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残梦忆中蝶

因为，我的心，多了一个人，也给了那个人。
但是，我不能说，尤其是当你身陷囹圄的时候，嘉年的哭泣有姜生疼惜，有南宫羽痴望，而你，在那个狭小的黑暗里，你的孤独与心伤，又该由谁宽慰？
我不能让你死，但也不能牺牲嘉年。所以，很可笑地，我加入南宫羽的计划里。用我的性命，博你一线生机。
所以，雪见，请你等我。 
要找一个体型与雪见相似，而且心甘情愿承担死亡的女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南宫羽凭借他的势力，派人去监牢暗暗寻访。最理想的自然是判了死刑而有后顾之忧的年轻女囚，但一天下来，难得找到几个稍稍符合的，不是体型不符，就是贪生怕死，或者孑然一身。
洛林提议去贫民窟觅一个。他倒是说出我们的心声，只是我和南宫羽没有一个愿意说出来并且履行。用钱财买人性命，即便我们做的出，不仅对嘉年难交代，雪见若是知道了，也绝不会应允。
南宫羽看着我，没有应。我看着南宫羽，也没有应。洛林大概猜得我俩的心思，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事我去办。”
“慢着，”南宫羽终于发话了，他有些犹豫不决，思量着说道，“先找着吧，不到万不得已……”
我垂下眼，南宫羽这才顺溜地吩咐完毕，将洛林的建议作为后备方案。其实，从这点来看，南宫羽还算可爱，不像其他纨绔子弟，视穷人性命如草芥。
第二天，我们去见了嘉年。不管事情成功与否，面子上的功夫只要做的。嘉年一瞧见就迎了上来，一边手脚麻利地端茶送水，一边询问进展。南宫羽眯着双眼，一副万事有我，你不必担心的享受模样。
“真的找到了？”嘉年将信将疑。聪明的好孩子。
南宫羽瞪眼，揪了嘉年佯怒道，“你不信我？我好歹是你未来夫君，你竟然不信我？”他说着还冲我挤眉弄眼。
好吧。我心里虽不满他的满口碎语，但还是配合地点头。
“找到了。”
“真的吗？”南宫羽学着嘉年的声音问道，惹得嘉年绯红了双颊，低头羞笑。我看痴了眼，这是我的嘉年，我认识的嘉年，有点倔强，有点迷糊，有点……我望向南宫羽，他的眼里盛满了嘉年的娇小身影。他看了我一眼，浅笑，沉默。
姜生去了荆南。凌霄的近婢廷芳千里迢迢而来，说凌霄的丈夫死了，说家里人不待见凌霄，说凌霄的终日寡欢。姜生本是踌躇，但挨不住廷芳的哀求和嘉年的劝说，下了荆南。
“我会救出雪见。”
这是我对姜生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要求。
气氛僵硬，直到洛林到来。
“找到了。”他说。他指的应该是后备人选。南宫羽咳了咳，躲开嘉年的疑惑，哈哈笑道，“你迟了，我早就知道了。”
真会撒谎。我想。
番外 柳言的三日沉浮（二）
洛林确实很了解南宫羽，迅速会意，说了自己的怠职，不再多言。
    “对了，”南宫羽笑道，“我备了间小屋，嘉年你去那里住吧，洛林会陪着你的。”
    我读不懂南宫羽的意思。洛林显然也不知道这事，但没有答话。
    “为什么？”嘉年不解。
    我悻悻想，这两天的话都让别人说了。
    “因为雪见要出来了啊。去旧迎新嘛！”
    牵强。
    “就这么定了，”南宫羽一锤定音，站起来就往洛林身上重重拍了一下，虽是笑，话语却是难得的严肃，“你可要保护好你未来的少夫人哦！”
    洛林应诺，似有所隐忍。南宫羽转身，对着嘉年笑，那眉眼里的忧愁弄得化不开。他抱住了嘉年，在我的跟前，我却出乎意料地不气怒。是因为他的眼神吗？我望着那熟悉的少年摇着熟悉的扇子跨着熟悉的信步离去，正要告辞，洛林却留下了我。
    “借一步说话。”
    果然。我跟着他走到屋外墙角。
    “世上可有一种毒可蛊惑人心？”他背对着我，徐徐问道。我敛眉，嗅出异常的气息。
    “你想说什么？”
    “少爷是拿命在赌。”他沉声道，“上官文是朝廷重臣，又是众儒生的楷模。朝廷对此案的重视程度，非你我可想象。”
    我自然知道。这也正是我们决计劫普通女囚而非雪见的原因。
    “我只想保少爷平安。若事成，你与上官雪见自可远走高飞。但若事败，”他看着我，一字一顿，“我要你承担一切罪责。”
    “你以为大臣们会信？”
    “这是相爷的事。”
    我恍然大悟。
    “相爷要杀嘉年？”
    “明人不说暗话，我只是代为传话。相爷只有少爷一个儿子，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利用或者伤害少爷。乐嘉年，她两者都有。”
    “那是你家少爷的问题——”
    “我说了，我只想保少爷平安。”
