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我

听到这句话，元风停下了脚步。他慢慢走近，语气有些轻蔑。“哼，还真难得呀。二叔，你竟然还记得家在哪里。”
    林起若显然被讽刺得有些无奈。“阿风，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先前我做那些事，都是为了……”
    “够了！”
    他微抬起脸，背靠在道路旁的路灯杆上，继续方才的尖酸刻薄。“别再假惺惺了，我可看不惯你的做作。”
    元风像是个喝醉酒的小孩子，摇晃着身子，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懦夫，一个没有担当的人。”
    四周的温度又开始十分诡异的降下来。
    透过车窗，我看到林起若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沉默了半饷，他才转身拉开车门，对那个怪明星Physta挥挥手。
    汽车发动的那一瞬间，那个怪男人在车窗外大声地问了一句：“喂，起若，你就这样走了吗？”。
    林起若没做任何表态，只是直视前方，依旧平稳地开着车，仿佛没听到Physta的那句话。
    真不对劲。
    我不安地看着，待他们渐渐淡出了视野，才转头回劝道：“这个地方特别偏僻，元风铁定打不到出租车。我们这样丢下他，似乎不大好……”
    “起若，小楠说得很对。要不，我们把车开回去吧？嘿，明眼人都看得出，你侄子只是在闹脾气，你就别太计较了。”
    他踩了刹车，害我吓了一跳，身子倏地往前倾。本以为他心软了想接回元风，却没想到，林起若只是神色恍惚地说：“对不起，我能出去抽根烟吗？”
    车子停在了路口。林起若面带歉意地下了车，从西装内掏出一包香烟。
    路灯发散出迷蒙的光线，有些寂寥亦有些荒凉。树的阴影印刻在他的背上，描绘出模糊的纹路。斑驳的灰黑色随风而动，配合着微弱的蝉鸣，像一个古老的故事，在现今温存。
    灰白色的烟雾弥漫在他的头顶上。林起若抽着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重重叹了口气。
    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陈玉打着哈欠，眼眶里闪着依稀的水光。“小楠，你也困了吧？再过十几分钟我们就回学校，到时候一切太平。”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切太平？真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先是劝林起若赶快回头接元风，再对我说我们马上就回去？
    黑暗中，街旁的路灯闪烁着朦胧的光，那一抹光明，就像是将要寻得谜底的一丝线索。
    我虽不想刨根问底，但也不愿避而不谈。“陈玉，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们闹翻的原因？”
    “没有，我哪里知道那些事啊，起若不跟我谈这些的。”她仔细抚平了凌乱的头发，看向窗外的林起若，眼神突然变得很轻，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不过，他们俩一直在冷战，这我倒看得出来。”
    他们的确是在冷战。
    我忍不住脱口问道：“是不是因为，他改姓投奔到林家公司的缘故？”话毕，我就听到陈玉叫了一声，十分惊讶地看了过来。
    “小楠，你刚刚说起若改了什么？”
    不会吧，陈玉竟然不知道林起若原本姓元。即便她不了解林起若的家事，也应当很容易就推测而出吧。
    叔侄关系的两个人，怎么会有不同的姓？
    本想借此嘲笑陈玉一番，却看到林起若抽完烟，正径直走回车内。
    “很抱歉，我烟瘾又发作了，竟然耽误了行程。”残留的香烟味，在狭小的车内弥撒开，空气中留有淡淡的痕迹，像一根透明无形的线。
    想不到林起若还有烟瘾。
    闭眼小憩了一会儿，我在回学校的途中，暗自揣摩林起若这个人。
    他像一幅尚未完整的拼图，虽然缺了零星几块，但远远看去依旧十分精美。人们常常受到表象的迷惑，总是不轻易间漏掉了至关重要的细节，主观把握一切。
    那天晚上我成功的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死活睡不着，期间还爬起来上了两次厕所。我异常的烦躁不安，终究放不下心给元风打了电话。可他手机占线，始终没人接。
    元风该不会出事了吧？
    这个念头一直闪现在我的脑中，不停翻滚着，近乎扭曲成一种戏剧性的猜测。比如，元风可能遇上了劫匪。对方有一大群人，而他势单力薄又太过轻敌，于是不小心……
