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蓬鬼话

第13章


所以,我无法去爱另一个人,也无法令另一个人爱上我。这一切,全是你的错。”
  
  司机听了,却笑了,“小姐,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如果被养在缸里的生活还不坏的话,那不如就放弃所谓的爱情吧!”
  
  娓娓想了想,转身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车开了很久,很久。割裂黑暗似地穿梭着,如梭如箭,也不知要开往哪里。
  娓娓默默念着伟邦的名字,头靠着窗户玻璃,随着车的颠簸渐渐陷入昏睡。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思念伟邦了吧,她想。
  
  
  窗外是一整片的黑暗,模模糊糊,似是有什么魑魅魍魉的东西在夜色中蛰伏着。
  娓娓索性闭了眼,把自己也融化进这份黑暗里。
  
  
  最后,在陷入梦魇的前一秒,她挣扎着告诉自己,
  
  “那些只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没有了你,我终究要重新回到自己的鱼缸中。”
《耳鸣》
  
  
  
  老宋的耳鸣近来愈演愈烈了,总觉得耳朵深处蜗居着一个声音,日日夜夜地在说着什么。老宋觉得烦躁,想仔细去听,却又总也听不出什么。索性想放手不管,那股耳蜗深处的杂音却越来越放肆,惹得老宋与人交谈时总是歉意地说,
  
  “没听清,能再说一次不?”
  
  老宋觉得焦虑。
  他寡居,无妻无子,没得商量,只好独自跑了次医院。医生拿着小灯朝他耳朵深处照了半天,说看似没什么异样,兴许是他心理作用。又叫护士用水枪好好冲了冲他的耳朵,冲出一大块褐黄色的耳屎。老宋笑了,
  
  “原来是这玩意儿啊!”
  
  老宋回了家,关了房门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素来最喜欢清净,以前老婆还在时总是唠叨,唠叨得他的耳朵都快起了茧子。现在可好了,老宋舒服得几乎要睡去,却是忽然,耳蜗深处的杂音又嘶吼起来。
  
  
  老宋愁得夜夜无眠,那杂音越来越响,却依旧听不真切。他发狠了,用小指狠狠去掏,出血出脓,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头疼欲裂。那声音依旧,又好似在笑他。
  耳鸣发展成脑瓜子疼,老宋赶紧又上了医院。医生这下可重视了,提议他去拍张x光片。片子拍出来,医生研究了下,如释重负地笑了,
  
  “总算找到症结了!颅内长了瘤子,瘤压迫神经,才导致了耳鸣。”
  
  老宋忍着杂音勉强听清了,顿时慌了神,他赶紧凑上去,顺着医生的指示看向x光片。然后,他看见了自己颅内的瘤子,蓦地说不出话来。
  
  医生说,“从医这些年,还没见过这种形状的瘤。上下两片的形状,长得好像一张嘴巴。”
  老宋的冷汗冒了下来,他看着x光片上的瘤子,好似一张微微张开的嘴巴,嘴唇丰厚而稍稍外翻,多么熟悉。
  
  就好似,是他老婆的嘴唇,
  就好似,是他总是唠叨个不停的老婆的嘴唇,
  就好似,是被他烦得不行,失手掐死的老婆,临时前那合不上的嘴唇。
  
  耳蜗深处是一阵狂笑。老宋终于听清了那股杂音在说些什么,
  
  “哪怕我的身体只能烂在院子里,可我的唠叨会永远烂在你的耳朵里……”
  
  医生说,“瘤分恶性和良性,我们再做检查。”
  却见老宋已绝望得泪流满面。
《裂》
  
  
  
  1
  
  理佳搬新家的那一天只有她的妈妈来帮忙。所幸东西也不多,大件的物品搬家公司都收拾妥当了,小件的,理佳想了想,说干脆都买新的吧!
  
  妈妈怪她浪费,理佳就淡然地笑笑,
  
  “好不容易才买了房子,我只是想一切都重新开始,过新的生活。”
  
  妈妈听了,却锁了眉头久久说不出话来。
  什么是新的生活?女儿理佳离开家已经整整十年了,依旧是漂泊不定着。
  半晌无话,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好在一阵门铃声打破了尴尬的焦灼。理佳松了口气,连忙跑去开门,是之前订购的电饭煲送货上门了。付款签单,理佳拆开包装,把崭新的电饭煲放在靠墙的角落里。
  