    “所以你要背叛南宫羽？”
    “我会保护乐嘉年，但相爷是为了少爷好，我没理由不听。你放心，若真到了非杀她不可的地步，我会用我的命赔她。”
    “你的命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说着就要去找嘉年。南宫羽所托非人，我既然知道就不能放任不管。
    “你要知道一件事，杀人永远比救人来的简单。”我停下脚步，他的话不假。凭借南宫府的势力，要杀嘉年确实是轻而易举。纵然我能救她一时，也保不了她一世。我握紧拳，怒火中烧。
    “听相爷的话，否则，我会杀了她。”洛林的话在耳畔清晰，我转头，看着他的决绝，冷声道，“她若知道，绝不会感激你。”
    “那是我的事。你只要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越过我的身旁，嘉年站在门口遥望。她应该是听到一些争执。洛林和她说了几句，回头望了我一眼，携嘉年进了门。
    真可笑。我嗤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洛林可敬可佩。他对南宫羽的忠心无可挑剔——宁愿自己死，也不愿自己的主子受到伤害。只是，南宫羽怕是难以接受吧。一边是情，一边是义，都太难割舍。
    出了小院，南宫羽坐在小南宫身上，俯瞰着我。虽居高临下，他却能看清多少世间事？
    “洛林和你说什么了？居然让我这么干等着。”话未落，小南宫就仰头长嘶应和着。南宫羽愉快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还有我的小南宫。”他笑着，心情大好。
    “你的仆人很忠心。”我微微笑。他笑弯了眉眼。
    “他可不是仆人，是我的好兄弟。”
    又是一声马嘶鸣。小南宫眯着眼，享受着阳光下主人的爱抚。
    我上了马，提缰。
    “你很幸运。”我说。
    南宫羽微讶，继而笑了。双腿一夹，小南宫便啪嗒着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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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柳言的三日沉浮（三）
回到秘密基地，有南宫羽的属下来报，说是找到合适的人选。
    “体型、年纪、罪名、家属……”南宫羽看着清单，笑了，“现在只差她同意了。马上准备人手，随时待命。”
    交易很成功。只不过背一个骂名，却能给家人留下一笔不菲的钱财，女孩没有拒绝的道理。入夜，下药，劫囚，一气呵成。可是，上天还是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很要命的玩笑。
    那女孩逃了监牢就不肯赴死了。
    “我知道你们不会杀我，不然也不必费这么多周章。”女孩振振有词，一语中的。南宫羽站在屏风后，愠怒之色溢于言表。
    “你的家人会从此不幸，因为我们不会放过他们。”谈判之人继续游说着。
    女孩撇过头，不屑一顾，“再差也不过一死。他们都那么老了，我巴不得呢。老实告诉你们吧，我压根就没想过要代人死。”
    聪明的骗子。我不得不佩服那丫头的心计。我转头看南宫羽，他阴沉着脸，仿佛随时要爆发一般。
    “杀了她。”他下令。
    女孩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恢复镇定，闭上眼，嘴里还不依不饶，“反正都是死，只不过早死罢了。我会在阎罗殿恭候你们的大驾的！”
    剑光起，落下。南宫羽转身离开。女孩瘫倒在地，小脸吓得苍白。黑衣人丢了几锭银子，拂袖离去。
    “属下该死，竟然被一个毛头丫头所骗，误了公子大事，请公子赐罪。”
    南宫羽负手而立。风灌满他的长衫。
    “你走吧。”他轻声说道。那人跪着，久久，磕了几个响头，掏出一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心口。我惊讶，慌忙封住他的心脉。他抓着我的手，不住地发抖，慢慢地失了力气。
    “我看错你了。”我冷笑道，“你不杀那女孩，我以为你心善，可没想到你却……”
    “你是要我杀了那丫头？”他反问道。我禁了声。眼前的南宫羽太过深沉可怕，这是他真实的一面吗？如果是，我又岂能安心将嘉年交给这种阴晴不定的人？
    他摇起扇子来。轻轻地，若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