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怀采薇

  竟然睡了两天？我愤愤地看了姜宸益一眼，“你下回捣鼓那琴的时候能不能先照顾一下弱者。”
  那双星目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似笑似怒，“对待妖精，我从不知道要手下留情。”
  我暗自咬咬牙，“妖精怎么了？一样是天地万物造化所成，如何得罪你们了？”
  姜宸益正要开口，却被沉音不动声色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略一停顿，将视线移向别处，倒也真的不再说话。
  沉音看着我道：“小人参，平阳战事已定，凤凰琴无意伤你，真是对不起。”
  她眉宇间微露愧疚之意，我见她这样，反而有些尴尬了，“哪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不过说说罢了，可没当真。”
  她轻松地笑了笑，眉间一点嫣红，如风中绽放的初蕊般点点欲滴，“我们是来向你告别的。”
  我一愣，“告别？你们要走了？去哪里？”
  这回姜宸益发话了，言语间有些不耐烦，“我都亲自来接他们了，你说是回哪里？”
  沉音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泛起微红，“我们准备去邺城了。”
  我不禁莞尔一笑，“好事啊，姜艾终于不再淘气了。”
  站在一旁的姜艾冲我笑笑，“多谢堇荣姐姐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我已经答应二哥，回邺城打理姜家的生意，你们什么时候来邺城玩的话，可要记得来找我们。”
  我道：“那是自然的。”
  沉音走上前握住我的手，“小人参，你还要回皇宫吗？”
  我点点头。
  她微微叹了口气，“宫中万事复杂，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希望他……能够保护好你。”
  “沉音，谢谢你。”
  姜宸益道：“劝你还是早日告知他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同云若萱接触下来，觉得他应该不会太在意这点。还有，回去告诉他，只要他一句话，邺城姜家定当全力支持。”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姜宸益，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见他脸色一变，我忙拉过沉音，“时间不早了，赶快上路吧，再晚可要天黑了。要是他敢欺负你，也只管告诉我！”
  她含着笑点点头，“保重。”
  我目送着他们离开，想到沉音和姜宸益在去年白茶花会上的初次相遇，“白面水中坐，今朝初相识”，似乎……这本就是一场注定的姻缘。
  他们三人走后，云落急匆匆背着包袱进来，“堇荣姑娘，我要马上赶回宫中了，你可要同去？”
  我捏捏龙儿的脸，“咱们去逛京城可好？”
  他懒懒地看我一眼，没好气道：“要是我说不好，这张脸可要被你捏烂了。”
  我使了把劲，“知我者，贤弟也！”
  他一声怪叫，“你下手轻点啊！”
  惊觉云落在听到“弟”这个字的时候脸色几乎呈现出煞白，我忙收敛了动作，对龙儿也悄悄使了个眼色。
  不料这些被云落看在眼里，他只是淡淡道：“我没事。”
  我忽然记起还有一人，忙问：“齐沁呢？”
  “她砍下了齐渝一只胳膊之后去了齐彰那里，眼下齐渝手下的人马军心涣散，东葛国……怕是迟早都要掌握在齐彰手中的。”
  我回忆起在东葛国初见齐沁，那个凤眼炯亮、豪气美丽的女子，日后，许是再也不会出现了，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我问云落：“那若萱是如何想的？”
  云落摇摇头，“也得回去之后才知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我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可愛的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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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十一 今我来思（上） ... 
