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瞳

突然他笑了几声出来，寂静中放大那轻笑，她惊吓又不懂的抬起头，去寻他的目光。
  “严重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有每天来学校上课。”他坐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给了她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她仰面看到的是他背过光线的俊美容颜，再搭配上那颗与浸泡在暗黑中的心脏……一只，完美到极致的恶魔。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他发现了她的目不转睛，眼风移上了她的视线，她却霍然站起身来，木讷的挤出两个字，“走吧。”
  莘瞳走的很慢。程耀西也故意放缓了脚步，一直就在她的身边的位置。
  走到校门时突然她站住了，低头，用脚尖踢着雪。就只有他们，停在那扇大门边，她看着一排排的，和她穿着同样校服的面孔，结伴而行，欢笑的流进街道和人群里……
  他随她的目光看过去，最后停留在她若有所思的面颊上，漂亮的娃娃脸，一层落寞的颜色。
  “想要和同学出去玩吗？”深吸了一口气后，他问。
  莘瞳想了想，轻轻摆头，“我没有朋友……”
  雪有点大了，他靠得离她更近了，很想伸出手臂，将她搂抱在怀中……还是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剩下的沉默，她和他依然站在原地。从他们面前经过的人渐渐稀少，只有雪，从那没有尽头的天空往下飘着落着，越来越热闹。
  莘瞳想着她一定要跨出这一步。她需要程耀西足够的信任，哪怕这信任的代价，是□裸的欲望或是其他，她都无法再顾及任何这些与焕无关的事情……她要帮他啊。
  甚至，是做好了送命了准备。
  以她的能力，她不知道她可以周旋在程耀西这样的男人身边，多久……
  “我……”她终于鼓起全部的勇气，强迫自己找些话题，但是当她抬头认真看着他的时候，几个词汇又被更梗在喉咙里，他却好像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想去哪里？我带你去。”他为她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这个小小的宠溺让她立刻冒出措不及防的惊吓，但是，并没有拒绝他的动作，他就更过分了，下一秒，她靠上了他的胸口，一个外表很温暖，实际却比冬雪更寒凉的地方。
  “先去游乐园，再去吃意大利面怎么样？”眼风扫过她粉淡的小脸时，已有了微微笑意，看似，温柔而魅惑……
  她还是摇头。
  不想让他，去污染任何有焕的回忆……
  “突然很想去一个地方。”她喃喃说，一下子将视线投到很远的地方，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背着身她皱起了眉。
  “哪里？”
  “一个，很怀念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行了，耀西快要知道曈曈是他妹妹了，敬请期待下一章哟，呵呵。记得留言给勤快的小汐哦~
49
49、第四十九章 残酷真相 ... 
 
 
  一个乡下小镇，他一定没听说过的名字。
  她告诉他的时候，他的眼中却掠过了惊愕。那惊愕，沉淀过后，成了黯淡的光，就像沉寂在了某种遥远的记忆。
  坐在他的车上，好像永远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即便，她现在很想主动的和他说话，好让她接下来的举动看起来不那么的突然。只是每次去看他的脸，那些准备好的话全都融化在他眉间的沉凝，然后她那虚伪的微笑，便跟着悄无声息的消散在暖气和着花香的空气……并且，不是错觉，程耀西的眼神在变化，压制着沸腾的浪涛。他……在想什么呢。
  一条山路下的平坦小道，陡然的，刹车。
  程耀西转过头来，她迎上他莫名付出一丝软弱的脸。
  “怎么了……？”她瞪大眼睛，问，脆生生的三个字，程耀西动了动唇，又是片刻的沉默。
  “为什么要来这里？”他偏了偏眼风，像是在逃避。
  她装作无所谓的跳过他，悠悠看向车窗外松树上的积雪，“因为这里住着我唯一的亲人。”可是，语毕，还是将视线收回在他身上……冒出许多的猜想，比如，为什么程耀西会这么大的反应……
  车重新启动了，朝着她所指的方向。
  仍是沉默。
  比起之前更加压抑的气息……他的气息。
  到了。
  车停稳后，因为这熟悉又遥远的山村雪景，一下子就觉得轻快起来的莘瞳抢先下了车。隔着茶色的玻璃窗，她看不清他绝望沉凝的脸，她用手敲了敲那层阻隔，他却只是望着她而已，用怔怔的眼神。眼前，深色与之外的银白，侵染了她的微笑，氤氲了他的眼，甜美而黯淡……
  “为什么这么久不肯下车。”她这么问他时他已经打开门站到了雪地里，莘瞳蹲□子，用手捏了一把雪和成小小的球，拿在手心盘玩，还是没等到任何回答。也许，他并不喜欢这有些苍白的景物，莘瞳想。抬起头后她慢慢的将视野扩大。
  一个被遗忘的小小村落。
