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旧迎新

第四十八章    留意
    院落内，婵鸣声不断，聒噪而扰人。
    可这扰声却是扰的顾平春心中的愤懑一闪而过之后，让顾平春一时觉得，自己这会儿与顾盛春这样前世就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置气有些不值。想明白了，顾平春便释然了许多，而刚才气的有些发白的脸色便也恢复了正常。
    站在几步远的顾阳春被顾盛春今日不管不顾的说话弄的有些发懵，她望着急匆匆跟着顾盛春离去的杨莲生和几个丫鬟的背影远离之后，才想明白顾盛春今日之举这是在报复初夏之时顾平春的多管闲事。
    顾阳春内心很是看不上顾盛春这样的行事，她看大姐顾平春一时之间气的不轻，于是赶紧快走两步，小脸紧绷地走到顾平春面前，小声对顾平春劝道，“大姐，你别生气，以后二姐与那个楚邵行的事情你就再别管了，省的好心不得好报，再象今天这样，拿着廖哥哥与你一起胡乱说话。”
    顾平春听了顾阳春的话，心底生出温暖，她抚着顾阳春的肩头，淡淡一笑用眼神示意自己不要紧之后，才认真对顾阳春轻言，“我不会为她刚才的话生气，劝她的事情一次也就够了。以后她是她，我是我。况且这个家里还有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情让我牵挂，我的好心不会再分给对我不屑的人。”顾平春说完这番话后，便拉着顾阳春一起出了顾昊杰的院子。
    坐在屋里窗下的廖承章与顾昊杰，也将顾盛春在院子里大声对顾平春说的那几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顾盛春今日这一次两次的让顾昊杰失面子，顾昊杰哪里还能再不做声，于是他一听完顾盛春说的这些话便马上站起身准备出门去申斥顾盛春一顿。
    顾正良被顾昊杰这气冲冲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很少见顾昊杰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害怕，他忙拉着顾昊杰的衣袖叫了一声“父亲。”便不知再说什么。
    顾昊杰低头迅速地扫了儿子一眼，看着才到自己腰间的儿子说话时这紧张的眼神，一时之间心中忽然有些黯然，自己以前最疼爱的两个孩子，什么时候变的一个越来越不明事理，而另一个变的胆心如同个小姑娘家。顾量杰说不上心里是失望还是什么，总之是一下子不太好受了。
    廖承章虽也觉得顾盛春今日的话很是刺耳，但他这会也不好真的让顾昊杰当着他的面将顾盛春大骂上一顿，所以他这一挡，顾平春与顾阳春两人便也都离开了顾昊杰这里。
    于是，被劝回来又坐下的顾昊杰，气的坐在椅子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温言打发了小儿子先去偏厅写字之后，才神色之中很是带出几分烦恼对廖承章说道，“家里的许多事为了安全起见，除了平春，其他人都不知晓，盛春不知你的身世，今日她拿你与平春胡言乱语，你可别再意。”
    廖承章的性子本就淡然，他听了顾昊杰这话，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地言道，“伯父选择对这些事情保密是对的，至于我，我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我如今身份就是这样，让盛春妹妹说上几句也无所谓。不过，盛春妹妹这样拿自己的大姐说事，我觉得确是有些过了。”
    顾昊杰听了廖承章的话，无奈地点了一下头后，脸色难看地对他坦诚，“盛春这一年也不知怎么了，时时便要与平春争个高低上下的，一点也没有过去那样的宽厚大方。”
    廖承章这几年看病去的人家多了，多少也知道些内宅之间的各种纷争，所以今日，虽然他看不明白顾盛春与顾平春不和是为了什么，但也能猜出顾盛春所争，大约还是因着身份的关系，想要压着大姐顾平春一头。
    廖承章对顾盛春的感觉不好，但他毕竟因身份所限也不好多言，况且他也知道顾昊杰的性子不是个严父，于是他只能就着顾昊杰的话劝慰上几句，提醒顾昊杰以后在儿女之事上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距离一家人离开的前一天，顾平春又到顾昊杰那里听了听大管事那里查出的二管事秦朋的事情，大管事皱着眉汇报道，“大小姐前几日看见他进茶楼的事情，现在只查出与他相见的人是从京城来秦州这边作木材生意的，秦朋自与这位商人联系后，除了大小姐遇见那次之后又见了二面，咱们府里从来没有买木材的打算，这几日我试探了一下秦朋的话，他只说那人是他以前当伙计时认识的旧人，夫人说是要给几位姑娘们准备些婚嫁用的木材，这几日见了故人，正好他就先跟这人打听一下他那里有没有好的木料。如今那位商人不知是何故，这两日已悄然离开了秦州。”
    大管事说完这事，表情有些纠结，而这几日听着查来查去都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且大多都是打着杨氏的旗号办的事情，顾平春与顾昊杰这会儿便也有些一筹莫展，即便是一向沉稳的顾平春，此时脸上也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忧虑，拿不定主意现在该如何处理秦朋这人。
