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怀采薇

这个时候若萱就成了你的障碍，因为他毕竟是西翎国人，你觉得他这个时候为西翎留一口气，将会成为你日后极大的威胁。”
  齐渝目光微微斜向我，“是又怎么样？”
  我不欲与他多废话，简单道：“立刻收兵，或者我就当是为云起报仇了。”
  他眼神迟疑，望着我低声道：“容我……再考虑一下。”
  我冷冷一笑，“行，我数到三。一。”
  “你！”
  “二。”手上的力道再强一分。
  齐渝双眸紧紧盯着我，却始终没有说出“收兵”二字，我心一横，这就算是我第一次杀人好了！反正云起看样子也活不过多久！
  正要下刀，营帐大门忽然一掀，“堇荣姑娘！”
  我一看进来的人是云落，一脸沉静，丝毫看不出什么哀痛，忙道：“云起怎么样了？”
  云落却并未看我，抿了抿唇，转向齐渝，问道：“邺城姜家的实力，你可能估算？”
  齐渝回道：“不能。”
  云落又问：“洛城千阕楼的真正实力，你可能估算？”
  齐渝的脸上显出一丝松动，顿了顿，道：“不能。”
  云落再问：“宫中贤妃娘娘的实力，你想必更加不知道了。”
  齐渝看了他一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云落面色冷凝，道：“那么你就不应该这么快与我家少爷结下梁子。”
  我心下震惊，这个素来莽莽撞撞的云落，此刻进来竟然绝口不提云起的事情，反而还顾虑地这般周全，阻止我杀齐渝！
  云落，果然已经不是我初识的那个云落。
  齐渝沉容敛息半晌，忽的抬手拿起桌上的红黑色帅旗，对身边的侍者道：“吩咐下去，马上退兵！”
  得到了他的退兵命令，我缓缓吐了口气，放下刀刃，“这一笔账，我暂且先记着，要是云起出什么事，你妹妹首先会找你麻烦的！”
  云落护在我身侧，先后出了营帐，骑马往回奔去。
  路上我忍不住再次问道：“云落，你哥哥究竟如何了？”
  少年的面色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从容淡定，似是万分痛苦，紧锁的眉头如被千斤之重所压制着。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刚才在营帐中的平静与淡漠，全都是伪装的，事实上，心中已经全部被悲怆所占据。可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紧咬着牙奔驰在风中，划过面颊的眼泪无声坠入地上的尘泥。
  我不禁喉中难受，想到那个与他长着同样面容的刚毅男子，竟然是……再也见不到了吗？
  “云落！”
  发现他并非朝着西翎的军营，而是往悬崖边奔驰而去，我心中一急，马上加快速度跟上去。
  一直追到山崖之上，云落才勒马停下，走至山壁的陡坡上，猛然捶打起崖壁上坚硬的石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才刚刚见到，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他悲痛的呼喊声震耳欲聋地回荡在山谷中，两只拳头因为过于用力，已经被鲜血所染红。
  我忍不住上前拦住他，“云落，你冷静一点！”
  “我已经很冷静了！”他一把推开我，满脸都是泪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他！把他碎尸万段！我和哥哥才相聚一天，就一天！从小到大，他都关心我、照顾我，无论什么事都要冲在我前面，好不容易，在他离开的这两年中我长大了，我想告诉哥哥以后我可以为他分担很多事情，可是……老天，我们究竟做错什么了？”
  看着他这张在痛苦中有些扭曲的脸，我心中极是难过，这两兄弟，一直无怨无悔地跟在若萱身边，现在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知道，我想我可以明白你的心情，我代若萱谢谢你、更谢谢云起。”
  云落擦了把眼泪，沉默片刻后，安静了许多，“我和哥哥都姓云，自从有这个姓的第一天起，我们的命就是少爷的，所以……没有什么谢与不谢！”
  我怔然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落也只看着悬崖底下湍流不息的水流，沉默了好半晌。
  最后，他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牵过我的马，“上马吧，再不回去，他们该着急了。”
  我心中感怀，更是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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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十 云起云落（下） ... 