  
  妈妈见着,小声地嘀咕,“电饭煲不能靠着墙壁放啊,蒸饭的热气会把墙壁熏得开裂的。”
  可理佳环顾四周,“但房子小,东西都摆满了啊。”
  “也是。现在房价这么贵,这里虽然小,但买下也不容易。就这么先摆着吧,反正还没怎么装修过,等你们要正式结婚了,再好好地粉刷下……”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唐突地住了嘴,脸色青了。
  理佳不由笑了,她的目光于是越过妈妈,落在桌上的一排相框上。里头的照片大多是前些年拍的了,拍的都是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女人,神色幸福,却又隐隐尴尬。理佳瞧得出神了,又说,
  
  “结婚……还早了吧……”
  
  虽然已经十年了。
  但结婚,还早了吧。
  
  
  2
  
  
  理佳和陈介在一起十年了。确切地说,是他们同居已经整整十年了。
  理佳遥想着自己还是一个懵懂少女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提着满手的行李离家出走,还信誓旦旦地对哭红了眼的妈妈说,
  
  “妈妈你总说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可是陈介会娶我的!妈妈,他说过一定会娶我的。”
  
  事实证明,陈介并没有说谎。只是被生活所迫罢了,这个美好的誓言延期了一年又一年。
  第一年,陈介说为了两个人的未来,要先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所以理佳选择了沉默。
  第二年,陈介说为了两个人的未来,要晋升到一个更好的职位。所以理佳选择了沉默。
  第三年,陈介说为了两个人的未来,要攒钱买一部车子。所以理佳选择了沉默。
  第四年,陈介说他不想委屈了理佳,定要买下一套好房子。他如此贴心,理佳只得微笑着再次沉默着。
  
  ……
  ……
  ……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们仍然在物质的道路上沉沉浮浮。升职遥遥无期,车子没了着落,总算,好歹,十年了,他们攒钱购下了一套小小的房子。
  理佳觉得欣慰。但,陈介口中的那个“两个人的未来”,却似乎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未来了。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陈介甚至都不再提到“未来”这个词语了。
  
  
  也许是因为,当年期许着“未来”的少女和少年,都已经不在了吧。
  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女,现在早已成了抱怨一天三餐的妇人。
  曾经壮志满满的少年,现在也已成了挺着肚腩窝在沙发里,闲闲看电视的中年男人。他一手抓着啤酒罐子往嘴边送,一边看着新闻节目哈哈发笑,
  
  “瞧啊理佳,今年的离婚率又上涨了。分财产时要死要活的,亲戚全员出动,丑态百出,多烦人。还是我们俩这样好啊。”
  
  理佳弯腰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我们哪有什么财产呀,也就落下这一套房子罢了。”说着,眼泪掉在油腻腻的盘子里。
  
  
  曾几何时,她才蓦地明白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大错特错。那些看似必要的物质是永无止尽的啊,她怎么就轻易相信了男人的借口呢?
  但坐在镜子前,看着时光从自己的脸上偷走了多少的灿烂光华,把自己的脸皮磨成了粗糙的墙壁。理佳明白,自己为陈介耗尽了青春,不甘心,舍不得,恨得咬牙切齿,但又能怎么样呢?满目疮痍的她,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正出神地想着,听见“嘟嘟――”的声音。是电饭煲里的米饭蒸好了。
  每日为那个男人蒸煮一日三餐,曾经最是幸福,现在缺成了无奈的琐碎日常。
  蓦地掀开电饭煲的盖子,一股高温的热气扑面而来,熏得理佳赶紧别过脸。热气蜿蜒着爬上了墙壁,散去后留下湿漉漉的痕迹。理佳顺着热气往上看,
  
  “啊呀,果然开裂了呢。”
  
  3 
  
  
  时间久了,什么都裂了。
  梦想裂了,爱情裂了,生活裂了,现在,连她仅剩的房子的墙壁都裂了啊。
  理佳无比心疼地看着粉白的墙壁上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裂缝,好似一幅枝枝丫丫的山水画。暂时还无伤大雅,但迟早会星火燎原吧。
  
  为了这些裂缝,理佳的心情蓦地也裂缝了。她失神地看着,看着,想起之前妈妈说的话,心更是落进了深渊里。忽然从背后被人拍了下肩膀,是又从冰箱里取了罐啤酒的陈介带着些许醉意地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这么专注?”
  
  “你看,墙壁开裂了啊!”
  
  “有吗?”陈介有些糊涂,眯着眼看了半天,但显然眼花了,看不真切。
  
  “有啊!”理佳咬了咬嘴唇,“妈妈说,电饭煲不能靠着墙壁放。果然,就开裂了呢。”
  
  “就你妈主意多。”
  
  “……妈妈还说,其实也没关系。等我们结婚时,再重新装修下。”理佳说着,愣愣地看着陈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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