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流雪

第47章


她留在高人家里吃了饭过了夜,夜里发生的事,可想而知。
  高家寻人把她接回家。高老汉仗着有钱有势把她许给了高老二。高老二是个傻子,一直没有老婆。她为了获得高老汉的万贯家业,就死心塌地地留了下来。然而,依然芳心不死。据说当年相好的男人如果聚到一块儿两桌都坐不开。接下去的十三年里,郭春海有了四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姓氏名谁?从哪借的种?谁都无法知道,包括郭老太太她自己。
  如今已人老珠黄的郭老太太,风流是没有资本了。她没事的时候便与一群吃饱了无事可做的老人蹲墙角里晒着太阳兴致勃勃地像当年别人说自己的风流韵事一样谈论起张家长李家短。
  在我眼里郭春海也不是什么好鸟,也许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与他天天在牌场和酒场上打交道,久而久之,我们成了朋友。当他谈到各*女人在他身下如何如何的时候,眼睛就大放寒光,口水直流。
  我便骂他这个老不正经的。
  不过这个老不正经的,却毫不吝啬地给了我一些友好的帮助。他教我认图纸,教我搞预算,他说让我们加入他们公司,合伙创事业。
  想想看,我一个大男人了,手无一技之长,将来该如何是好,其实种地还是蛮辛苦的,原本以为我能坚持下去,做一个农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太难了。萧痕也不能跟着我吃一辈子农业饭吧。想来想去,我决定跟郭春海一起打江山。
  我与萧痕的幸福仅仅维系了半年之久,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春天里,萧痕虽然一直闭门不出,安心养胎,但是郭老太串门的时候却有意无意地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她反反复复地想了一夜,觉得是挺蹊跷的。
  她终于肯相信残酷的现实了。
  天明的时候,她挺着大肚子站在我与父亲面前哭哭啼啼地说——离婚、恨、畜生、混蛋……李家没一个好东西……可是眼看孩子就要出世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父亲对此事置之不理,他冷冷地对我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要不把欲雪叫回来?我想他还是希望我能尽最大可能把萧痕留下来,不必惊扰欲雪。经过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了整整一天,软硬兼施,萧痕最终答应留在李家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她对我彻底冷淡了,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的,有时能躺chuang上哭上一天。我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就跑河边坐着。
  我的委屈向谁诉说?替别人养着媳妇和孩子。欲雪,你这小子太没良心了,你睡就睡呗,干嘛让她怀上啊!
  今天我在桥上看到了爷爷,这个老不死的终于回来了。他拄着拐杖步履阑珊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他一句字都懒得说。他身体非常虚弱,脸*惨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我觉得他快要死了。
  他从嘴角挤出来一丝微笑,说:欲雪?
  我已经习惯别人叫我欲雪了,就应了一声。
  他又说:我终于回到家了。他来不及说第二句话就一头栽到我跟前,正面朝上不停地哆嗦着。
  他死了,口吐白沫,眼睛瞪的又圆又大。
  我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退后了几步。
  几个路人跑过来,挽救着他。路人激动地问:他是你爷爷?
  我平静下来:是的。不过他已经死球了。
  路人就骂我没良心的,赶紧叫救护车啊!
  我又说:反正是死了。死都死球了,还打什么电话!
  路人又激动起来,唾沫横飞:我的乖乖……
  那神情跟死的人是他爷爷似的。
  老不死的用尽生命的最后时光回到了故乡。
  枯瘦的身体烧成了灰烬,像炉灶里的灰一样,被播撒化肥一样埋到土壤里去了。
  我卖掉了果园,又从父亲手里搞了些钱,就跟着郭春海出去揽活了。
  郭春海他妈不是人,她的杂种儿子口蜜腹剑更不是人了,他坑爹的心都有,强bao小姨子的心更有。他觉得我是外行,初来乍到,给我的工程价格低出正常价很多,除去工人开支及请客送礼,越剩越少。他说,万事开头难,凡事都要慢慢地来,以后会好起来的。
  妈的,真是自圆其说!俗话说的好,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可是不管如何,我都要攫取到我事业上的第一桶金,用这捅金迎接我儿子的出生,留住我的女人。
  ——李煜啊李煜!
  读到这里,我的心隐隐约约地疼起来。蝶溅跟思思在临时搭建的简易chuang上睡着了,也许她还醒着,只是装作睡熟的样子。她不想让我难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是幸福,并且会让自己过的幸福。然而,跟我一起生活,能说她聪明吗,能说她过的幸福吗?我是不是该把她当成妹妹那样嫁出去了?
