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如何忘了你:借爱

第29章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尖,立即涌上一股尖锐的疼痛。
    她竟然清醒着,她方才听到的话居然是真的!
    她一下子像失去了控制索的木偶人,身子一萎,倒在地上散了架。可是她不曾哭,没想到过哭,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仍旧如坠云雾。
    父亲提着包走的时候,她依然浑浑噩噩,没有想到起身阻拦,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一拐一拐地离开。门重重阖上,她的心脏如同失重的电梯,无声无息地坠下去,坠到地狱最深处。
    立即有小鬼迎接上来,将她捆住,一张一张沾了水的牛皮纸覆盖上她的脸庞。她渐渐无法呼吸,连光亮也看不见,两只手在地毯上拼命抓挠,不停地倒吸气。
    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猛地大吸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四下迸散,痛苦像生长缓慢的藤蔓,一点一点地伸出生满尖刺的触手,扎进心房,钻入血管,在身体里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
我们之间的距离 【7】
明明房间那样大,她却觉得这样逼囚。空气仿佛被压缩,她像被关在真空仓里,每一根骨头都被无形地挤压,五脏六腑被挤得变了形,随时就要爆裂开来。可是不痛,从肋下生出一股酸胀,只觉得麻木,彻底的绝望,从未有过的绝望。
    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水晶灯在头顶璀璨生姿,她却觉得自己离那炫目的光明那样远,一低头,只看见自己的影。小小的,灰黑的一团,罩住了身体。整个房间都明亮如昼,只有她,跪在在黑暗中。
    突然有人敲门,有人在门外大喊:“苏子苏子,是我,开开门,开开门!”那人的声音似是从千里之外传来,她听不真切。那人又叫道:“小家伙,是我,徐楷之,求求你开开门!”她脑子木木的,疑惑地想,小家伙这三个字怎么这样熟悉。徐楷之又是谁,她似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门板被捶地咚咚作响,一下接着一下,她只是觉得烦,恨不能这声音立即消失掉。可是门外的人不依不饶,一遍一遍地叫喊,又说些稀奇古怪的话。说什么他的父亲如何如何,他又如何如何,后来又说到她的父亲。她听得云山雾罩,环视四周,心想父亲在哪,为什么不把门外聒噪的这个人赶走。保安呢,为什么还不来,保安室的电话是多少。
    她立即站起来去找业主手册,却不知跪的太久,膝盖一下子打了弯,又重新跪倒,等爬起来,血液嗖嗖地在小腿上流窜,她酸麻地想要把腿锯掉。
    门外的人还在喊,只是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在哭,她听见他说:“小家伙,你答应我的,你不能不要我。”她心想,她要谁,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她扶着额头想了好一会,只记起母亲那天去县城,没带她去,她哭着对母亲大喊,妈妈你不能不要我。母亲倒笑了,说,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等到天黑就会回来,倒时给苏子带好吃的糖糖。
我们之间的距离 【8】
敲门声依然接连不断,一声连着一声,连得密了,落到耳中听起来像是在下暴雨。二年级的一天,也曾下过这样大的雨。早晨还晴空万里,到了下午放学,雨点已经在天空头结尾尾接头,连绵成一线,地面激起一层水雾,站在教室门口,连传达室都看不清。
    她和同学们挤挤嚷嚷站在窗子前,陆陆续续有家长来接孩子。被接到的小朋友立即有人给穿上雨衣,只露出一张欢快的小脸,在父亲或者母亲怀里,挥着长出一截的袖子跟同伴们挥手再见。
    同学们一个一个被父母抱着离去,渐渐地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因为下雨,学校停了电,屋子里黑洞洞的。她背着书包,打开门,房檐上的积水从高处啪嗒啪嗒落下来,砸出无数个小坑,水星溅了她一脚。她穿着粉色的凉鞋,套着雪白的袜子,雨点落在棉布上,立即晕染开来,满脚背都是一圈又一圈的烟灰色。
    袜子是她自己洗的,搓起来很不容易,她总是洗不干净。因此格外在意,舍不得弄脏,扶着门框将脱下来的左脚塞进右脚中,团成一个鼓鼓的球,重新装进书包里。
    脚已经沾了水,过了雨的风吹过,又湿又凉。她蜷起脚趾,脸仍对着门外,一眨不敢眨。
    父亲没有来。
    她早该想到的,这样大的雨,路太滑,父亲没法拄着拐从另一个镇子走到她所在的学校。
    雨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停了,空中淅淅沥沥落着最后的雨点。她把书包抱在怀里,出了校门。
    她想,假如母亲在家,一定会来接她的。
    她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只是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赶不及回来而已。
    咚咚的雨点声中突然掺杂了人的喧闹声,有人在高喊:“苏小姐,您在家吗?我是保安,这位先生说找您,请问您认识这个人吗?”
