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难逝

37 第三十六章 我们的爱,是梦方醒


    离结婚还有一个星期。
    今天的天气很不好,秋天将去,入冬时节,阴沉沉的天像蒙在心上的一层灰,扫也扫不走,我窝在陆勉怀里,问他结婚那天天气会不会好些,他很是嚣张的说:“老天也要看他的面子,自然会是好天气。”那天,是一星期后,天气果然很好,但是到了下午淮州却是下了一整天暴雨,许梅站在我床前,垂头看着我,她对我说,“赵青韶,有时人折磨自己并不是想要让自己受苦,而是想看看还有谁为自己心疼……”
    终究,他不是会心疼我的人……
    晚上,我们一起去看新家,在宜川南面的一个新开的小区,独门独院,屋前有花园,种了些小灌木,还有一大棵的玫瑰树,已经有了花骨朵,藏在绿叶间。屋子只有一层,我不喜欢太大的屋子,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空荡的让人害怕。屋顶有漂亮的阳台,架了一树漂亮的葡萄藤,有仿真的篱笆围着楼下的园子,我站在阳台上,看到陆勉站在那棵玫瑰树下,拨开绿叶找藏在里头的玫瑰花,有一只灯打在他头顶,夜色里,我可以看到他修长的手指穿插在绿叶间,脸上有着很专注的神情。我走下去,看到一些家具只是随意摆放着,陆勉走进来,拉起我的手。
    “还没弄好呢?你想怎么摆就怎么摆,别太古怪就好。”他说话时笑着,浅灰的衬衫,黑色的西裤,脸蛋又生得极好,整个人笑起来更是显然灿烂夺目,即将要成为我丈夫的人还真是有魅力,我笑,两手扯着他的两边脸颊,赵青韶,老天是在跟你开玩笑么?
    “青儿,我得先走,公司有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他站在院门口对我说,语气显得很轻快,眉毛上挑着。
    我点头,“哦,知道了。”
    “我叫疣头来接你。”他转身打开院门,白色的金属镂空小门,很复古的感觉。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陆勉回过头来,正色道:“手机没买,呆会我会带一个回去,我联系不上你,让疣头来接,听话。”
    他很少这么慢条斯理的说话,口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是直接命令我,我嗯了声,他便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我站在屋子中间,头顶是一顶硕大的吊灯,我走过去站到门边,开开关关好几次,终于在又一次满屋漆黑后,飞速地关掉门,然后跑着离开,到了小区门口,我气喘吁吁,随手招了辆停在路边揽客的出租车。
    “师傅,跟着前面黑色那辆车。”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才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猛得向前,我惯性地向后一仰,然后索性倒在车座上,许梅说,幸福的人很多时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可是偏偏很多人都不愿那样做,我也一样,两眼都睁开,想确定的只是那个人是不是真爱我……
    车子一直开到城郊的一所高级会所里,我在车上一直在浅眠,可终究睁开眼时,现实还是现实,总不能是一场梦。
    我在车里看到陆勉已经穿上了他的西装外套,他大步走了进去,其实刚刚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跟上去,司机开始催我,我才打开车门,走下来。
    当我走到那间贵宾室门口,又再次听到叶遥的声音时,我真的很想转身离开,但脚却偏偏像钉在地上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陆大少,怎么也不给我们发张请柬啊?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是啊,虽说这新娘子不是我们遥遥!”
