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怀采薇

  指天剑为上古神器之首，主司斗争、厮杀，我绝对可以肯定，它的力量远在封天印之上。
  段景易面露惊诧之色，我几乎可以猜到他的想法——除非哪个妖精是不想活了，不然，绝对不会去主动碰触上古神器。
  若萱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堇荣，放手，快放手！”
  我觉得心中仿佛又什么东西在指天剑的白光中寸寸裂开，痛到麻木。忍不住泪眼模糊地望了他一眼，若萱，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实现那个终此一生、绝不相负的承诺了。我不怕死，这一生我已经活过很久很久了，却是在认识你之后，才感觉到自己是真正地活着，我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即便是用我这一生的悲喜去做交换。
  我紧紧握住指天剑，在心中默念：你救救他吧！这个人，我曾经用千年的道行来换他一世之生，我不在乎为了他再死一次，求求你救救他。就算要我们今后再也不能相见，我也无可怨言，我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眼前的白色光明光越来越盛，已经逼得我睁不开双眼，我闭上眼睛，心中只残存着那样一个念想，猛然间拼尽所有的力气，将指天剑向着封天印的方向狠狠刺过去。
  眼中的泪水尚未干涸，脑海里的思绪已然逐渐消散开去，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远去，却没有了半分畏惧。我觉得已经做得很好，沿着命运的掌纹，一步步向前，没有背弃、没有放弃，虽然结果不期人意，也没有半分后悔。
  恍然沉睡去，依稀闻见指甲里有鲜血的味道飘入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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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十九 曰归曰归（上） ...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或者这又是一场梦，梦中隐隐约约还有人在对我说话。
  ——“我记住了，五月堇荣。”
  ——“堇荣，我本以为你已经离开洛城，你我之间可以到此为止，但是你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知道一个人的什么地方最诚实吗？不是眼睛，是手指。十指连心，我看不到你的心，只能看见你的手。从未有情吗？为什么说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你的手会颤抖？”
  ——“只要你是那个说过很喜欢很喜欢我的堇荣，你这一辈子，就都是我的……相信我，终此一生，绝不相负。”
  那个声音在脑海中盘桓不去，响彻于所有的思绪中，我感觉到心中难以言说的憋闷，想要哭，却哭不出来。
  “堇荣，我们不会分开的……”
  “不会分开的……”
  漆黑的夜，宛如再也见不到白昼。
  回忆起在指天剑发挥力量的那一刻，我似乎已经痛得死过去，现在的我还是堇荣吗？是不是，我已经死了？可为什么我的思想还在继续？为什么还记着那些让我高兴让我难过的话？
  原来我们虽然历经了那么多波折，却终于不能够得到我们想要的生活。我曾幻想着有一日他不再是云家的大少爷或者段是皇族的二皇子，而我也不再是一个被人世所鄙弃的妖精，那么我们就可以像一对平常的夫妻一样在一起生活，两情相悦、白头偕老……而事实证明，所有这一切都只是我可笑的幻想，经不起命运的轻轻一点，就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去。
  “姐姐，姐姐你醒醒！”
  感觉道被什么人用力地摇晃着，我昏昏沉沉的脑袋有一时反应不过来，极为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一张英俊的脸放大了出现在我面前，虽然只见过一面的脸，但是我还记得他是谁。
  “龙儿？怎么是你？”
  他见我悠悠转醒，高兴道：“怎么不能是我？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我脑子一热，几乎想一骨碌爬起来，但是才一动，身上就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痛，“这么说我还活着？”
  他使劲地点点头，“你当然活着！”
  天空的云朵一点点遮蔽过来，繁华随风飘落，清流远去，一瞬的思量，却似觉得半生已经过去。
  原来……我还活着。
  忽然又想起一个更让我担心的问题，“若萱呢？他怎么样了？”
  龙儿没好气道：“他好得很，被我从宫中一并救出来了带到这长白山了，眼下还昏迷着，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关心一下我自己？我不是好好的吗？我看着他巨大的脑袋，诧异地问道：“龙儿，为什么你的头变得这样大了？”
