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旧迎新

第五十七章    点评
    顾盛春三人开始作画，大家都知道这会儿不便打搅，除了几位不爱逛园子玩乐的，大多数姑娘散开后都各自与自已相熟之人或坐或站分布在四处，各找各自的圈子。
    顾阳春被几个与她同龄的小姑娘们叫去玩投壶，而杨莲生在顾盛春走向画桌之时，她的脸上就有些举棋不定，若按平时她一贯的行事，顾盛春作画她多半是会陪在她的身边。可是刚才她与新结识的几位小姐说话比较投机很想借此机会与人深交，于是杨莲生的眼神在顾盛春和刚相交的几位姑娘之间来回巡视了几遍之后，便笑着挽住顾平春的手臂摇了摇后说道，“大姐，那里有几位姑娘叫我一起去花园赏花，盛春这里要不你就留下来照看一下。”
    杨莲生从来没有这么亲近地拉过顾平春的手，今日之举顾平春焉能不明白她的心思，看着她眼中透着一幅祈求的目光，顾平春向那边几位等着杨莲生的姑娘看了一看后，只略微思考了一瞬便微笑着点点头。
    杨莲生见顾平春答应留下，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就在她正要离开之际，顾平春顺口又向她交待道，“赵尚书家今日客人多，你们只在园子里转转就好，别离这里太远再走错方向。”
    杨莲生转身离开后心中不太舒服，暗想着今日自进了门，顾平春先是拉着顾阳春不离手，这会儿又要多提醒她这么一句，在出门交往上，顾盛春可真又比顾平春更有人情味一些。
    顾平春不知道自己的好心惹的杨莲生心里生烦，她看离顾盛春她们三人作画的不远处，有几位姑娘正聚在那里说笑着，顾平春打眼看去发现都不是挑事说嘴的事非人，于是一思量，她便抬腿向着她们那里走去了。
    最先与杜惠然几人说起安平侯画技的陈瑛见顾平春过来，便招呼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再从桌上一盘小果子中挑了一个最大的送到顾平春面前后，才又笑咪咪地对顾平春说道，“顾大小姐，都说秦州之地的姑娘性子泼辣，可看你的性子真够孤僻的。刚才我与顾二小姐说话之时，就注意到你只带着自家小妹清清静静地躲在一边呢。”
    顾平春闻言一笑，她还真没想着刚才躲在一边说话被人注意到了，此刻听陈瑛说话率性直接，她也就大大方方地言道，“少时，我母亲身体不好，因一直陪她在乡下生活，照顾她养病十来年，之后也就养成了现在这样的性子。”
    坐在这里的姑娘听顾平春这几句话说的很是坦诚，打量顾平春又见她气质娴雅平和，再想想她的出身又觉得十分可叹，于是马上就又有几位姑娘对她心生好感凑过来与她主动攀谈起来。
    顾平春发现自己今生自从与赵红秋她们几位来往之后，在与人交往上也不象前世那样什么时候都别别扭扭满身的不自在。顾平春一放松心态，道是与这几位前世来往不深的姑娘很是聊到了一起去。
    杨莲生与刚结识的几位姑娘去逛园子，此时天气已入重阳，正是菊花盛开万花凋零的时节，尚书府园子中的菊花开的花团锦簇、彩绣辉煌，几位姑娘边转边聊便慢慢地离开了众人。
    杨莲生与刚结识的这四位姑娘身世相似，全都是今日这里官员家连着亲的表小姐，几人凑在一起，这个说一句在亲戚家有寄人篱下之感，那个说一句在亲戚家受到嫡出小姐欺负之事，再有说的更加凄凉，平时连饭都吃不饱的，所以几人越说就越有些同病相怜了。
    杨莲生与这几位也说了说这一年多存在心中的郁闷，心情顿时觉得一下子舒畅了不少。走了一路杨莲生有些尿憋，于是便与这四位姑娘打声招呼去方便了。待她方便完之后，看到那几位姑娘已过了个小桥在离她远些的亭子中坐着歇息。
