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旧迎新

第四十四章  往来
    郑笠过来说出此话，让顾平春脸上微微一怔，心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念头。不知郑笠要与她说些什么，但若是问话，估计就是她早先说的那些个提醒的话了。因为她说的那些事情有许多已经应验。
    顾平春这几天一直想着，这场战事之后，陈茹家可能会再问问她这些事情，可她万万没想到是，问她这些话的不是陈茹一家而是郑笠，这一下让顾平春心中有些拿捏不准，郑笠要问她这些事情是有什么意图。但是眼前，她却不敢露出一点的惊慌之色，而是温和的笑笑道，“若是郑将军要说的话不多，不如就在此处说话好了。”
    午后依然炽热的日光洒在街道，金光均匀地镀在了街边的葱翠绿意和每一个角落之上，瞧着十分的燥热。郑笠皱皱眉后，目光往四下里看了一下，一指街巷头那个不大的茶楼，说道，“顾姑娘，有些话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若是顾姑娘不介意，不行咱们就到那里说话。”
    郑笠生本就生得颇为高壮，因长着一对黑黑的剑眉，鼻梁高挺，双眼有神，本是清俊的容貌，却因长了个方下巴，添了几分坚毅之色。今日就算他身上穿着是件普通的黑细棉袍，腰间束着暗色的腰带，即便没有带佩剑，身上也无一处配饰，但那气度也依然帅气。
    再说与他面对着说话的顾平春，虽是背对行人站着，但从那身姿一猜也定是个窈窕佳人，于是从她们身边经过的行人，便开始不住地打量起他们。寻巧悄悄拉了一下顾平春的衣袖，偷偷给她指了一下行人，顾平春踌躇了片刻，便点点头轻声答应下来。
    两个进茶楼找了个包间，坐在临窗的桌前，寻巧守在门外，送茶水的小伙计将茶水，茶点摆放之后，忍不住向他们两人偷偷瞄了几眼，大约是猜想这是谁家的小姐在这里偷会寒门的情郎，要不是郑笠用一双犀利的眼光扫他一眼才吓的他赶紧出去，估计他这会儿还得再在这里磨叽上一会儿。
    顾平春被小伙计出门时的囧样逗的轻笑了一下，于是刚才进门时的不适感便减轻了许多，郑笠看顾平春的神态放轻松了，他便调整了一下坐姿后，开口说道：“我刚才是准备去陈谋家的，但是在快到他家之时远远看见你与赵姑娘从他家出来，今年初顾姑娘说的话由陈谋将军转述给我参详，一开始我们谁都不信，只是将你提醒的粮草之事当真，没想着后面的战事也被你说中，如今你说的许多事情一件件都应验了，因考虑到你们一家马上就要去京城，所以有些话，我想着还是当面再问问顾姑娘，不知顾姑娘可否愿意再与我上一遍。”说完这些话，郑笠的表情便又严肃起来。
    顾平春进门时便心里有所准备，一听他问的就是她刚才猜测的事情，可还是不自觉抬头睁大了眼睛望向郑笠。她摸不准郑笠的态度，虽然此时看上去郑笠问这话并没有什么恶意，但顾平春可是知道他的手段和他在太子心中的位置。她怕万一这里面有什么试探，她那些话别看对陈茹一家可以当面说得，但是对郑笠她还是有些顾虑。
    顾平春的犹豫郑笠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已在顾平春的心里不是个可以完全信任之人，于是他忽而一笑，温声道：“你不必告诉我许多，我只要知道下次与胡人之战大约发生在何时，哪个地方最危险就行，我向你起誓，此话决不会再让外人知道。”
    顾平春又默了一默，方才轻笑说话，她没有直接出口说出郑笠想要问的事情，而是先试探着问道，“郑将军不会还想要再知道一下，我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吧，毕竟这些事情听起来会让人觉得危言耸听。”
    郑笠笑了笑，笑容平和，既不激动也无讽刺，“这世上奇人异事又不是没有，周易八卦能窥探天机的人也是存在，只不过这些人轻易不吐真言，再一个我听说泄漏天机的人是要有损伤的。今年这些事我与陈谋一家能得顾姑娘的提醒并得到封赏，如今感激还来不及呢，那里还会再打听其它的事情。今日我所要问的，也不过是我自己想再听你亲口说说罢了。”
    顾平春听闻此言有些讶异，没想到郑笠还有如此的心胸和见识，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会将有些话说的过于明白，于是她想了一下，才开口先解释一翻，“我家有多少书籍将军去年也曾见过，因我自小读书比较旁杂，所以对易学也有所涉猎，年初给陈姐姐说的那些话，不论准与不准，你们就当是个参考，我最真实的意思，除了想让我身边的人留意今年的大劫之外，更重要的是，不想看到边城的百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又遇上战祸，因为你们都是将军，只有你们才能让这些百姓避免这样的灾祸。”
    郑笠表情认真，沉默地点点头，表示认同，顾平春看到他是这个态度，这才鼓足勇气，缓缓地说道，“我觉得今年在九月底，在西北应该还有一场战事，不过地点不在秦州，应该发生在府州之地，其中有两座城池最是危险，那里的生灵会有劫难。我所能知道的就是这些，其实将军身经百战，就是没有我的这个卦象，应该也能看出许多事情。”