    陆勉低声在笑。
    “听说这位新娘子可是我们以前那们苏大公子的女友,陆勉,你手段够高的啊。”
    “我在伦敦的时候,从苏瑞同学的口里听过她,叫,什么?赵青韶,对对对,就是她,苏瑞一喝醉了就叫她名字,情种啊!”说完,哈哈大笑。
    “陆勉,依你的脾气,不给苏瑞发张请柬?”叶遥的声音。
    “呵呵……”他冷笑,“赵青韶,能嫁给我本就是托了苏瑞的福,若不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就是,就凭她,要什么没什么?真以为……哼!真是蠢货!”有人这样说。
    “哼!蠢货!破鞋……上不得台面的穷女人!”这话是陆勉说的,动动嘴皮,话就像刀尖一样截到人心坎里,血流得全身都是。
    我惨笑一声,转身离开,原来在即将要与我结为夫妇的人眼里,我是这样的……
    陆勉的衣服还晾在阳台上,我取了下来,然后仔细地给他叠好,然后我就那样呆坐在床头,灯全都没开,坐了好一会,我摸黑去厨房下了碗面条,端到客厅餐桌上。吃完,再坐回床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听到拧到门锁的声音时,已经快到凌晨,陆勉脱了鞋径直走到我房里。
    “干什么?还不睡?”他坐到我旁边,抓起我的手,他的手很热,有很重酒气扑过来,我觉得刺鼻。
    “我都说了让疣头去接你,你怎么不等他?从来都不听我的。”他两手抓着我的手,放到他胸口,“手怎么这么冷?”隔着衬衫,他被我的手冰得皱眉。
    “干嘛不说话?我最怕你不说话这样一个人发呆的时候了,一个人胡思乱想,总怕你想出事来……”他摸索着吻上我的嘴,酒味很重,让我觉得想吐。
    他把我的手放到他的衬衣里,紧实的肌肉有像在发烫一样的温度,他把我顺着按倒在床上,嘴跟着游离到我脸上。
    “怎么哭了!”他撑起身子,要去开灯。
    我按住他的手,说:“别,你先起开。”
    陆勉坐起来,然后我立马也翻身坐起,按住他,用了最大力气的把他按在床上,他笑。
    “干嘛?”他说。
    我双腿跨开,坐到他腰上,抹掉脸上的眼泪,手指抚着他的脸,忽然手举起,落手便是连着两个响脆的耳光。
    陆勉完全惊住,我则大哭起来,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我便又反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你做什么!疯了么!”他大吼。
    “呵呵呵……”我边哭边笑,他露出像看到了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赵青韶,能嫁给我本就是托了苏瑞的福……蠢货!破鞋!上不得台面的穷女人!”我笑着复述他的话,眼泪顺着下巴滴下去,而声音早已经是断断续续,因为难过到呼吸都觉得好痛。
    “陆勉你真是他妈的混蛋!”我骂他,“你这个烂人!”
    我头垂到他胸上,长长的头发几乎将他整个脸盖住,而他的衬衣已经湿透。
    “这么耍我,你觉得很趣是不是?”
    陆勉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我头埋到他肩窝里,就着肩胛骨狠狠一咬,他痛得倒吸气,有血腥味传到我嘴里。
    “陆勉,陆勉……”我叫他的名字。
    “听我说好不好……”他也有些颤抖着出声。
    我哭到嗓子都哽咽,“你是这么个没有心,也没有爱的人,可我却偏偏爱上你……”脸贴在他胸口上,湿淋淋的一片,粘得很难受。尽管我一直在躲,可是命运却总是将我们联系,或许是那年冬日我看到冷到缩成一团的他开始,也或许是他第一次像我妈那样叫我开始……
    命运的安排早已经超出我的计划之内,更不在我可以有路可退的时候,以为只要不说出口,就还有保全自己的机会,可现在才明白,说出来还是不说出来,爱都已在心里落地生根……
    我撑起身子,连爬带跑的跑开,从客厅门后把行李箱拖出来,陆勉跟着跑出来,他脚步有些踉跄,脸上,身上全是我流的眼泪。
    他跑过来扣住我要拧开门的手,他的呼吸很急促,双腿微曲,垂下头,两眼看着我,“你爱我?”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那样耻笑我,或许所有人都会在看到这里时,以为他真爱我。
    我苦笑,“是啊,在这不久前,很爱,很希望能和你白头相守,老了也能一起坐在阳台上看日出日落,可是现在……”我顿了顿吸了口气,冷声道:“我恨你!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陆勉忽然颓然一笑,咬牙道:“你就这么不信我?”
    我抓起他的手,冷笑道:“再三欺骗我的人不是你吗?这手上分明是被咬的牙印,你又是怎么跟我说的?”
    用力挥开他的手,踮起脚,讽刺,“如果说苏瑞的事情是因为他父亲欠了你,那么高三毕业那年在叶遥家对我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是因为我也欠了你?凭你,也值得人去信吗?我也真是傻了,疯了,才会奢望像你这样的人会爱上我!”