    找到她们的身影杨莲生便不心急了，漫步过去之时一低头，就看到左手石缝处有几朵菊花开的异常漂亮，杨莲生心里稀奇，就想将这几朵花采下带过去与几位新友簪在头上。
    身边跟着的丫鬟要去帮忙，杨莲生制止丫鬟让她别动，丫鬟不解看她，她白了丫鬟一眼后，就轻轻挽起点衣袖自己伸手亲自采摘这几朵菊花，可正当她的手伸过去才碰到那朵漂亮的花朵时，忽然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男子的说话声音，“好漂亮的一双手啊，这手美的简直可以入画了。”
    杨莲生被身后突然出来的男子之声吓了一跳，刚伸出去的手也赶紧收到袖子之中，待她一转身看清这名说话的男子是什么人之后，杨莲生收起脸中的怒气，马上绽放出一抹羞涩的笑容兴奋道，“楚大哥，你今日也来参加寿宴了。”
    身着考究的楚邵行听这位与他说话的姑娘象是相熟之人，待细一辨认也立即认出，这是去年自己在秦州之地相识的安平侯家的表姑娘。只见这姑娘今日穿了一件银红色银线撒花的对襟袄，银色月华裙，头上挽了个活泼的元宝双髻带着攒珍珠的流苏簪子，抿嘴一笑说起话来俏丽讨喜。于是，楚邵行的脸上也立即现出一幅和颜悦色笑着道，“原来是杨姑娘啊，一年多不见，姑娘出落漂亮许多，你若不说话我都认不出来了，刚才我已见过了安平候，万没想还能在这里遇着你。”楚邵行说话之时，一贯爱用他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眼睛盯着人，杨莲生一时之间就被楚邵行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在认出楚邵行之后发现，成婚后的楚邵行比去年在秦州之时看着更加风姿出众光彩照人，杨莲生这么一想想，看着楚邵行的眼神也不由得有些飘忽。杨莲生身边的丫鬟看楚邵行与她说话，她不回答，便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提醒了她，杨莲生一恍惚脸上就升起红润又略低下了点头与楚邵行说道，“今日我们全家都来了，盛春在屋里作画，我随几姑娘在园子里看看。”
    楚邵行听杨莲生说这里还有别的姑娘，便放眼四处张望了一下，待看见远处亭中正有几位姑娘向着这边看着，他脸上升出几分遗憾后对杨莲生道，“亭里的几位姑娘就是等你的吧，那我这会儿也就不与杨姑娘多说了，回去后代我向几位顾姑娘问个好。”
    楚邵行说完这话，抬抬手侧过身礼让杨莲生先行，只是在杨莲生从他身边走过离着他最近之时，他却突然又向杨莲生开口轻声言道，“杨姑娘，以后将你那双手多保护着些，我画了那么多的美人，真没见过有你这样好看的。”
    杨莲生被楚邵行这话惹的脸含羞色，虽然她知道他这话说的非常不妥，但一想自己的手能得楚邵行这样的绘画大师一句夸赞，一时之间心中却又升出些小小的骄傲来。
    等着她的几位姑娘在远处看到她与一个男子说话了，见她过来就纷纷向她打听起那个男子是何人，杨莲生心中藏私不想与她们说实话，就笑着答道，“是在前院吃酒的大人走错了路向我打听一下方向，我是才来京城的，哪里认识他姓氏名谁呢。”
    回到顾平春她们这里坐下后，杨莲生伸出自己的一双手翻来覆去地打量着，寻巧看着奇怪，便向她问道，“表姑娘刚才去园子时将手伤着了。”
    杨莲生将衣袖拉了一下盖着手指，又侧脸斜睨了一下身旁的寻巧才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道，“没有，就是突然之间发觉，我的这双手长的挺好看。”