    顾平春说完这些话便十分紧张地端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之后便用双手紧紧的握着杯子，静静地等待着郑笠的进一步反应。
    郑笠没有注意到顾平春的这份紧张，而是拧着眉坐在那沉思，半天后才有些自语地低声说道，“你说的道是与我分析的一样，只是如今军帅却不信我的情报和判断。”说完这些，郑笠轻抿了一下嘴唇，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
    顾平春可是知道安陆侯就是因在九月这场战事大败之后才被罢官查办的，于是她一急便出口道，“他再不相信，将军也要试着说服他，另外不是还有钟副帅吗，听说他打仗很在行，要不你再与他探讨一下军情，要不然这边城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郑笠听了顾平春话，猛地一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向顾平春，顾平春被郑笠这一看，马上就觉出自己失言了。于是她慌张的低下头不敢再看郑笠的眼睛，深呼吸几下，方才冷静了些。
    郑笠这一回道是看清了顾平春的不安，于是他愣了愣后暗思，这个顾姑娘也不知怎么的，每次与他说话好象就特别的紧张，完全没有陈茹与赵秋红几个在他眼前随意，想想上次她见太子殿下也能稳稳当当地应对，于是郑笠猜测，大约是第一次顾平春救助他时，自己当时的凶恶样子吓着她了，于是他轻咳一声，和颜悦色道，“顾姑娘说的很对，但作为军帅他也不能只听我一人之言。”
    郑笠说完这话，转过头盯着外面的街道看了一会儿后，才似是心中打定了主意，语气坚定道，“实在不行，我再带着人到胡人那边看看，这次一定得弄到可靠的军情。”
    顾平春不懂打仗的事情，但她相信郑笠的能力，因看郑笠没有什么话再问了，便打算起身告辞。郑笠很满意今日自己所得的消息，也知道顾平春能与他直言意味着信任，于是站起身后，他对顾平春轻轻言道：“顾姑娘放心，你今日所说的话我是不会再对外人说的，但是陈谋将军家，待我从胡人那边查看之后，还会再提醒他家一回。”顾平春听后点头。
    两个说话间走出包间，一出门寻巧便一把拉着顾平春，看了郑笠一眼后，就凑到顾平春身边低头道，“小姐，我刚才看到咱家的二管事进了那头的一间屋子。”
    顾平春一听，脸上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她下意识的就向那个地方打量了一眼。寻巧说的话，郑笠也听的清清楚楚楚，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想一想顾平春刚才与他说的那些内容可以看出这姑娘是个胸怀慈悲之人，再暗叹一声这位前朝郡主姑娘活的也不容易，于是郑笠的心里忽然便有些柔软，心道不行自己也帮一把这位顾姑娘吧。
    郑笠与顾平春出了这间茶楼之后，他便对顾平春主动提醒，“顾姑娘家的身世，以前让朝廷顾忌也是在所难免，此次回京城后我想应该会有所好转。但是，这并不能说你家以后的日子就从此安稳。去年太子在时，我曾协助太子查过你家，你家这个二管事的来历与交往都有些问题，你回去后不妨提醒一下顾侯爷。”
    听了郑笠这话，顾平春心中大惊，再加上外面充足的光线让顾平春一阵晃眼，顾平春觉得自己脚下步子一乱，差点让她的身子有些歪倒，幸好身边有寻巧扶着，等顾平春适应过来站稳之后，便看到郑笠此时正等着她的回应。
    于是顾平春也顾不上这是在外面街市上，她冲郑笠深行了一礼之后，便急急回道，“今日多谢郑将军提醒，不说别的，有我祖母当今的身份在那里，我家也不会图谋什么，郑将军即然查过我家，也知道我父亲的为人，如今有郑将军提醒，我家此后只会更加谨慎。”
    郑笠微笑着点了一头示意她去上车，顾平春心存感激，就在她准备上自家的车子之时，顾平春忍不住冲郑笠一回头笑道，“郑将军，你与陈姐姐的事情要抓紧了，别到时候弄的好事多磨。”
    郑笠被顾平春最后的一句话，震在路边站了半天，直到顾平春的车子看不到了，他才在脸上露出个笑意，摇摇头一转身离开刚才说话的地方。
    郑笠决定今日还是直接回军营，在回去的路个郑笠突然恍然，这顾姑娘看着平时稳当持重，其实内里却还是一个小姑娘。不过她刚才最后提醒的事情挺对，父亲卫国公那里还是得抓紧时间再去一封信催催他的意思，也别让陈谋一家等的太久，虽然人家说了妹妹要晚点嫁人，但人家可没说也可晚点定亲。
    顾平春没有看到郑笠刚才分开时，脸上的笑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赧然和发自内心的愉悦，她上了自家的车子，按捺了许久，才让自己快速跳动的心平静下来，虽说她与郑笠说的话有些骇然，但是郑笠回报她的也等于是救了她一家人，能得到这样提醒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