    她回了神,方记起她已不是八岁的孩子,也没有徒步穿过黑漆漆的夜里往家跑。此刻正站在一处装修高档的客厅,可是她不认得这是哪里。
我们之间的距离 【9】
那个人说是保安,对了,她好像是要找保安来着,可是为什么要找,她想不起来了。
    她又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说怕她想不开做傻事。保安的声音有些犹豫,接着又听见对讲机滋啦啦作响。
    她什么都听得见,可是丧失了判断能力,只是在听,仅仅在听。她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具空壳,灵魂飘荡在身体以外的地方。
    有人在踹门,警报大作,发出刺耳的鸣叫声。门被砸开了,她看见两张陌生的脸和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个人是谁呢,她好像认识他,可是记不起来,好像有一层磨砂玻璃搁在脑海里,她只要使劲一想,就会被玻璃锋利的四角割伤,很疼很疼。
    她愣愣地看着那个人,眼珠不大听使唤,好像不会转,又失了焦距。
    那人抓着她的双臂连声道:“苏子苏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她想问他你是谁,可是张不开嘴。
    她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又出车祸了吗,为什么不能动。她拼命地喊,嗓子却不曾发出任何声响,一丝都不曾。她渐渐恐慌起来,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他们围着自己,黑鸦鸦挡住了光线,她有些冷。又有人冲进门来,一把推开他们挤到她身边,满脸焦急,一边使劲拍她的脸,一边掏出手机打120急救电话。
    他的手很热,拍在脸上火辣辣地疼,拍着拍着,有个名字突然从脑海里迸出来。她说:“友谊。”这一次,喉咙一松,声音在声带里震动。那人一愣,旋即又急又喜,不住道:“是我,是我友谊!”抓着她的手往脸上搁。他的脸和手一样滚烫,热量从他的脸庞传递到她的身体,她好像冬眠的北极熊,缓缓苏醒过来。
    她到底没去医院,只要求好好睡一觉。医生观察了她一会,对友谊嘀嘀咕咕一番然后离去。保安不知什么时候走掉的,那个看着眼熟的人远远站在床前,她问:“你是谁?”
我们之间的距离 【10】
那人身体明显一抖,眼中是掩不住的恐慌和绝望,蒋友谊横在他面前,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他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好,竟然无梦,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儿时。醒来躺在蒋友谊的臂弯里,他的一只手搁在她的腰上。他皱着眉,浅浅的青灰色胡茬冒了出来。蒋友谊那样注重仪表的人,下巴从来都光洁得可以做剃须刀广告。她一时间觉得他有些陌生,不禁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她的指尖刚接触到他的皮肤,他立即一个激灵清醒,几乎弹簧般跳起来。他警醒的样子实在和平时慵懒的模样不同,她不禁觉得好笑,嘴角弯出弧度。
    他一眼看见她笑,有些愕然,但是旋即微笑,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她说:“好好的我又不发烧。”他说:“好,我们不发烧。”又问:“头疼吗?”她觉得蒋友谊今天好奇怪,怎么这么啰嗦,蹙着眉道:“不疼啊。”他看着她微笑,可是眼睛里泛着担忧。
    她糊涂了,心想蒋友谊是不是生病了。昨天她和他去吃西餐,他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所以奇奇怪怪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关心他。他一向有许许多多花样,总是变着法子达到目的。这般一想,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她立即莞尔,笑道:“友谊,我给你做早饭吃好不好?”他迟疑了一下,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她有些不乐意了,心想蒋友谊今天怎么这么难讨好。这时蒋友谊道:“好,我要吃方便面。”
    她笑道:“我给你煮粥吃。”蒋友谊点头,她起身下床,腿脚有些不利索,蒋友谊睡在外面,她坐到了他的小腿上。他低低叫了一声,她赶紧跳下床,脚一软竟然又坐回他腿上。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