    杨莲生伸手之时顾平春也注意到了，听杨莲生这么一说，顾平春忍不住也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对比发现确实没有杨莲生的手生的好看，就笑着点点头道，“你的手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指甲放着青光，柔和而带珠泽，确实是生的漂亮。”杨莲生听顾平春对她的双手评价也如些之高，欣喜之余便存了心思，从今往后可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的这双手了。
    说话间顾盛春与杜惠然三人逐一放下了画笔，桌子上展示着三幅完成的画作《菊花图》，李沐云画的是一幅蓝中菊，顾盛春却是一幅瓶中菊，而杜惠然的菊花图构图最大，几枝水磨淡菊伴生几纵劲草，傲立地开在石崖之上。
    众位姑娘全都围上去欣赏，三幅画作全是用心之作，三人的作品都各有人喜欢，众位姑娘细细看过之后便七嘴八舌地评品起来,一时难定仲伯。顾平春也过去对三幅画作仔细地观赏了一遍，她今日虽赞李沐云和杜惠然的画作卓然不凡，但更让她刮目相看的却是顾盛春这一幅，这一次顾盛春的画作绝对是突破了她从前的水平了。
    杜惠然面带笑容看着大家的评论心平气和，而李沐云带着几分傲气却也习以为常，只有顾盛春的脸上透出几分的惴惴不安。大家与顾盛春不熟悉，尽管她的画作也是上佳之作，但今日说好了是比画技，所以站在她这边支持的人却并不多。
    杜惠然可能觉得这样对顾盛春有些不公平，于是她心中一动，便脸上带着笑意向顾平春征询道，“顾大小姐也是自小学画的，要不你也对我们几人的画作品评一下，最后再让大家定夺。”
    了解杜惠然性子的顾平春心下明白，杜惠然如此行事一定想让她帮着自家姐妹说上几句夸赞的话。顾平春喜爱画画，虽然出于无奈如今她需要隐藏技艺，但当看到有如此佳作却一言不发，也有些违背着自已内心对绘画的一份热爱，于是略一迟疑后顾平春便上前几步走到三幅画作前。
    顾平春先是对三幅画作又作了一番细细的比较，之后顾平春就先对着李沐云的画作点评道，“李郡主的画作，用笔豪放，潇洒肆意，毫无矫饰，且蕴涵着坚毅与沉雄，体现出的菊花是豪迈大气和澄澈率真。”
    她用手又一指杜惠然的画作道，“杜小姐的的画作，构图秀美妥贴，画面点染清纯，精致不失洒脱，清逸处有灵气，沉厚处韵苍润，古趣昂然。”
    顾平春将前两幅点评一说完，众人看她的目光便起了敬重，顾盛春没有留意到这些，她又将手指向顾盛春的画作，不过在点评之前她先抬头看了顾盛春一眼，待看到顾盛春一脸紧张，似乎若是她敢胡说贬低她的作品便要与她拼命的样子，顾平春轻摇了一下头后才道，“家妹画风虽有父亲从容大气之风，但风格却依然属于纤丽婉约一派，此画疏淡中有股说不出的清雅秀逸，笔调也怡然自得，绝无犹豫。品看起来自有一种气势与安宁。”
    顾平春一口气品评完三幅作品后才微笑着抬头扫视一遍屋中的诸人，李沐云在手摸着茶杯沉吟片刻后，双眼放着光亮冲顾平春说道，“顾大小姐的点评很是精彩，可今日毕竟是比试，所以若让你说，你觉得我们三个谁最应该得头名。”
    顾平春对上李沐青的目光，脸上平静的微微一笑道，“三幅画作让我说，各有特色均是上佳之作，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想这话用在作画之上也是适用，每一幅画作体现的都是作画之人当时的情怀和感受，每人感受不同体现出的意境自然不同，今日若是非要让我说个高低上下，那么我只能从三幅画作的构图难易上来比较，这样一看，杜小姐的应该略胜你们二人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