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如何忘了你:借爱

第34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性格本泾渭分明,原来这相似,却是在这里。
    不过相隔半月,已经物是人非,两人默默无言。苏子呆坐了一会,拍了拍吕萌的手,只道:“我以后再来看你。”低头出了病房门,向来时的楼道走去,却见张文山坐在空荡荡的台阶上。
    她要从他身边经过,只得停下来。张文山看见她,起身让出一条路。她已走到拐弯的平台,他突然追了下来,急切地说:“我离婚了,我会和萌萌结婚!”仿佛是怕她不相信,又追加了一句:“等她出院我就娶她!”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或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冷淡,张文山原本激动地通红的脸庞渐渐变得灰暗,伸出两只手想要去抓她的肩膀,又意识到不妥,顿在半空只握了一把空气。
    她瞧他的样子竟似要哭出来,只得道:“只要吕萌同意就好。”
    她不说还好,张文山痛苦地似被剖心掏肺,声音嘶哑哽咽:“她不说肯,也不说不肯。既不笑也不哭,我害怕,我好害怕……”
    他到底说不下去,偏过头大口地喘气。她也听不得,鼻子一酸,两行泪就落了下来,更多的眼泪蜂拥而至,她觉得再不能待下去,擦了把脸匆匆道:“我走了,希望你能对吕萌好。”
    她几乎是逃一般奔下楼梯,险些扭了脚腕。张文山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他喊道:“我会和萌萌幸福一辈子!”他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她的耳朵里全是一辈子三个字的叠音。
    蒋友谊还等在车里,等她上了车便沿着医院门前的环形花坛,转了一圈向大门驶去。她失魂落魄,张文山最后那句话和设计师那句蹩脚的中文祝福在脑海里交叠重播。
    不过是刹那间,她恍然明白过来,原来百年好合,就是让对方幸福一辈子。
爱的自私 【9】
她默默念着这四字成语,每念一下,心口就一阵疼,鲜血泉水般汩汩涌出,淹到肺里,生不如死。
    天空又下起了雪,雨刷有节奏地在车窗的玻璃上左右摇摆,刮出一片清晰的视线。路前方有对情侣不急不慢地骑着车,女孩戴着坠了两条小辫子的红色捂耳毛帽,环着男孩坐在后座上,两只手伸进男孩的口袋取暖。车子驶过他们,她回头去看,两个人在寒风中笑,鼻尖冻的通红。
    她突然说:“友谊,对不起。”蒋友谊没有说话,车速明显降了下来。她又说:“友谊,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太自私了,我不该把你拖进我的痛苦中。”蒋友谊一脚踩了刹车,心急火燎道:“你什么意思,你后悔了,你想甩了我是不是?苏子,我告诉你没门,咱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你别想扔下我!”
    她摇头,心里难受的厉害,眼泪蓄在喉咙里,声音断断续续,她说:“友谊…我想重新爱一次…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蒋友谊一愣,蹙眉侧首打量她,竟然是不敢相信。她的眼泪到底没忍住,滚滚往下落。她觉得从未有过的伤心,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放声大哭不能停止。蒋友谊默默地靠过来,将她揽在怀中。车内只余她的抽噎,雪越下越大,雨刷不曾调到快速挡,不一会车窗就被薄薄的一层雪盖住。车内没有开灯,犹如黄昏时刻,一切喧嚣归于平静。
    那时她出车祸住院,蒋友谊就是这样抱着她。那天夜里,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洒在他的脸上,空气静谧恬然,刹那间让她恍然失神,竟觉得这是她这一生梦寐以求的安稳时刻。
    她的一只脚踩入流沙,现在收回,才能避免将三个人都陷于痛不欲生。她早该明白过来,她既然已经拥有了实现幸福的通路,又何苦去纠结没有结果的痛苦。
    童话里说,从此公主和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便是如此吧。
爱的自私 【10】
