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流雪

第50章


或许他应该是幸福的,有心爱的女孩陪在左右,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聊以自wei抑或让他有所知晓。
  我们曾是愤世嫉俗的人,把自己卖给了所谓的理想和使命,在这条任重道远的不归之路上挣扎。苦痛,泪水,饥饿,寒冷,穷困,无人理解,绝望,无奈……一切无所畏惧。
  想来我又是如此的自私,一意孤行,任性的像棵成长中的小树,肆意地发芽生枝,无人修理,成不了气候,在暴风雨里摇摇晃晃惶恐不安无处藏身。羽翼被折断,心力交瘁,依然有恃无恐地以自己的方式生活。
  翔夕,默默,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思思,让她长成一个美丽的女孩。
  我将给她一切想给她的,也将给她一切她所想要的。
  这是对你永恒不变的承诺,同样也是对我自己。
  在他旁边,我慢慢地睡去。
  不知不觉太阳就落到山那边去了。
  天边一群灰色的鸟,寻找着树枝栖息。它们是喜欢群居的动物,自由自在,家并不确定,它们也总在迁徙,在途中生殖繁衍。
  我想,生老病死只是人生一种充满生机疑问和苦累的艰辛而幸福的过程。在过程里,所有人总把希望和情感寄托在结果之上。
颓废死亡悲剧第三十章
30
  蝶溅回到家里,思思正哭的不可开交,父亲在醉,不管而不问。蝶溅满腹委屈地把她抱起,冲了奶粉。她抱着她在院子里玩闹半天,她才终于睡熟,她就把她放回床上,走上天台,像当年李煜那样坐横栏上对着空旷的田野发呆去了。
  过去的岁月,她总把自己无情地放到流浪中,在夜深人静的城市中心,裹着风衣等车去又一个陌生的地方,崎岖的山路让她感受着死亡的恐惧和威胁,她在想,如果车子开到悬崖边,坠落万丈深渊,车毁人亡,粉身碎骨,魂魄会升到天上去,还是沉入万恶的地狱。
  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出奇的释然和皈依感。
  她知道者珍为何会放弃生命。这是他凄绝的选择,她无权干涉。她想起过去很久的往事,他们一起跑到乡下,在田野里奔跑,在高山的松树林里对着落日畅想联翩,那时候的她是一个喜欢做梦的少女,像一只翩然起飞的彩蝶,如同她的名字……童年的日子自从有了他的陪伴不再枯燥乏味,留下的记忆是如此的美好单纯。
  至此,她不禁有些怅然了。
  岁月匆匆流失,她的心日益平静,不想再经受万物的一次次改变和幻想的穷大力量。她的完美是玉的高贵和质朴,与生俱来的气质被世俗同化成了她最大的缺憾。
  她有时会想起她的母亲,那个同是念以默的母亲,曾给过她无尽的安全,也终给了她彻底的失望。她一再地背叛自己的心。
  她从楼上走下来,拎着木桶从灶里舀出热水,倒进房间更大的木桶里,又添了些冷水。毛巾,香皂,浴液,洗发水。她把门关好,熄灭灯,衣服一一剥落,像一条妖冶的美人鱼浸入水中。
  她应该是想念那段自我放纵的日子。她对那些贪婪的男人可谓恨之入骨,她不爱他们,只是需要他们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她的爱被无限制的放大,从一个男人到另一个男人,殊途同归,内心注满了伤痛和泪水。
  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在浴缸里睡了。她说:亲爱的,给我带食物。我饿了。
  她感觉一双有力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她醒来了,唤道:“欲雪……是你吗?怎么?喝酒了?”
  没有回声。
  她沉浸在被抚摸中,心里愉悦而温暖。她绝不曾想到身后是那个让她愤恨和厌烦的疯子、酒鬼。
  我拎着东西走到家中,唤道:“蝶溅……”
  她惊慌了一下,随即喊叫起来。我闻声奔去。
  昏暗的灯光被开启,又是如此的炫目。
  我定神看着眼前的一切,让我痛苦的人,让我害怕的事。
  她抱着身子哭了:“你这个混东西……欲雪,你快来啊……”
  “你……你们……在干什么?”我张了张嘴。
  “他欺负我,欲雪……欲雪……”蝶溅一把推开父亲。
  “爸,你疯了。你疯了。”
  父亲的脸扭曲了,歪斜着脑袋发出一连串暧昧的声音。他借着灯光看清楚了蝶溅肩上的纹身,他终于理智起来了,往事一下子浮上心头,他不再是过去的酒鬼傻子,他是李泓渊,曾经德高望重的市长,罪恶的伪君子。
  “欲雪……不是我,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蝶溅看到我的尴尬,辩解着,“你这个贱男人!快滚出去……”
  父亲躺在一个角落里起不来了,说:“蝶溅……蝶溅……我的闺女。”
  “欲雪,你也傻了吗?让他出去啊。”
  “梅梦寒啊梅梦寒。”父亲念起了这个让我兴奋的名字。
  “爸,你说什么?你在叫谁?”
