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碧

我呆了呆，扭头去看他，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欣赏我的窘迫。
我咬了咬牙，我怎知还需准备见面礼！但此时要说没有，我的面上也过不去了。
倒是曜儿先开了口：“曜儿只愿昭仪娘娘今后平安喜乐，就当是给曜儿的礼物了。”
皇上收起了他的玩味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正色道：“那倘若有一日叶昭仪遇着无法使她平安喜乐的事，你能做到保全她么？”
李曜精致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骄傲的笑容：“若曜儿无法做到保全她，天下又有谁能做到？”
我愕然。听到李曜的这番话，我好象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整个地罩住了，说不出一句话，也挪不动一步。
 
第三十章 聚会（一）
一时间房内陷入沉默，李曜的脸上现出一丝后悔，他越发地抿紧了唇，不再说话。而皇上的脸色依然平静无波，半晌，淡淡说道：“你常记得有这份孝心就好。天也不早了，早点回宫休息吧。”
李曜用复杂的眼神望了我一眼，便离开了。
我刚想说话，江妈妈从屋外进来，冲着皇上行礼道：“皇上，屋子都收拾好了，您是现在歇息，还是再过会？”
我莫名看着她，她什么时候替皇上收拾屋子起来了？但我突然领悟过来了，江妈妈她收拾的，是我的寝室！
不会吧？我手足无措起来，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我很害怕他的回答，是，或者不是，都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朕这就回寝宫去，你们也伺候着叶昭仪早些休息。”皇上恍若未闻，吩咐了一句后，转对我道：“曜儿来向你请安时，不必到我的书房来。他禁足三年，难得有机会出来走动，别太冷落了他。”
我低头称是，皇上这番话里倒是充满了对曜儿的关切之情，只是语气仍然是平淡无波的。我很想问问看到底什么原因竟然对一个孩子下了禁足令，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也许下一次曜儿来时，我可以问问他。
皇上离开了，江妈妈并没再多说什么，只让我去赶紧去沐浴，早些回房间歇息。
今天沐浴的浴水里还加了花瓣与香料，想是本来做了精心的准备，不过看来江妈妈白费了这么一番心思了。但我觉得很安心，那样的事情我连想都没敢想过！
就寝前，小莲边帮我挽帐子边轻声道：“娘娘，皇上他……怎么又回去了呢。”
我失笑道：“小莲难道希望皇上留下来？”
“娘娘。”小莲犹豫了一下，道，“娘娘莫怪奴婢多嘴。现如今和娘娘一起进宫的那些主子娘娘们，哪一个不希望皇上能留宿过夜的？奴婢瞧着，皇上把娘娘搬入这听雨阁，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小莲，你当真觉得受宠是一件好事？”
“奴婢希望娘娘能过上好日子。”小莲真诚地说道。
我沉吟了一下，的确，受宠等于能过上好日子，假如没有受宠，除了能吃得好一些穿得好一些，一个嫔妃的未来与一个宫女的未来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也是一件未知的事情。谁能保证可以一辈子受到君王的宠爱？古来例子就十分稀少。而我又何德何能，可以在这历史上写下属于我的一笔？
我搬过小莲的肩，对她说：“小莲，你要知道，不管未来叶沁雪是美人、昭仪，甚至是皇后，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你只要相信，我还是那个把你当妹妹看的沁雪。”
小莲讶异地看着我，眼睛闪了一闪，在此时此刻，也许她并不能理解我的心情，甚至我自己都不能完全理解我的心情。但我希望，在这个宫里，我还有象小莲这样可以牵挂、依赖、保护的对象。
第二日我记挂着甄颜会来约我去向太后请安，故而很早就起身。江妈妈象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指挥着宫女替我准备早膳。才吃了几口，甄颜居然已经到了。
“姐姐！你还在用早膳啊！”甄颜自来熟似的，带着喜儿，也不通传，也不敲门，径自进了听雨阁我一般用便饭的东厢。
我抬头瞧了她一眼，微笑道：“甄妹妹吃过了么？不嫌弃的话在姐姐这里一起用吧？”
“多谢姐姐，妹妹在家吃过啦。”甄颜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静儿忙替她端来了茶。她也不客气，端起抿了一口，赞道：“怪道人说姐姐泡得一手好茶，连姐姐宫里的小宫女儿，手艺也不得了，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我笑而不答，只吃了几口粥，就将筷子放下。
“怎地就姐姐一个人在用早膳呢？皇上已经回去了？”甄颜转着眼珠子在屋里打量。
我被她看得心头一紧，当下也不便告诉她实情，就含糊道：“已经回去了。”
“我听欧阳姐姐说，最近皇上也没去她那，欧阳姐姐还笑我，却没想皇上一直在叶姐姐这里呢！”
我瞧着她天真无邪的笑颜，心里却再也无法放松下来，想了想，刚要说话，江妈妈进来问我：“娘娘，什么时候可以梳妆？今日让琴儿替您梳妆可好？”
我如蒙大赦，对甄颜道：“妹妹在此稍坐，姐姐先去梳妆，若有什么需要，让静儿来服侍便是。”
甄颜一副想跟过来的样子，我不理她，便向内堂过去了。
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早过来，竟是来刺探军情了。
难道宫中已传开皇上最近都在听雨阁中过夜？这却是不太妙啊。
 