    这回也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之中的廖承章在听完这些内容，略想之后对顾昊杰言道，“伯父，时间太短一时看不出什么也别着急，明日你们就得出发离开秦州，依我之见，秦朋这会儿还是暂时别动了，这一路上正好再看看他的行事，若是真有什么不妥，等伯父一家到了京城，那时再动手也不迟，毕竟他一家的身契还在你的手中。”
    顾平听了这话凝眉，她现在心里最大的顾虑是，这会若真的对秦朋动手，万一再引起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心思，别到时候反而影响了她家代表顾氏族人祭拜先祖皇帝的事情。
    而顾昊杰与顾平春的顾虑也是一样的，父女两人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经几人商议，最后决定如今还是让人先盯着秦朋的行事最为合适。
    此事商议完毕，顾平春几人正准备离开，就听见外面顾峰与杨氏说话了。
    顾昊杰一听是杨氏过来，他的脸上便不自觉的就露出几分心烦的表情。大管事出门冲杨氏先行了一礼之后，便去安排明日出行事宜，而廖承章与顾平春与她见了礼，也马上准备抬腿出门。
    杨氏听说他们要走，便笑着挽留，“我与侯爷说上几句话便好，你们要是还有话没说完，便在这里等上一会儿吧。”
    廖承章微笑着推辞，“这会儿我要赶紧过去为赵姑娘的父亲诊病，夫人有话还是与侯爷慢慢地说吧。”
    顾平春也对杨氏说道，“我那里有几件东西想要让廖大哥带给赵姑娘，这会儿寻巧可能已经过来了，所以我也不在这里待着了。”
    顾平春与廖承章与杨氏说完话便一起离开，杨氏笑着看她们两个出门心中若有所思，也不知这几日这几个人天天关着门说了些什么，她打听了几回也没打听出来。盛春前两日就是因为说了他俩人几句，便被顾昊杰叫到她屋里狠狠地申斥了一顿，就是她也是被顾昊杰说了几句。
    杨氏心中有气，别看她刚才一脸笑着对廖承章和顾平春这两人说话，实则自那日后，她的心中早就看她两人不顺眼了。而且杨氏心中还有更大的猜忌，经顾盛春的提醒，她也觉得顾昊杰如今对这个廖承章好的有些过分了。
    杨氏暗暗压着心中的疑虑，一转脸先笑着对顾昊杰说了一说明日出行的事情，之后便试探着冲顾昊杰问道，“侯爷，承章来秦州也有七八日了，他这回是送完咱们便直接回他师傅那里。”
    顾昊杰听杨氏相问，放下手中正喝的茶水，抬头瞄了杨氏一眼后便点了点头。
    杨氏见顾昊杰望她，伸手抿了抿自己的发髻，便又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回咱们离开，侯爷放出去不少人，这以后廖管事一家是不是也是自由身了。”
    顾昊杰听她打听这事，便又是不咸不淡肯定地答应了一声，才又补充说道，“到京城之后，可能没有这么大的宅子，所以这回能放自由身的全都放了。”
    杨氏并不在意顾昊杰这几日对她说话时总是这样一幅不耐烦的样子，她呵呵笑了两声，便又是玩笑地说道，“那咱们以后去京城了，承章小哥可就不知，还会不会如现在这样时常来看你了。”
    顾昊杰听杨氏说这话，心中很不受用，于是他瞪了杨氏一眼后，便自信地回道，“会，不论我在何处，日子好与不好，他都会去看我的。”
    杨氏听了这个回答，心中微微一怔后，便再次试探，“承章这孩子要说也是一表人才，他是你看着长大的，侯爷你这么喜欢他，难道就从来没有考虑招他做咱家的女婿。嫡出的身份不合适，不是还有庶出的。”
    顾量杰一听此话，脸色便马上沉了下来，“我说盛春那日怎么那样胡言乱语，半天她那些话都是你教她说的。”
    杨氏看顾昊杰为了她这些试探的话发脾气了，于是她赶忙改口笑道，“侯爷，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也觉得承章这孩子各方面都不错吗，这是我有私心了。”
    顾昊杰听杨氏夸赞廖承章，便脸色缓和了许多对杨氏说道，“这孩子与咱家孩子结不结亲不重要，以后他们能以兄妹的身份好好相处我也就满意了。”
    杨氏与顾昊杰又说了些其它的事情，便收敛下心中的纷杂心情从顾昊杰的屋子里出来。只是她一路回自己院子时暗想，也许盛春的猜忌是对的，她还真得要了解一下这个廖承章的来历了。顾昊杰对廖承章的态度这哪里象是对待一个仆侍的孩子，要说他是顾昊杰的儿子，她也有些相信。这以后她得私下给秦朋交待一下，让他暗中再查一查这廖管事一家。
    杨氏一路走一路算计着这些事情，而她的唇边则一直挂着一抹嘲讽的微笑，杨氏心中轻哼一声，顾昊杰这些年虽然故意瞒着她许多事情，就以为她真的不知道南湖庄子上以前住的人是谁了。杨氏皱眉，就是不知她回娘家之时，顾昊杰又把她们那些人安排到哪里去了，怎么她一回来，这些人就不见了踪影。
    第二日一早，各怀心事的一家吃过早饭便纷纷地上了准备好的车子在顾昊杰的带领下悄然离开了秦州。出了东城门，骑在马上的顾昊杰，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这个他待了近二十年的封地。顾昊杰此时心里隐隐地泛起一丝惆怅，而他的眼窝也不禁有些湿润了·······
    顾昊杰心想，其实自己何尝愿意东归回京，这不过是因为时势所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