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如何忘了你:借爱

第33章


或许是他的痛苦过于明显,隔着十米的距离仍然传染了她,又或许是车内暖气开的太足,毛衣细密的毛线,一点一点扎着她赤裸在空气中的脖颈,仿佛无数小螃蟹在肌肤上悄然爬行。她觉得燥热,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喉咙里憋了一把细小而尖锐的钢针,想大口喘气,想呕吐,想要将它驱除出身体以外。
    可是即使她胸口起伏得如同过山车,那股压抑而令人揪心的感觉随着呼吸反倒愈演愈烈。她按下车门,不管不顾地跳下去。凛冽的北风立即迎面扑来,冷空气蛇一般钻入体内,肺里燃烧的热火冰冻成一团雾气,可是反倒增加了分量,越发地无法喘息。
    她弯下身子,去抠喉咙,早点那套煎饼果子原样吐了出来,胃酸和眼泪齐流,她那样无能为力,难受地恨不能死去。蒋友谊冲了过来,那个叫楷之的人也冲过来,但蒋友谊先他一步,几乎是挟着她上了车。她歪倒在车座上,那人站在车门外。
    车子立即向地下车库驶去,她突然不敢回头看。
爱的自私 【4】
蒋友谊亦不曾回头,车子一入库立即拉着她下车,几乎是将她拖拽进电梯中。狭小的铁皮空间,在按下楼层指示灯那一刻,几乎不令人察觉地向上缓缓升起。苏子依靠在电梯壁上,身后悬挂着一副半人高的《乱世佳人》老海报,镶嵌在厚重的铜质相框中。画面上,盖博拥抱着费雯丽,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欲爱不能的心痛。经典的爱情电影装点着寂寥的电梯间,永远只存在于人的背后。
    她能看见的只有蒋友谊的侧影。他仰着头,紧紧盯着数字变幻的指示灯,两只眼睛专注而冷硬,一言不发。拉丝不锈钢的电梯壁,又冷又滑,肩膀靠上去,不断地向下溜。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站不住,叮铃一声,电梯双扇滑开,蒋友谊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出去。
    他步子迈地又急又快,她跟不上他的步伐,被他拖拽着踉跄前行。他未曾看过她一眼,手上的力气大的惊人,攥得她手腕生痛。这不是蒋友谊的作风,他一贯以绅士自居,此刻却丝毫不怜香惜玉。
    绵厚的地毯几乎陷入脚面,好几次她的脚尖被绊倒,几乎要扑倒在地毯上。蒋友谊依旧不回头,使劲一拽就将她夹在自己腋下,拖着她到了门口。
    房卡插入,门锁蓝光一闪,立即开出一条缝。蒋友谊终于将她放下来,她靠着影壁,喘着气出溜到地板上。蒋友谊在客厅里打了个转,仿佛在寻找什么,又仿佛不是。他终于停下来,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盯着他。
    方才一番拖拽,他右手的袖管堆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雪白的衬衣袖口。呢子大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从扣眼里弹出来,衬衣领口也不再服帖,一侧高一侧低。
    蒋友谊从来不曾这样衣衫不整过,胸膛剧烈起伏,鼻翼一翕一合,眼睛通红,如同一头看见猎物的狮子,现出王者的凶狠来。
    她突然觉得害怕,连身体的无力都暂时遗忘,用尽最后的气力去扳门柄。蒋友谊已经冲了过来,拦腰抓住她将她放倒在地板上。
爱的自私 【5】
蒋友谊几下扒掉她的羽绒服,又开始去脱她的毛衣。她拼命挣扎。他仅用一只手就按住她的两只手腕,动作迅速毫不留情。毛衣连着秋衣一起被褪到后仰的胳膊上,皮肤一接触空气,立即爆出无数颤栗之花。
    凉意和恐惧扑头盖来地席卷而来,她的腿被蒋友谊压在身下,全身一动不能动,如同待宰的鲤鱼,鳞片已经褪去,迎头就将是一刀。她不曾哭,甚至不曾叫,只是咬着唇。蒋友谊仿佛故意的般,硬生生撬开她的嘴,将舌头挤进她的唇齿间。他滚烫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喷薄在她的脸颊上。她是那已经上了蒸锅的鱼,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尾巴和鱼鳍徒劳地扑扇,然后归于平静。
    蒋友谊怔了一下,停下来,终于松开她的手腕。暴风骤雨般的疾吻化作斜风细雨,轻柔地抚慰她的丁香。他的大手缓缓地伸向她的后背,内衣勾扣一枚一枚地被解开。她的身体突如其来的颤抖起来。
    她抖得那样厉害,身体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如同被雷电集中,不可抑制的狂抖。蒋友谊迟疑了一下,将自己的一只腿压在她的腿上。他使了格斗擒拿里的招数和力量,可是竟然无法让她的颤抖停止下来。她的身体在他的腿下一下一下地拱起然后落下。
    他望着她,突然一偏头,等回过脸已经面无表情。只是松开了她,将她从地板上抱到卧室的床上,连人带被子将她拥在怀中。他的双手紧紧地箍着她,她的身体终于缓缓发热,抖动的间隔渐渐增长,终于归于平息。
    他说:“你已经记起徐楷之了,对吗?”
