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流雪

第48章


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他说:“这么大的事,我敢胡说八道?你不信的话就上街看看去啊。”
  他连忙从chuang上爬起来,光着脚丫就跑到大街上去了。
  他挤进人群问着,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人们说:“你儿子的活干砸了!”
  “你儿子偷工减料,烟筒倒了……”
  ——一起死了十二个,光咱们村就六个。
  ——不是,十三个。你还没算李煜呢。
  ——你们俩都说错了。连过路的老头,十四个!
  他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也许,在他看来数目多少与他无关,他心里只装着一个,那就是李煜。
  他忐忑不安地回了家。孩子在哭,他也无心去管。
  大伯跟着他来到家里,说:“你怎么不去看看呀?他们都要去了。”
  “要去你去!”
  “我儿子好端端的又没死!”
  父亲抽起烟蹲在门旁,一只手抠着脚趾缝里的泥巴。
  大伯说:“孩子哭了……该喂奶了吧。”他走进屋里,抱起孩子:“哟,乖乖,哭的挺可怜的哦。没爹没妈的孩子,真可怜啊!”
  父亲站起身来,把钥匙交给大伯,说:“你帮我带两天孩子。这是钥匙。”他说完,从屋里拿出衣服,就走了。
  回来的时候,他们包了一辆大巴。汽车在村头的老槐树下面停下,村子里人听到鞭炮声都撂下手里的活跑到村头,像狼群围住了一只猎获的肥羊。人们陆陆续续地下了车,走进雨中,每人手里都抱着一个骨灰盒。场面甚为壮观。后面的老人和妇女都哭着。他们走出人群,各自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返乡的其他农民工背着铺盖,最后才从车里探出头来,他们走到父母面前,心有余悸地对他们说:没事。咱命大。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跟在他们身后。
  父亲抱着李煜的骨灰盒,一个人走到家就关上了大门。邻居从门缝里看着里面的动静,他们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哭声,他们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趣和耐心,又都七嘴八舌地说着话离开了。
  父亲这才放开嗓子嗷嗷大哭起来。
  工程倒塌后,工人拿不到工钱,他们的小队长又一次起到了带头的作用,一呼百应,声势浩大地来到家门口,喊叫着让父亲开门。
  父亲开了门:“干嘛?”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我们工钱!”
  “还我们工钱。”
  “不给钱,把你家房子都烧了。”
  父亲醉醺醺地说:“我又不欠你们工钱。谁欠的你找谁要去。”
  “你儿子死了,你让我们朝死人去要钱啊!父债子还,反过来也一样。”
  父亲想想也对,就说:“我儿子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啊?等我把他安葬了再说。”
  “呵,你要是跑了怎么办啊?”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跑了猪跑也不了圏!何况,我曾经还是你们的市长呢。”
  “不行,拿到手里的才是钱!我们只认钱,不认什么狗屁市长!”
  “对,还钱。”
  “那我就没办法了。”父亲把脸一绷。
  “兄弟们,抢!”人们一拥而上,推开父亲大吵大闹地往屋里跑。
  他们三三两两地从屋里抬出了电视机、冰箱、空调、chuang、柜子……
  父亲喊叫着——住手。畜生!没人理会他。
  他从喧嚣中听出了孩子脆弱的哭声,赶忙去看。他看到有人把孩子也抱出来了。父亲一下子就疯狂了,一个箭步上前,把孩子夺回来,他跑到厨房抓起菜刀对着他们吼道:“谁敢动我孙子一根毫毛,我杀死他全家。”
  “你敢!”