  蝶溅又吼道:“你怎么了?难道你们李家的人全是疯子?”
  “蝶溅,我是你父亲。我的闺女……”
  “你是欲雪的父亲,又不是我父亲。你看你对我都做了些什么!”
  “26年前,我把你扔给梅梦寒,把你们赶出家门,没想到26年后的今天我们能以这种方式重逢。没想到报应终究是来了。欲雪,欲雪……你们,你们不能在一起了。你们是兄妹,知道吗?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蝶溅或许早已知道她的纹身来历和自己的身世。此时,我已经完全听懂了从那张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他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我心里,那张失去光泽的脸突然带着微笑清晰地浮现在我面前,我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蝶溅问:“同父异母?你是说梅梦寒?”
  “她是欲雪的妈,你的亲妈在村头墓地里……”父亲已热泪纵横了,他慢慢地走出去了。
  我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食物抛撒一地。
  沉默了片刻,我低着头离开她,独自爬到天台上去了。
  只听见蝶溅在打电话,声音拉的很长:“妈……”
  “蝶溅?默默?”
  “妈,我只想向你问清楚。你要如实地对我说。你是不是梅梦寒,你是不是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呃。”对面沉默着。
  “是不是?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你所说的我的亲生父亲是不是叫李泓渊?曾经是市长?”
  “怎么了?”
  “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蝶溅渐渐地有些神志不清了。
  “是的。是的。”
  我听到仓促地穿衣服的声音,踩的地板当当作响。她衣衫不整地哭着跑出去了。她仿佛是一匹愤怒的烈马,从马厩挣断缰绳向茫茫草原上奔腾。当她跑到河岸上,我跟父亲追喊着赶来了。
  我担心地招呼道:“蝶溅,你可别想不开,蝶溅。蝶溅……”
  她除了哭并不搭理我。神情诡异,视死如归。
  父亲说:“闺女,闺女!”
  过了一会,蝶溅说:“欲雪,永别了,永别了。”她像一条被放生的受伤的鲤鱼从手心滑落,坠入滚滚江水,惊起巨大的浪花。
  我趴在岸堤上,伤心欲绝地喊道:“蝶——溅。”
  父亲恍恍惚惚地走到河边,对我说:“欲雪,你多保重!雪彤,我来了。雪彤。”
  他纵身一跃,追随而去。
颓废死亡悲剧第三十一章
31
  事情总是出乎意料,原来一切都具有相当的变数。
  所有事情都有了新的结局。
  我感到现实的可恶及内心无法得到宽恕的罪恶。
  我们轻如柳絮、荒谬的爱情,薄如蝉翼的命运,终像一缕发丝在风力强大的空气中,流散四方。他们带着一串又一串委婉而凄楚的叹息向我证实着生命的可贵与死亡的诱惑。
  在每一个黑夜,我醉梦醒来,看着那个幼小的生命在我怀里熟睡,我不禁感到一波又一波的惊颤和欢喜。她从母亲的身体里剥离,被双手掌托,沐浴阳光和风尘。远离母乳。现代文明给她注入了新的生长元素。
  同时,她会慢慢地长大,经受跌打,深喑过去,占卜未来,诠释新的生命的迹象。
  我走在每一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梦中,痛彻心扉,恍若隔世。
  他们与我抱头痛哭,尽情欢笑,他们还在看不到尽头曲折迂回的路上寻找、失去,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我经受住了这场巨大诱惑的考验。处理过他们的后世,我不禁彻底地敢拿敢放了,生命在延续,这些没有边际的生命给我留下全新的暗示。
  从梦魇到现实,他们的悲喜无时不在地感染着我。
  梦中,他们排成一条望不到头的队伍,像迁徙的难民背着众多无知,默默地跟随身后,寻找我们共同遗失的记忆,我终于确切地发现这种漫无目的的寻找是没有依据的,我们只是让自己心安理得。
  翔夕和默默嘱咐着我,务必照顾好他们的女儿。他们生活如初,不惊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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