  “你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
  我一低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以人的形体在和龙儿说话，眼下我是一株小小的人参，自然会觉得龙儿的头分外之大了。
  我在心底念了个咒，想要把自己变回人形，但是意料之中的那一刻竟然迟迟没有到来，我看着自己的原形，心中万分害怕。
  龙儿低低地叹了口气，“没错，姐姐，被指天剑打回原形的妖精，根本就不可能再幻化成人，姐姐若想再修一个人身，起码……也要千年吧。”
  “什么！”我惊得从床上跳起来，“容嫣呢？容嫣在哪里？她一定能帮我的！”
  龙儿把我按回床上，“姐姐，你这回可是被指天剑的神力所创，别说容嫣了，神仙都没办法救，不然的话安随遇也不会半句话都没有就御剑远游去了。”
  “安随遇走了？”我的心又凉下几分，“他有没有很生气？”
  龙儿摇摇头，“他才不会生气，反而很有兴致地和月老打赌，你和云大哥还会不会分开。”
  我一阵难过，“你们还有心看我笑话！”
  龙儿一笑，“姐姐，这回正好可以看出云大哥的心意啊，你都变成这样了，如果他还是能够接受的话……”
  我一把堵上他的嘴，“谁要见他了！走！我们现在就走！”我不能让若萱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凡人的寿命不过短短几十载，别说再要修行一千年了，即便是几百年，他也等不得的。
  龙儿为难，“姐姐，云大哥醒来要是见不到你的话……”
  我摇摇头，“难道让他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龙儿，在我们看来一个形体或许不重要，但是对人而言，一定接受不了的。即便他不嫌弃我，我也会嫌弃我自己。不是有轮回一说吗？大不了他几世之后，我化成了人形去找他。”
  龙儿拗不过，最后只好答应，“好，我带你去龙宫吧。然后托人告诉云大哥，你会在很久很久以后来找他。”
  “别！”我急道：“等人的滋味那么难受，何况我那个‘很久很久’也太久了些，我才不要让他那么难过地等我。你就告诉他说，我跟着安随遇一起游历去了，人间这段日子，不过是我的一次情劫罢了，我已经忘记了，让他也别放在心上，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让他不要再回皇宫了，段景易是注定要做皇帝的，再争也争不来，远离了皇室，安然度日也好。还有，让云意和云落随时跟着，天气一冷他就容易生病，总要有人照顾着。还有，要是一个人过日子太无聊的话，记得找个好姑娘，记得千万不要是我这样的，平凡人家的女孩子安安分分就很好。还有，最好也不要回洛城，那是我和他的地方，我可不希望看到他和别的姑娘……”
  “你有那么多‘还有’，为什么不当面对我说？”蓦然传来的声音，将我的话语打断。
  我转过头，看见暮色苍茫中，他站在门口，微风吹起他暗蓝色的衣衫，好看得不像话。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见到他的这一刻那么想哭，但是没有眼泪，明明打算再也不要看见的人，但是见着了，又舍不得不去看。
  “若萱……”我低低叫了他一声，“你能听懂我说的话？”按理说，我变不成人形，他应该是听不出我在说什么的。
  他走上前一把把我拎起来放在怀里，“安随遇说怕你坚持到后来会变成缩头乌龟，临走给了我一道符，日后你心中无论怎么想，我都能知道。”
  “什么！”我急得跳起来，以后岂不是一点小心思都有不得了？“那个混蛋神仙！龙儿，你去把他找回来！不要那个符！不要！”
  龙儿摸了摸头，笑得一脸无害，“姐姐，龙宫的长老们等着我回去商议事情了，我过阵子再来看你。”
  “龙儿！”
  他不理我，开了门一溜烟就不见了。
  微风起时，花瓣如雪般在窗外纷纷扬扬，又卷起身边之人的发丝吹拂在我身上，忍不住连声喷嚏。
  闻到他身上幽幽的淡雅香气，我吸了口气，“你真的不会在意我现在这个样子？”
  “你这个样子又如何？这段时间以来，你还觉得我会在乎你的身份？”
  “离开了皇宫你就不是二皇子了，没有锦衣玉食，我变成这模样又什么都不会，你不觉得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吗？”
  “只要是和我的堇荣在一起，即便是天天菰饭莼羹，我也绝没有一丝不快，反而甘之如饴。”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人，我是妖精，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天长地久可言。”
  他答得毫不含糊，“我知道我这一生对你而言很短，我也不会祈求什么永生，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是最幸福的。一天也好，一年也好，我保证即便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会认为，跟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不是虚度、不会后悔。你虽然有长久的生命，但是我也有永恒的轮回，堇荣，答应我，在我的每一世中，你都要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