧皱起。
  “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回答一个是字。”秦将离与蓼蓝神色凝重地对视一眼,“将军,于今之计,只有抓紧时间,让大部队火速撤退,再迟只怕就要来不及了。”
  原以为可以从容退却,却突然逆转为极端不利的局面。阵地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到风掠过关墙的呜呜声,以及重浊的呼吸声。片刻的沉寂,却仿佛如几个时辰般漫长。
  
  半晌未见唐军的反击,巨大的攻车在马力和人力的共同推拉下渐渐驶近。说时迟那时快,拉满的弓弦蓦然放开,羽箭嗖地一声脱弦而去,直直贯入一匹马的右眼。那匹马悲嘶扬蹄,踢翻了牵着它的匈奴士兵。不过是须臾功夫,又有数支冷箭呼啸而至,或杀马,或伤人。失去了外力拖拽的攻车在重力的作用下往后滚动,又将后面几个来不及闪避的匈奴士兵碾压于轮下。
  “好箭法!”林慧容自己也是箭无虚发,却仍不由分过神来赞叹一声。武艺高强的江湖游侠未必适合沙场,而弓马娴熟的战士单打独斗起来也不见得能赢,而这个沉静寡言的青年兼备二者之长,甚是难得。
  “先前经常随师兄师弟他们上山捕猎些野味打牙祭,将军过奖。”即使是面对绝色与威名并重的凤凰将军,秦将离依然是一脸宠辱不惊的淡然,仿佛不久以前被调侃时露出的羞恼窘态只是人们的错觉。
  此时镇守在轩辕关关墙上的仅剩下林慧容、秦将离、蓼蓝等三个人,其余的都已撤走。他们都是射箭好手,所放之箭又准又快。为了不让匈奴人发现关墙上的守军决大多数已经撤离,他们采用了射一箭换一个地方的战术。辽军那边,鸠善眼见己方的攻车非但没有大显神通反而带累了不少人马损失,气得七窍生烟。然而他毕竟久经沙场,很快便觉察到从关墙上射来的箭支,较之先前已经是大为减少。
  命弓弩手继续向关墙上放箭,而推动攻车的部属暂且停步,以巨盾结阵层层挡在马前。鸠善的脸色阴晴不定,焦灼的眼睛望向日头——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黑了。
  究竟是对手当真伤亡惨重,还是骗局?
  
  啪,啪,啪。
  是血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林慧容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晕厥过去,右腿外侧被弩箭射穿的伤口在汩汩流出血来。形势紧急顾不得男女大防,蓼蓝弃了弓箭简单替她包扎伤口。
  “马厩那儿应该还有三匹马,留下‘破风’给我,你尽快带着将军走。”不远处传来秦将离清冷的声音。眼见得伤处已经不再往外渗血,蓼蓝稍稍松了一口气:“那你呢?”
  “我尽量把他们引开到另一个方向去。”趁着匈奴人一时半会还没有大举进攻,秦将离从一具己方士兵的尸体上捡起了箭囊,取出里面剩余的箭支插入自己的箭囊里。
  片刻的沉寂。
  “……我走了,你保重。”蓼蓝毅然背负起依然昏迷不醒的林慧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在从关墙上跃下来着陆的那一瞬间,风敛月感到了右脚踝处一阵熟悉的钻心的疼痛——从那年在前往珺州赈济的途中从断崖上掉下来摔崴了之后,她的右脚踝就不幸落着了一个容易脱臼的坏毛病。平日里倒还罢了,偏生在这个时候触着霉头,她也唯有咬牙苦忍,一瘸一拐地向集合地点跑去。跑出几步,风敛月忽然想起,自己的包裹还丢在住处的床上,里面装的是几件换洗衣裳,其中有一件贴身小衣的夹层里,还藏着一块宝玉和五颗胡珠,加起来约莫值得二三百两银子之数。这是她目前手上仅有的家私了。
  回去,还是不回去?
  心中激烈地交战着,她终究还是横下一条心来,扭头朝着军营自己先前的住所奔去。这一番来回折腾,待到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赶至预定的集合地点时,已是迟了一步。
  眼见得四周无人,风敛月不由得有些慌了神。惶惶然左顾右盼地等待了一阵,依然是不见半个人影,侧耳细听,除了风声和关墙那边传来的喧哗,整个轩辕关内竟再也没有任何响动,仿佛变成了一汪死寂的古井水,毫无波澜。而她自己就像是被遗弃在这古井里的一条鱼,孤立无援,彷徨无依。
  己方的人也许已经完全撤离,凶残的匈奴人或许下一刻就会冲进轩辕关来。倘若落到他们手里……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风敛月想都不敢多想。
  在这样的静寂和绝望中,风敛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急促,仿佛随时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一般。
  不,不要着急,快冷静下来,不要惊慌失措,一定会有办法的。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慌乱的心神。腰上佩着一把短刀,她的手指抚摸过冰冷坚硬的刀鞘,深深吸了一口气。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不可能,再高明的伪装,再隐秘的藏身处,也逃不过数万双眼睛。只能趁着匈奴人到来之前,抓紧时间逃走——可是,自己的脚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崴到了!
  风敛月一咬牙,抓起一根木棍当拐杖支撑住身体的平衡,一脚举步一脚半抬半拖地向前挪去。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尽管希望也是十分渺茫——马厩那边没准还会留有马匹,这是她唯一的转机!
  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风敛月忍着痛苦拖着崴到的脚用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行向马厩,当她拉开马厩门口,瞧见空荡荡的马厩里还剩下一匹马的时候,揪得紧紧的神经猛地放松,绝处逢生的喜悦冲击得她的心脏几乎停搏。
  此时已是傍晚,马厩里的光线黯淡,风敛月走近过去,才蓦然认出那匹马竟是秦将离的坐骑破风。破风也认出了这个先前被自己欺负过又天天给自己割草喂食的女子,亲昵地用脖子蹭着风敛月的手以示友好。然而,风敛月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破风还留在这里,那么,秦将离呢?
  他是否也还未离开?抑或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风敛月哆嗦了一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快逃,快逃!那声音越来越大,连同激烈的心跳声一起,嗡嗡地震痛着她的耳膜。
  风敛月的目光犹疑不定,最终,她下定了决心,上前握住了破风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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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大家了,为了避免吃牢饭,我必须河蟹掉许多内容,55555555555555555555555
  原本答应大家要开的船只能作罢,抱歉了。我的恶趣味不能再发挥,于是这篇小文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的必要了。暂时先写到这里吧,谢谢大家陪伴我度过的这段日子。 
                  苍山月似钩
  7、苍山月似钩
  
  日头渐渐西沉,苍山如海,流霞如火,艳丽而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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