 
 
  回到营帐，对着云起的尸体，我心中更是难掩的哀痛，正欲屈膝下跪，却被云落一把拦住，“堇荣姑娘，我哥哥受不起。”
  我冷静道：“今日就算是若萱亲自下跪，他也受得起。”说罢俯身一跪。
  齐沁依旧抱着云起不愿意放开，眼睛中没有了一丝神采，我很想上去安抚，但是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愕然垂首而立。
  “不好了！不好了！”外间忽然传来一声声惊呼，“东葛的军队又打过来了！”
  姜艾猛地一拍桌子，“什么！出尔反尔！”
  我紧紧咬了咬唇，齐渝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我当时真该杀了他！
  云落默不作声，只是冷冷地拿起了云起的刀。
  齐沁突然一把按住他的手，“你还是适合用剑。”她说着，一手拿过了云落手中的刀，“这个，我来用。”
  “齐沁！”我一声低呼，不知道她究竟抱着什么想法，齐渝……怎么说也是他的哥哥。
  她却似乎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和云落一前一后出了营帐。
  龙儿怎么说也不同意再去战场，死命拽着我去了城楼上，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驻足观望。
  再闻战鼓喧嚣，平阳战场上一派肃杀之气。
  我四下张望，找不到云落和齐沁，心下担忧，“龙儿，你让我下去找他们吧。”
  他摇摇头，拉着我的衣袖，“他们会没事的。”
  “你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姜宸益跟着一起去了。”
  姜宸益？我被这名字着实惊讶了一下。
  姜艾闻言急忙冲过来，“你说什么？我二哥？”
  龙儿摸了摸鼻子，看了姜艾一眼，“你笨死了，他在军中都两天了，你竟然都没有发现。”
  我愕然转向沉音，见她眸中带笑，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
  直到听见战场上传来依稀的琴音，我才真正相信龙儿所言属实。想到姜宸益和若萱交情不错，有他在，云落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心中的担忧渐渐放下。
  姜艾移到我身边，闷闷道：“我二哥来做什么？”
  我看着他，好整以暇道：“当然是要把你抓回邺城去了！”
  沉音对姜艾道：“你哥哥听闻你上了战场便大老远赶来，生怕你会出什么意外，你见着他了记得要先认错。”
  之前云起和云落的事情已经让姜艾心中震动，眼下，他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对姜宸益放下了原来的抵触。
  “沉音姐姐，我二哥他怎么现在还有心思弹琴？”
  沉音淡淡一笑，“你看西翎军队。”
  我也正不知所以，依言朝战场上西翎的军队看过去，但闻琴声激越之时，军队法力攻击，而琴声低缓之时，军队只守不攻。
  姜艾也看出所以来，感叹道：“二哥的琴技又长进不少了，竟然能用琴音来指挥人心。”
  凤凰琴的琴声，开始还是断断续续的，逐渐变得清晰能闻，再过许久，高亢之音响起，宛如琴弦在耳中震荡。
  我忽然觉得心神俱颤，骇然想起这琴是上古神器之一的凤凰琴，眼下杀伐之音缭乱，岂是我能够承受得了的？
  沉音也突然反应过来这样的琴音对我所带来的伤害，一手扶住我，紧张道：“堇荣！”
  头疼脑裂之际，我看到她的脸在我面前不停地晃动，张了张口，突然眼前一黑，直直地朝她倒了下去。
  ————
  我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恍恍惚惚闭着眼，感觉还置身于一场梦境之中。
  在漫无边际的雪夜里，一双冰冷的小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带着微微的颤抖和矜持，似是怕把我吵醒。
  无端地牵起嘴角轻笑，低声呢喃，“云苏，别闹……”
  感觉到小手一顿，之前的迷离之感如烟消云散去。
  我睁开眼睛，看到龙儿正趴在床沿上张大眼睛看着我，“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刚才说什么？叫谁来着？”
  我脑子一清醒，忙打开他还放在我脸上的手，转移话题道：“姑娘家的脸，你乱动什么。”
  他收回手，发出一阵满不在乎的嘀咕，“捉虫子呢！是它先爬到你脸上去的。”说着展开手心里的一只小飞虫，“你看，还活蹦乱跳的。”
  我才没兴趣去观察他手里的虫子，环顾周围，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房间。我问龙儿：“我们已经不在军营里了？”
  他“呼”的一吹，赶跑了那只小虫，说道：“当然了！不然你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我觉得龙儿似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将他细细打量一番后，惊讶道：“咦？怎么一觉醒来，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他闻言面色一怔，随即拎着衣服左看右看，“有吗？我怎么没觉得？”
  我跳下床，“怎么没有？站过来比比！”
  他往我这边靠了靠，“哎呀！真的呢！姐姐，是你变矮了吧？”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胡说！”
  几双脚步声从外间传来，我听沉音在门口笑道：“堇荣，你一醒来就欺负龙儿了，可枉费了他连着照顾你两天。”
  话声刚落，她已经走了进来，身后是姜艾姜宸益。姜艾看着我的神色透出些关心，而那凤凰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