    呃，我在乱想什么啊！A市治安一向稳定，哪里蹦来那么多劫匪。死命摇摇头，我再次爬下床，偷溜出去打电话。
    这次电话竟然接通了！赶紧接起，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喂！你谁啊！”
    这不是元风的电话吗？我的天，难道他真的出事了？！
    “不好意思，请问元风在吗？”
    “管你圆的还是方的，我们这没有！”那人粗鲁的回嘴，把我说得哑口无言。
    我赶紧检查刚刚拨过去的号码，发现这串数字准确无误，错就错在了接电话的不是元风，而是个声音极粗的陌生男人。
    正当我准备静下心来仔细询问时，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忙音——那人竟把电话给挂了！
    这下让人更着急了。
    汗水已经湿透了我的上衣，那些莫名的惶恐越积越重，紧压在胸口上。不安与猜测拥挤在脑子里，神经线也纠结在了一处，死死缠绕。
    理所应当，我彻底失眠了。
    待到早上6点钟，宿舍内响起了第一声闹钟。马芸嘟囔着关掉，在床上翻了几次又睡了下去。
    我抬头看天花板，听她们平稳的呼吸声，竟也不知疲惫。
    “小楠？你怎么起那么早……”
    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立马回神，抬头竟发现陈玉已经醒了。她伸长右手，胡乱抓着蓬松的头发，仰起脸盘着腿，打了一个懒散的哈欠。
    我特意放低了音量。“没什么啦，我只是突发奇想准备去晨练。”
    随便胡扯了一个理由，我暂时不想告诉陈玉那件事。顺手拿了口杯牙刷，冲她摆摆手，“你继续睡吧，等下我帮你买早餐。”
    她习惯性犯懒，自然高高兴兴地躺下，也没质疑我话里的漏洞——事实上我奇懒无比，从来都是宿舍里起床最晚的人。
    出了宿舍楼，我干脆顺着谎言，真傻乎乎地跑去晨练了。
    因为太早的缘故，天色有些朦胧，除了我以外，道路上没有其他人。我只听见自己窸窣的脚步声，在这安静的早晨里，被意外的放大声响。
    不过在我眼里，这个早晨竟变得毫无吸引力。心内的慌张郁结在胸口，让我变得有些呼吸困难。
    漫步到操场，感受迎面吹来的微风。
    毫无目的地走着，我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耳边老响着一个奇怪的声音，像苍蝇一样让人厌恶。
    时而沉闷，时而尖锐。
    拐了一个弯，我终于发现了声源所在。
    “李亦楠，你在这做什么？！”
    我愣在原地，看着台阶上的严玛丽，只觉得尴尬无力，说不出个所以然。想了一会儿，才临时编了一套话：“啊哈哈，好巧呀在这遇到你，我只是来晨练的……嗯，你继续唱，那就不打扰你啦！”
    正准备转身，我就发现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手。
    玛丽圣母拍着我的肩膀，表情还挺严肃。“喂，我想跟你道歉。你接受不？”
    道歉？她好像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你说的是上次的合唱比赛？”她点了点头，算是肯定我的猜测。于是我笑了起来，只觉得很莫名。“没必要向我道歉呀，我确实有做错的地方。技巧不够熟练，表演不够投入，还不懂得和指挥配合……”
    “好吧，我承认。当初找那个男生当指挥，纯粹就是因为犯花痴。所以最后配合不当也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组织者没大脑。”
    玛丽圣母也挺可爱的，就连道歉都那么的与众不同。她继续拍拍我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问道：“要不我再给你唱首歌，就当作道歉的礼物，你说怎么样？”
    彻底被她逗乐了。
    “好，就唱你拿手的《山路十八弯》。”坏心眼地扯起嘴角，我倒想知道玛丽圣母的非凡功力。
    那堪比闹钟声的美妙嗓音，应该会吵醒一大片人吧。
    果不其然，她还没唱够几句，就光荣的把一个保安给招来了。
    那保安怪有意思的，在确认我们这里没出事后，竟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你们俩大清早的可别瞎囔囔！姑娘家的，想吸引男生也不该在这点上。”
    严玛丽一脸沮丧，对我哭诉道：“没办法，这歌都还没唱完，就把狼给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