翻看日历,竟然已经到了除夕,小区处在闹中取静的地点,又因着住户较少,几乎不闻炮竹声。但从窗口望去,树上已经挂了五色小彩灯,物业工作人员正在笑呵呵地调试。苏子回头一看,房间还如往日一般,半点喜红也无。她说:“友谊,咱们要好好过个年。”微一顿接着道:“过完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小区门口的欧式黑铁工艺门,两角挑着半人高的大红灯笼,对联也已早早贴好,墨迹清晰鲜活,原是请人书写,并非买来的现成印刷品。车子开到马路上,不时听见噼噼啪啪的鞭声,间或夹着几个炸雷般的炮响。道路两旁的商铺许多已经放下防盗门,等红灯的时候看见门上贴的告示,原是店主回家过年,请老顾客们初七以后再来光顾。
    车子开到古文化街,苏子在天津居住近三年,却不曾到此一游。因它名声大,心中不免好奇,一双眼四下打量。青砖铺地,两旁的铺子整齐划一,正是生意兴隆的好时候,严冬腊月里仍大敞着门,有那带钩的特制铁架从门端悬下,琳琳琅琅地摆着各色物件。一路逛下来,裱字卖画的店铺极多,进去一转,售的多是花鸟图,由以牡丹为最,花团锦簇色彩浓艳,端的是取那繁华之意。
    走到路的尽头,是一处广场地,数十个摊子架着三四米高的货架,满眼望去皆是对联福字和吊钱,货摊上亦铺的满满,无一不是火红,在清冷的阴天里,倒似要着起火来一般。
    两人挤到摊子前,仰着脖子左看右看。买的人太多,老板招呼不过来,任凭他们四下翻看。这里的货物极全,许多竟没有见过,原是延承了正宗的老例。
    苏子第一次布置过年用的东西,只觉得眼花撩论,一会问蒋友谊这个好不好,一会问他那个是做什么的。没曾想蒋友谊见识广博,竟然大多认得,还能说出来历,好性子地看她左拿一件右放一件。
第二次初恋 【1】
最后两人林林总总买了一堆,全部由蒋友谊提着,她自己做了甩手掌柜。广场右侧坐落着一排古香古色的平顶建筑,隔着透明玻璃窗可见柜台前围着许多人,她以为是卖什么稀罕玩意的,不禁过去瞧。等到了跟前,一眼瞥见门上的牌匾,泥人张三个字赫然在目。她心中咯噔一下,蒋友谊已经走了进去,回头见她仍在站在台阶下,喊道:“进来啊,里头暖和。”她慌慌望向四周,指着一处道:“这里不好玩,咱们去那吧。”蒋友谊出来一看笑道:“那是天后宫。”
    天后妈祖原本是保佑海民安全返家的神灵,后来陆续有人前来求子,因此香火旺盛,站在高处可望见青烟袅袅。她本是随手一指,却不想指了庙宇,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倒是蒋友谊开了口道:“既然不信就不好进去,免得犯了忌讳辱了神灵。”
    她忙点点头,蒋友谊笑吟吟道:“农历三月二十三是妈祖的诞辰,照例举办花会,到时咱们来求子好不好?”她一下红了脸,躲躲闪闪不理他,蒋友谊故作恍然大悟,拉长了音说:“到时候兴许咱们已经有了宝宝,用不着来求了!”
    她呀呀叫着去捂耳朵。太阳渐渐从乌云中探出头来,街上原本就红彤彤一片,此刻在太阳的照射下,如同沉在水中的大块胭脂,鲜活明亮。映的她一张脸,绯红似霞,有了许久不曾有了生机勃勃。蒋友谊俯首看着她,缓缓握住她的手心。她乖乖地让他牵着手,两人并肩徜徉在晴朗的冬日里。
    自车祸后,又经绑架,她身体一直不曾彻底复原,走不多时便冒了虚汗,蒋友谊蹲下身子道:“上来,我背你。”她四下一看,来来往往都是游客,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会叫人笑话的!”蒋友谊已经蹲下身子,道:“背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快点上来,不然我抱你走。要么背要么抱,你选一个。”
第二次初恋 【2】
蒋友谊总是有法子让她就范,她赧了脸,犹犹豫豫伏在蒋友谊背上,蒋友谊身子刚起来就向后倒去,吓得她抓着他的脖子啊啊大叫。蒋友谊哈哈大笑站直身子,她才知道他是故意的,气得捶他后背。蒋友谊大叫:“哎呀呀,谋杀亲夫了!”她去撕他的嘴,他的唇被她捏成一条线,仍不肯闭嘴,吱吱呜呜道:“罚我八十岁……还背你……好不好?”
    她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仿佛是一片尖锐的水晶扎入胸膛,碎化成漫天繁星。手无意识地一下接一下地捶着,蒋友谊叫道:“呀呀,等我老了背不动你的时候再打……”她鼻子发酸,蒋友谊突然道:“你哭了?”她忙说:“没有,这是有点冷。”蒋友谊顿了一下道:“不要把鼻涕流到我的后背上啊。”她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将头缓缓靠上他的肩膀,她说:“不,就要弄到你的衣服上,让你永远也洗不掉。”
    蒋友谊笑起来,将她的身体往上送了送,柔声道:“好好,永远也不洗掉。”他们迎着太阳一直向西,夕阳挂在地平线上,仿佛一个硕大的橘子,又暖又圆。行人渐渐稀少,店铺早早落了锁,不时响起鞭炮声,渐渐连绵不绝,震耳欲聋。城市的上空弥漫着爆竹特有的药香,仿佛一场大雾笼罩了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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