    我说完,冷眼看着他忽然整个身体都僵掉,“你记得?”他说。
    我狠狠的把中指上的戒指拨下来,砸到他脸上,“现在你的计划中途破产,很可惜是不是?”我拽住他的领带,厉声道:“确实可惜,就算我现在再怎么难过,那也是我的事,苏瑞他还是会过得很好,他会娶比我更好的人,重新爱上别人,你的报复落空了。”
    我推开他,他双眼死盯着地面,我走出去,楼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走进电梯里,蹲下身子,手捂着嘴,又是再一次泪流满面。
    我到了淮州,三天前在公司申请的,在淮州有另一家子公司发展不错,依旧是以前的位子,只是换了地方而已。
    三天前,我站在徐柏东的办公桌前,他金边眼镜下那两只眼睛在将我上下扫视了几遍后,终于说:“这个,我不批。”
    我轻笑道:“为什么呢?当初我能进这家公司,想必也有陆勉的原因,而现在我和他已经分开了,我在这只会觉得别扭,所以还是批了吧。”
    他站起来,看着我,“陆勉和我说过了,离开这里,哪个地方都不会要你,或者说不敢要你。”
    我气急,“他还算是个人吗?”
    “阿韶,如果你还想有个工作能养活你自己,孝敬你爸的话,就打消这个念头吧。”
    于是我来了淮州,这里离苏河远了许多,来接我的人是许梅,她还穿着浅蓝的工作套装,黑色的低跟皮鞋。
    “你怎么这么突然就来了。”她笑着,“害得我中午午休跑过来,连饭都没的吃。”
    我扯了扯嘴角,“不结婚了,所以调这来了,陪你好不好?”
    “开什么玩笑?陆勉别呆会就杀过来,可别说是我拐带你哦!”她打趣。
    我淡笑着没再说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让自己不流泪。
    “调工作的申请批下来后,我又马上请了长假,所以我现在得好好玩玩。”我坐在车后排对坐在旁边的许梅说。
    她没说话,只是领我去了她租的房子,一室一厅,带一个小厕所,我把行李箱扔在墙角,翻身躺到床上,午后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落在我脸上。
    我扭过脸,对站在房门口的许梅说:“他不爱我,婚礼没了。”这短短的一句,我练习了很久,可还是不知道,怎样说出口,表情才不是难过。
    她凝神望着我,“真的?”
    我苦笑,“比什么都真。”
    “为什么?”
    “只是一个报复的阴谋,而我是里面最无辜又最愚蠢的棋子。”
    她没再说话,我们俩都沉默着,许久,我听到她转身离开的声音,她说:“家里有吃的,然后,好好睡一觉。”
    我闭上眼,却又睁开,只有许梅平缓的呼吸声在夜晚响着,很轻很轻……
    我翻了个身,她忽然从后面将手搭在我肩上,声音里带着哭腔,“阿韶。”
    我抹了下脸上的泪,随手擦在睡衣上。
    “睡吧。”她说。
    我说:“好。”然后闭上眼睛。
    我来许梅这的第三天,夜里,所有人都睡着了,万籁俱寂,只有我不得不睁着眼,整晚,整晚……
    终于……
    眼前是一片雪白,许梅背对着我,她整个身体都在轻微的颤动,没有声音,但我知道,她紧捂着嘴在哭,就像我自己很多个时候那样。有透明的液体顺着输液管从手背流到身体里,输得很慢。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高大白玉兰上稀疏的挂着几片残片,曾经的幸福就像现在这时节树上的叶子,一夜秋风,落了满地。
    我手指抚着藤椅上的纹理,细细长长的,我记得以前在那间屋子里也有一张这样的藤椅,陆勉会坐在那里,有时看到他躺在那睡着了,我会使坏的走在后面把椅子向上一翻,陆勉常常吓得立马跳起来,然后一脸咬牙切齿的愤恨表情。
    三年多时间,自以为是可以互许终生的人,但到头来才发现,信以为真的一切全是谎言,全是阴谋,我右手按住左手,那中指上难以消去的戒痕还在,分分秒秒都在提醒我,过去的三年,多么荒唐又可笑。陆勉,他究竟是有多恨,才能做到这份上,花了三年时间,花了那么多心思,做出这么真的假象,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在他的设计里步步沦陷,想必这过程里,他一定乐坏了。
    “阿韶。”许梅把手覆在我手上,我抬眼看她。
    “在他心里我什么也不是。”我把手抽出来,头扭过去,落地窗外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这世上人这么多,可难过永远都只是自己的。
    我站起来,忽然那么多的眼泪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流下来,“你知道他是怎么说我的?你知道他的那些话有多难听吗?”
    许梅走过来,“或许那些听到的,看到的也并非都是真的,我总觉得……”
    “够了!”我冷声打断她,“你若是再为他说一句,我们便不再是朋友。”
    许梅站在我床前,垂头看着我,她对我说,“赵青韶,有时人折磨自己并不是想要让自己受苦,而是想看看还有谁为自己心疼……”
    可惜陆勉不会心疼我,他不爱我……
    三年一梦,至此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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