  “我敢不敢,不信就试试看。”
  他们在那里僵持着。
  父亲说:“家里的东西现在随便你们拿,可是孩子得给我留下。”
  “家具该值多少钱啊。现在一个孩子能卖好几万呢!”人群里冒出一句话。
  “我今天把命豁出去了,来一个我杀一个。”
  “好好。”人们见父亲动真格的了,不好再僵持,就抬着战利品离开了,或许他们临走时还默默地唱着凯歌——团结就是力量。
  父亲回到空荡的屋里把孩子放到骨灰盒旁边,痛苦地抹起眼泪来。
  已穷困潦倒的他,没有多余的钱办理丧事,第二天天一亮,就扛着头来到爷爷坟子旁边,冒着大雨挖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坑,像种一棵小树似的把李煜埋掉了。
  他早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把李煜给的两千块钱都藏了起来。这是孙子的奶粉钱。他还在喝酒,每次都喝到烂醉如泥。然而就是因为酒能使他暂且忘记痛苦、使他神魂颠倒不省人事,郭家借此机会把孩子偷去了。
  说郭家倒不如准确地说是高老二,这个疯子在几个儿子的唆使下,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摸到家里,把才有四十八天大的孩子偷去,惨绝人寰地放在了屠刀下。
  当醉汉天亮醒来的时候找遍所有房间都看不到孙子的踪迹,吓的他连打了几个冷战,就奔上街头满世界寻找去了。
  盛夏连续多天的暴雨席卷着凤凰村,他唯恐仇家把孩子扔进了涨水的凤凰河,若真是那样,就彻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他意识到事关重大,给萧痕打完电话就报了警。
  萧痕毕竟是孩子的母亲,她绝不会袖手旁观。她与警察几乎同时赶到村子。她以一个母亲一个女人神经质的一面撕扯着父亲的衣服对他说:“找不到孩子,我死给你看。”
  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把头撞得当当直响。
  围观的群众都来出谋划策,并安慰着她。
  警察觉得事出有因,就把父亲叫到一边,让他具体地说一下情况。
  父亲把事情端倪一一地告诉了警察,就连喝了多少酒,去过几次厕所都说出来了。
  警察听后,立马果断地说——绑架!然后去寻找作案嫌疑人去了。其余的人就去寻找孩子的下落。人们又对他们失去了兴致,一行人涌向了郭春海家了。
  下午时候,出去寻找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进门后就摇摇头站一边叹气去了。
  萧痕已哭成了泪人,家族里的婆婆婶婶陪在她身边开导着。
  人们继续商量着对策,试图尽最大的可能在最短的时间了找到孩子。
  从外面奔进一青年,边跑边喊,边喊边跑——不好了,出大事了!
  人们围上去说:“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说啊……”
  “怎么了?”
  青年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孩子陪葬了。陪葬了。”
  “给谁陪葬了?”
  “谁啊?”
  “郭——春海!”
  萧痕听到此话,眼睛一闭就昏过去了。
  凤凰村男女老少除了没在家的全都聚集在大街上。从他们嘴里不停地吐出声音和口水。
  在郭春海准备西去的路上,兄弟们经过商讨决定给他安排一个伴儿,他们叫他们名义上的爹偷来孩子,并让这个不知晓世事辩不出东西的疯子把孩子掐死,放进棺材。
  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也藏的密不透风。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上天实在看不下去了,路祭的时候,在水沟里浸泡了多天的电线杆摇摇晃晃地倒下了,并准确无误地砸在棺材上,把棺材一分为二。
  人们喊着号子把电线杆抬起的时候,惊魂未定的他们又看到了怵目惊心的一幕,已经停止呼吸的孩子静静地躺在棺材里。
  “这不是李泓渊的孙子吗?”
  随即嗡的一声炸开了。
  几兄弟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天上各路神灵都发怒了,他们见大势已去,立马从人群里钻出来灰溜溜地跑掉了。
  警察拨开人群,从棺材里抱出孩子后,又直奔郭春海家里去了。
  家里只有郭老太太和疯子高老二。郭老太太在哭,疯子在抓桌子上的菜,一把一把地往嘴里送。
  警察说:“别哭了。你儿子呢?”
  郭老太太拒绝回答,继续哭着。
  警察把郭老太太架起来:“你儿子呢?”
  “我儿子都在大街上呢。”
  “我们现在怀疑你们跟一桩故意杀人案有关,在没有查清楚谁是罪魁祸首之前,谁都脱不了干系。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不明白你们说什么?”
  “到了地方你自然会明白。走吧。”
  疯子藏进桌子底下,喊:“别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出来。”警察把桌子挪开,把疯子也带进了车里。
  剩下的几个警察留下来蹲守。
  俗话说,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郭春海的几个兄弟和弟媳等等都相继落网。
  一家老小足有十八口之众,都到警局团圆去了。
  疯子还没受到严刑拷打和逼供,就说出了谁是幕后指使。
  三儿子上前就是一巴掌:“你他妈血口喷人,敢陷害我!”
  疯子哭着躲在警察身后:“就是你让我掐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