    她的身体如同鳝鱼吐出的最后一个气泡,剧烈一抖,然后颓然如木。
    是的,她已经记起徐楷之了。当徐楷之站在车窗外,绝望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已恢复了不愿回首的过去。所以,她不敢回头去看。
爱的自私 【6】
如果不是那个眼神,她竟然忘记了他。她曾用了那么久都不曾将他从思念里剔除,没成想居然还有忘了他的时候。可是他终究还是追来了,即使她选择性失忆,依然无法忽略他。他痛苦,她也痛苦。即使她斩得那样干脆,依然藕断丝连。
    她坐在车上,他站在窗外,车子启动又快又猛。他似一道流光倒影在玻璃上,瞬间便落在了身后。不过短短的瞬间,她已看见了他的脸庞。断开的电路重新接触到了一起,电光火石间,她仿佛站在雪地里,有人在前面跑,她脱口喊出徐楷之三个字。他回过头,眼中便是这般绝望和不敢置信。他用力地拥抱住她,似要将她揉进肋骨里去,他说:“我以为你走了。”他又说:“你不能再不要我了。”
    那个时候的她,点了头。以为这便是一生的承诺,以为从此再没有可以阻挡他们在一起的任何事任何人。可是这世上有个词,叫做无可奈何。纵然万般有心,即使是愚公,也无法搬走横在他们之间的那座大山。
    她不是没想过孤注一掷,可是她不能,她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她若选择了徐楷之,就意味着站立到了父亲的对立面,更不要说死去的母亲,即使百年后入得地府,烹油水煮亦无颜面对。那便是众叛亲离,从此沦为孤家寡人。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原来却是这般解。无论多不甘心,多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于是她认了命,也不得不认命,迎着蒋友谊的吻,以为身死而人生。可是她欺骗得了内心却欺骗不了身体,她害怕了。她一生几乎不曾做过什么重大决定,连选票也不曾投过一张。义无反顾的横心不曾在欢愉里高飞,反倒直直坠入悬崖。就像当年与徐楷之的初夜,她除了颤抖,还是颤抖。
    她真真是害怕,连虚伪的迎合都不能妆演下去。
爱的自私 【7】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法国定制的婚纱空运了来。她站在窗前,脚下踩了垫脚的台子,柔白如雪的裙裾,花朵一般在地毯上绽放。昨夜下了一场雪,天空犹自飘坠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楼下花园里的喷泉,前天因为天气回暖还喷放过一次,不想夜里气氛骤降,向上涌动的水柱层层叠叠被冻住,标本般固化着水流挥洒的瞬间。
    天渐渐放了晴,太阳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照进来。她半边身子镀上一层闪烁的金光,湖水般的绸缎熠熠生辉。设计师和蒋友谊交谈着什么,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得意。婚纱完成了最后的修改,褐色卷发的法国小姐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祝福她:“百年好合。”
    吃过午饭她说:“我想去医院看看吕萌。”蒋友谊点头道好,开车将她送去,并不上楼。电梯门口堆满了人,她想起那天见到被烧伤的病人,心有余悸,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向上爬。
    吕萌坐在床头,病房角落的沙发上,一个人蜷着身子在睡觉。她看了一眼,有些讶异,吕萌点了点头,果然是张文山。
    一时间气氛尴尬,她不知该说什么,吕萌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洁白的被罩。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下无所遁形,水母般四散飘荡。房价里安静的可怕,楼道里传来的声音格外清晰。两个人都心乱如麻。
    好一会她开了口,说:“下周我结婚。”吕萌说了声好,又说:“可能我去不了了。”她忙道:“没事,你好好养病。”沙发处传来衣服摩擦的悉悉声,张文山醒了过来,见是她,打了招呼道:“你们聊,我去外面买点东西。”
    她原本对这个让吕萌跳楼的男人充满怨恨,可是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已知有些事,不是一句是与否,爱或恨就可以盖棺定论。能够做到痛痛快快择其一,原是真智者。只是人生在世,牵挂太多,往往身不由己,欲罢不能。
爱的自私 【8】
多年相交的闺蜜,一个娴静似水,一个热辣如火。纵然水漫金山,火烧燎原,到头来都皆掉进命运的漩涡里,挣扎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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