 
 
  马不停蹄地赶去京城，终于得以在半个月内到达皇宫，而这时候所面对的，却是最让我们害怕的局面。
  原来在云起和云落离开皇宫之后的没多久，七王爷突然向皇帝上书一封，说段诏安所中之毒是出于若萱种植的玉玲珑花。皇帝命太医彻查之下发现此事属实，龙颜大怒之下，将若萱关入天牢，任何人皆不得探视。
  此刻在贤妃娘娘的锦绣宫，云意一脸焦虑地将这些事情说给我听，急道：“眼下可怎么办才好？我们现在……连少爷的面都见不着！”
  我想着若萱既然是段是皇族名正言顺的二皇子，说出实情的话，皇帝或许会手下留情。略一思索，抬首对坐在堂上的那个宫装美妇直言道：“贤妃娘娘，依堇荣所看，不妨向皇上说出二皇子的真实身份，皇上念及骨肉之情，应该会从轻处理的。”
  云意和云落许是均不知情，听我这样说，都向我投来惊诧的目光。
  贤妃娘娘放在木椅扶手上的手掌骤然握紧，眸光锐利看向我，厉声道：“你休得胡说！”
  我看着这个已近中年却依然明艳动人的女子、若萱的生母，不由得想象着他们分离十数年的场景，这样一个为了让儿子终有一日可以登上天下至尊之位而宁愿忍受分离之苦的母亲，也着实让人敬佩。而眼下她这般言辞，定是害怕我心怀不轨。
  我看着她，启口低声道：“若萱曾经告诉我，他的娘亲为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不要因为思念娘亲而过分忧虑。”
  明显感觉到贤妃娘娘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悲喜，我继续说道：“若萱还说，‘焉得萱草，言树之背？’在外这些年，他苦于没有办法在您身边尽孝，即便是今番相见、都不能相认。”
  贤妃娘娘的面色有些许动容，“这孩子，他连这些都告诉你了？可你……可你不该是景易的……”
  “贤妃娘娘，那只是一场误会。”我生怕给她留下见异思迁的坏印象，忙补充道：“四殿下的脾气娘娘极是清楚，他不过一时意气用事、拿我开开玩笑罢了，我和若萱相识至今，绝无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贤妃娘娘斜目视我，笑容中还是夹带着些许不以为然，“这么说你当日在昭仁宫中所说的话也是开玩笑？”她的后一句话，更是似有千斤重，“你以为我西翎的皇室，是一个可以任由你开玩笑的地方、还是你觉得这里的人本来就在上演着一场玩笑——所以你可以随便的玩，一会儿是三皇子容止、一会儿是景易、现在又是若萱？”
  我在她的笑容中低下头去，一手捏着衣袖，不自觉地已经握出了层层细汗，“娘娘应该相信若萱的判断力。”
  宽大的衣袖一挥，我几乎感觉到被它扬起的凉风吹面而来。
  “这么说你是觉得我的判断力太差劲了？”
  我没有想到若萱的母亲竟然会如此咄咄逼人，不再想与她多说话，抬眼看着她，道：“娘娘要是觉得花时间在这些无聊的问题上很有必要，那么您大可以继续，我想办法救若萱去！”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锦绣宫。
  云意一手将我拉住，似是极为着急，对着贤妃娘娘跪下道：“娘娘息怒，堇荣姑娘绝无意得罪娘娘，不过是对少爷太过上心、关心则乱了。姑娘在洛城的时候就与少爷情投意合，这点云落也可以作证，云意早已将她视作真正的少夫人，要是少爷回来后知道娘娘在这上面为难她，定也会不开心的，求娘娘三思，不要因此伤了与少爷之间的感情。”
  若萱自小就不在宫中，贤妃娘娘对他却比对段景易还要在乎，我却没有想到她这样的脾气的人会因为爱屋及乌，连带着这几个跟随若萱多年的人，她也以礼相待。
  她看了看云意，又看了看我，道：“我知道你话中之意了，地上凉，先起来吧。”
  云意微微低了低头，随即揽衣而起，“谢娘娘。”
  贤妃娘娘叹了口气，不再如刚才那般剑拔弩张，“堇荣，你说要告知皇上实情，眼下还万万不能，若萱身份未定，他就没有理由要杀大皇子，而一旦他的身份定了下来，杀死大皇子的理由，也就成立了。”
  我想她所言甚是，却还是有些犹豫，“话是这么说，可这件事迟早是要说出来的，到那个时候皇上不是一样会怀疑？”
  云落进来之后就保持沉默着，现在突然插嘴道：“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出真正下毒的人。”
  我一直以为段诏安的毒是若萱所为，听云落这样说，却并非如此，诧异道：“难道不是你们下的毒？”
  云落气道：“你以为是少爷让做的？我们少爷才不会想出这么烂的法子，到头来还让人抓住自己！”
  我点了点头，心想，或许真是我错怪他了。
  贤妃娘娘道：“我能保证这毒不是若萱下的，而事情要如何查下去……要从七王爷开始。”
  “七王爷？”我想到在冯离家的晚宴上，那个穿着暗灰色锦衣的人，“他不是已经很少过问世事了吗，这回……为什么要这样加害若萱？”
  贤妃娘娘冷哼了一声，道：“这个老狐狸，说什么不再过问朝廷之事，我看他是借口隐遁，让人放松对他的防备。”
  我暗自梳理了一下脑中的思路，发现这其中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便是丞相裴中林。
  在朝堂上的势力分成两派的时候，裴中林站在段诏安一党，与白裕青有过数年的明争暗斗，而冯离暗中刺杀白裕青一事，可以料定，冯离与裴中林是站于一条阵线的——而七王爷与冯离交好，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么说来，若萱不仅仅是低估了七王爷，还没有看清裴中林究竟是为何人所用。他虽然是段诏安的岳父，但是根本就没有对段诏安抱有什么希望，相反的，为了襄助七王爷，他甚至将自己女儿的丈夫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