  连时间，肆意改变了那么多的人和事，却都忽略了这里……这么静静的走静静的看，慢慢还原了记忆中那些模糊的影像，在视角中逐渐清晰起来。矮小的平房，矮小的山坡，不算高大但整齐排列的古松，一如十多年前那模样。
  程耀西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不肯和她并肩而行，莘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又听见从嘴里哼出断断续续的歌，像是独自一个人，穿梭在那片依然悲伤的雪景中。 
  是的，悲伤……
  和十年前那双眼睛看到的，是同样的悲伤……
  “啊，找到了！”张望的眼终于停留在一棵苍老的枯松上，莘瞳伸出手，来回抚摸着那树干，那块剥落外皮露出淡淡鹅黄的地方，经过了十年还是那样，她苦苦的弯起嘴角，原来有些伤口，过了多久都无法愈合……
  他在一旁凑过来，循着她的目光，疑惑而迷茫。缓缓的，才捕捉到那些模糊不清的文字，用幼稚的笔体写着，但还是看得出小孩子心里极为认真的焦急与期盼。
  “现在不需要谁来带我离开……真好……”她一边弯下腰，拾起一颗尖利的石头，他看着她露出仿佛轻快的微笑。
  以为划破那块树皮，那些不愿面对的昨天就能和伤痛一同连根拔起……她还是十年前那个幼稚的孩童，倔强执拗的用自己的方式逃避着，殊不知这么做，只会在心底留下更深的烙痕。
  依然她踏着积雪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前行，他跟随她，迈动步伐，越来越慢，她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终于，她回头，喊着他的名字，程耀西站住了，定定的，不知目光被绊在了哪里，也许是这片他也曾熟悉的山林，仿佛是被这山间雪景化进了银白，莘瞳盯着他好看的眼睛，怎么变得空洞洞的……
  莘瞳转回头去拽他的胳膊，想要走的快一些，怕他跟不上谜了路，程耀西才又开始举起脚，踩着雪前行。
  “妈妈的样子……还记得吗？”突然，他十分唐突问的出来。感觉心脏被谁牢牢握住了，血液里淌着一股窒息，某种暗流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企图淹没他埋葬他，但还是，他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回答也寻着答案，她当然读不出他的恐惧与软弱，只听见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颤抖，她以为，是因为这夹着雪花的风……
  “不记得了，一点也不记得，从名字到样貌……”莘瞳仰面来，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翕动着睫毛，“不记得……真好……”
  她这么说了以后他才觉得又能呼吸到空气，眼中的沉凝的消散了些许。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想过回来看看，没料到今天果真站到了这片雪土上，他却巴不得再也不要拥有，与这里有关的任何记忆……他想说，离开吧。真的张嘴了。
  “你看，到了！”她兴奋的指着前面山脚下的一间房子。他来不及拉住她就先跑了过去，一棵树下，浅浅的扒开泥土，找到了钥匙。再转过身来她一直都是微笑的，眉间也渐渐有了神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牵他的手。
  就在他转身想立刻向着相反的方向逃离之时。
  小小的手心，微微的暖意无限放大，让他恐惧也被蛊惑着……多想紧紧握住多想和她十指相扣，其实，他一直也都这么期待的…
  终于她带着他踏进了那个房子里。
  一个和她拥有过同样记忆的地方。
  他站在门前心在久久的徘徊，莘瞳喊着他的名字，推搡了他好几下，也越来越觉得古怪……程耀西他在想什么呢。
  那间房间一如十年前的模样。就像这个小镇，默默无闻的安静在角落里，于是连时间都把它给遗忘了，改变了那么多人和事，却忘了改变它。
  一张小床一个柜子，一扇靠着夕阳的玻璃窗。依旧温馨简陋的格局，在模糊的十年中，还原出了清晰的样子，他仔细张望着每个角落，搜寻着那些残存的零碎记忆。从前每次母亲带他过来这里探望祖母的时候，祖母都会把这间房收拾得妥妥当当给他小住……就像现在看到的样子。
  沉默的看了一会，她抢先跑了过去，打开了案头的第一个抽屉。他慢慢也跟了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把一切都想起来，就连那些抽屉里他曾放过哪些东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看着她翻了翻内里，摸出一个掉了油漆的发条汽车。
  莘瞳将小汽车递到程耀西的手里，他一点一点的将它攥在手心，越来越紧。并没有勇气告诉她，这是他小学一年级暑假的时候，用积攒下来的零用钱买来的玩具。
  “虽然是男孩子玩的，但却是我最喜欢的玩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