第三十一章 聚会（二）
进了内室，琴儿在妆台前等着我。其实也没什么要特别梳妆的，起身后小莲已经替我梳妆过了。我走到梳妆台前坐定，还是要打发些个时间才是。
“娘娘，换些发饰吧。”琴儿从梳妆台上的樟木首饰盒里，拿出了些钗环排在桌面上。
我看了镜子里映出的琴儿一眼。说实话，来到听雨阁后，还真的没有好好地端详过她们姐妹，只觉得她们话极少，行动又静悄悄的，也不多在我面前露面。现在看来，五官秀气中带着几分灵气，不象是普通平民的女儿似的，竟象是那诗书世家的闺秀。
我朝她笑笑，道：“琴儿看着办吧，只一条，别太华丽，今天要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琴儿微笑了笑，伸出纤长的手指，从桌上的首饰里依次捡出了一副对簪，一朵珠花，和一支步摇。她先轻巧地拆下原本我发上的饰品，拆下几缕头发略改了改发髻的形状，然后又很小心地分别将几支钗环插于发上，又细心地重新固定了一遍以防滑落，才又去拣拾那些不用的首饰，边道：“娘娘，您看还需要改动吗？”
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其实我本就没什么特殊的对首饰的见地，在岚州时更没有机会接触什么华丽首饰，但不得不承认，琴儿的品味甚高，这几样普通的首饰经她之手后，变得有画龙点睛之感。
“多谢琴儿，很美。”
“这是琴儿的本分，再说，是娘娘本身美，首饰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琴儿用细布擦了一遍刚从我发上拆下的饰品，放回首饰盒中。她的表情很恬淡，似乎她伺候任何人，都可能是这样的态度和表情。
我下楼时，甄颜正在客厅里喝着静儿为她泡的茉莉花茶，边与小莲聊着。 小莲满脸紧张的样子，似乎甄颜问了她不少她不想回答的问题。
见到我后，她放下茶杯，站起来细细端详了我一番，似乎惊讶极了：“姐姐，你的发式是哪个丫头帮你梳的？好别致。特别是这几样头饰，真漂亮！”
“妹妹若喜欢，回头拿去玩罢了。”我笑道。
“那妹妹可要不客气了。”甄颜也笑了。
我带着小莲，跟着甄颜到了修华殿。翠雨出来将我们引至后堂，太后、刘妃，还有一群后宫嫔妃，正逗着二殿下刘定玩耍呢。我发现连赵鹃今次都来了。
“颜儿来了啊。”太后见我们进来，温和地招呼着甄颜。
我和甄颜行完礼，甄颜就上前去坐到太后身边说起了家常话。我瞧欧阳娉婷也在，很想找她，她上次似乎有话想说的样子，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还没等我找到机会，屏风后转出一老年宫女，居然是许久未见的董姑姑。她道：“太后娘娘，奴婢已经把前次番邦进宫的瓜果准备好了，请太后娘娘和各位娘娘品尝。”
太后便道：“前几日番邦进宫了一些瓜果，哀家竟也有未见过的，皇上孝顺，都给了哀家，托皇上的福，大家一起品尝品尝罢！”
“太后娘娘，都有些什么啊？”甄颜撅着嘴，眨着眼睛问道。
太后点了点她的鼻子，嗔道：“颜儿自己去看不久知道了？”
于是刘妃带头，甄颜、欧阳娉婷，还有其他嫔妃都跟着董姑姑出门向别处去了。我悄悄缀在人流最后吗，也想跟着一起出去。但刚要迈出门，却被一把冷冽沙哑的声音叫住：“叶昭仪，留步！”
 
第三十一章 聚会（三）
心腔子猛地缩紧了，那声音正是来自坐在上座的太后。
眼见着前面的人群越走越远，说话声、笑声都渐渐地远去，而瞬间，屋子里只剩下我与太后两个人。也许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伺候的宫女，但这安静的屋子，让人有种不知所措的焦虑。
我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向前两步，低头道：“太后娘娘，不知唤沁雪何事？”
太后只在上头冷笑数声，道：“叶美人新获君宠，哀家又岂敢唤你做什么事？”
我听了她的话，突然想到，她刚才留我时，叫的竟是“叶昭仪”！
我赶紧跪下：“娘娘，沁雪在宫里成日只祈祷太后娘娘与皇上圣体安康，我朝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