  李煜是让我失望的。他任性地像个孩子,他伤害过所有真心爱他的人。同时,我的确开始后悔当初没有揭露李煜和父亲的阴谋。
  萧痕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足有八斤重。她几次想带着孩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或者撇下骨肉一走了之。可是,她难以做出选择。她总在感叹——时运不齐命途多舛……
  邻居就来劝说她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她不甘心。
  也不乏有好事者前来助威:李家的人都是畜生。不如带着孩子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她犹豫不定。
  李煜拿下工程之后开始四处招兵买马,等人手到位,就领着各路强兵猛将,轰轰烈烈地干起了滑模事业。初次当上施工员的他倍感英姿飒爽,他突然找到了当年对别人呼风唤雨的自己。然而,他却没有一点实战技术。烟筒不像其他工程,它的高风险高难度高技术含量都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人力和物力。可是李煜急功近利、为了节约建筑成本,对手下要求苛刻。钢材和水泥在能节约的地方都大肆节约了,不该省的地方也省去了不少工序和材料。
  郭春海因为此事跟李煜吵过不少次,李煜当然不服气。他还抱怨郭春海胆小怕事,没有野心和气魄。
  在孩子“送满月”的时候,萧痕的父母来了。他们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什么都要把苦命的萧痕接走,李煜又是跪地又是磕头死活不让,他想誓死守住自己的幸福。父亲一看大事不好,就抱着孩子躲出去了。
  天黑时候,人去楼空。他才回了家。
  萧痕的哥哥把凤凰村闹的天翻地覆,把家里闹的鸡犬不宁,把李煜打的鼻青脸肿。临走的时候还没忘记用汽车拉走萧痕的嫁妆。
  萧痕洒着热泪,被母亲强行拽进了车子。
  李煜在家郁闷了两天,又回了工地。因为烟筒即将竣工。
  甲方和公司领导都去做验收。一拨一拨的人钻进隆隆作响的升降机,攀至高空平台。初次来到高空的监理们都乐的合不拢嘴,他们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向四周的高山峻岭眺望着,拿出相机拍摄着,喋喋不休地讨论着赞赏着。
  十三个人,其中有公司的两个项目经理、三个甲方监理、四个高级技工、三个普通工人,一个工程的总负责人李煜。在烟筒突然摇晃的那一刻都愣住了。郭春海便对他们解释说:这是正常现象,刮风的时候任何高建筑都有一定的摆动。
  他的话刚说完,所有人都大呼小叫起来,连他也跟着哭爹喊娘了。烟筒就像一株被人拦腰截断的秸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栽倒下去了。
  底下的人听到山崩地裂的声音,他们仿似看到了飞碟一样的惊异,仰望着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烟筒倒了。
  他们像落荒而逃的士兵呼呼地喊叫着,连滚带爬地各自逃命。一个过路的老人看到他们惊慌的模样,停了下来。年轻人对他挥着胳膊喊道:快跑啊!老人竖起聋耳朵问:你说什么……老人被重重地拍成了肉泥。
  地动山摇过后世界又宁静下来,人们从四面八方用穿越四季的目光凝视着轰然倒塌的巨人,一拥而上。
  长达八十米的半截烟筒摔到了马路上,所幸没有命中过往行人车辆。然而这场空前绝后的灾难依然是惨重的。十四条活生生的人命瞬间见了阎王。其中,李煜死的最惨,他的半截身子不翼而飞,正如父亲疯言疯语,面目全非,肝脑涂地……
  消息不胫而走,凤凰村的老少爷们妇女孩子很快听到了从外地传来的噩耗,一传十十传百。他们一时也分不出实情,就连忙跑回家给出外务工的儿子打电话。当他们再次聚集在大街上,用嘴巴列出了罹难者名单,有的哭成泪人,有的连哭带笑,有的泣不成声坐在地上拍着腿,有的笑不出声又哭不出来只能冷冷地看着。
  哭的人有的转回家去了,稍过片刻,死者家属全部出动去给儿子收尸。
  打牌的少了一家,他们的输赢还未见分晓。三个人就坐那聊起天来。
  他们哭着向知情者询问着怎么坐车?在哪转?下了车再怎么走?
  这时,父亲李泓渊还在家里看孩子,他变换着各种鬼脸把孩子逗的咯咯地笑。大伯跑到家里来,仅用十秒钟的时间就说明了来意。
  他笑着对大伯说:“大白天的胡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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