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

  那个午后，我躲在他们教室的后门口，透过玻璃，我看都梁小曼正鬼鬼祟祟地猫在桌子下面，露出一只眼睛盯着正接吻的两个人，当然，前提是那样子的熊抱和狗咬还算得上是拥抱和亲吻。我移开视线，楼大磊这个傻子我并不像多做描述，想想，除了那个憨豆，还有哪个编剧会为了一个傻子而浪费纸笔？视线渐渐外扩，接着，停住了。
  祝安臣正静静地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
  像是被什么东西晃了眼，我心底冒出好多沸腾的泡泡，抬手把眼睛狠狠揉了一下。
  不是做梦！
  这个整洁的少年，侧脸完美的如同刀削出来的一般，修长的身体挺直而没有靠在墙上，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匀出明亮的光彩和淡色的灰影，像是给明媚的圣人添增了烦恼，我只觉得自己心疼。
  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什么？
  我疯狂地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多久，楼大磊的小女朋友就羞赧地飞奔出来，那模样就好像刚刚被人施暴了似的，羞愤害怕，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还有着一些接触到快感的欢愉，我冷笑，女人都是太贱。接着，楼大磊也跑了出来，朝着女孩的方向奔了过去。
  我，祝安臣，还有梁小曼，像是三个沉默的观众一般，注视着那两个人倾情演绎地闹剧。
  “梁馒头，你可以再慢一点，马上我们就可以赶上门卫大叔锁校门了。”祝安臣站在门口，脸颊上有绯色红晕，他手掌握拳，那种轻微的颤抖被我收进眼底。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刚刚。”
  “哦。”她像是舒了一口气似的走在前面。
  所以我说，梁小曼根本就是个傻子，当别人都知道祝安臣喜欢她的时候，她尚不自知。
  他们就像是一对伉俪般离去，那种登对的感觉让我没来由地从心底窜出怒火。我走进教室，径直向梁小曼的位置靠近，抽出那本化学书，将里面的是书信拿出来。
  淡紫色的信纸，隽秀的字体，带着薰衣草的清新香气，我注视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一点一点，碎碎地，撕掉了它。
  它已经没什么用了，因为它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我不明白这种东西留着，有什么用？为什么有些人会那么伤感地保存着，以纪念之名吊念夭折的爱情？
  抱歉，我又搞笑了，我之于梁小曼，好像并没有爱情。
  番外
  林周生又打电话来了，徐佩佩坐在我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手里的话筒，好像那是她痛恶至极的东西。我换了一只手，将话筒移至她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那样□的凶狠简直就像是一根带着粘液的刺扎进我眼睛里，恶心极了。
  “……房子的事你没有告诉小康吧？”林周生问道。
  “小康是谁？那个女人？”
  “不，是她弟弟，你不知道？听说你上次来时他接待你的。”
  我笑了：“原来是他，我当然知道。好了，我不想和你多说别人，我们来谈谈房子的事情，为什么要改户主名？我不接受那个女人怀了你的孩子的说法。”
  徐佩佩在一旁尖锐地说：“就算怀了也是个野种！野种！！”
  我头疼地抚上额头，林周生无疑是听见了徐佩佩的咒骂，他语气很不好地说道：“你让她放尊重点！没修养！”
  “请不要这样，林先生。”我冷笑，“我不觉得她的说法有什么纰漏。”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懂，小航你需要一个人来引导你的世界观，跟着那个徐佩佩你只会越来越刻薄！”
  “林先生！别忘了我也是你的一半责任！不跟着她难道你让我跟着你么？”我大声吼。
  林周生沉默了。
  是了，这就是他的死穴，漂亮话谁都会说，可并不见得谁都会做。
  “我告诉你，想拿走房子没可能！想都别想！那个野种休想拿走我的一分钱，所有的都是小航的，都是小航的！”徐佩佩发了疯似的上来抢夺我的话筒，狂轰滥炸一番之后猛的将电话挂断！
  终于清静了。
  我耸肩：“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徐佩佩眼角发红。
  “房子在人家手上，你还要拼命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不是没脑子的行为么？”
  她眼睛越发的红，伸出苍白的手搭在我肩上：“我当初是被他骗的啊，是他说以后房子肯定会是你的我才同意离婚的，小航……”声音已经开始带着哭腔了。
  “所以呢？”我打掉她的手，“你是在向我重复你做过的傻事么？徐佩佩！”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没用的女人！我拉开门，狠狠地甩上。
  夜晚的风很沁凉，很舒爽，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胸中的烦闷像是龟裂的皮肤一样，起了皮，还干燥。我走走停停，时而蹲下，时而愤懑，从我身边走过的人都会对我投来莫名的一瞥，我自暴自弃地想，看吧看吧，反正老子现在烦得要命，看吧，希望你们都起鸡眼，希望你们都因为这一瞥而出车祸暴毙！
  瞧，我是多么的邪恶。
  ZARA的店还是那么的亮丽，我站在漂亮的橱窗外看里面的灯火辉煌，美丽到极致的大吊灯简直就像是漫天的繁星那样耀眼，我动了动手指，突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她好像就是死在ZARA店门口的，呃，我挠了挠头，好像是这样的，听说是因为灯光太耀眼而出现了幻觉，一会儿以为自己在KFC一会儿以为自己被詹姆斯邦抱在怀里，最后由于太幸福不愿意醒来，而永远都没有醒来。
  我记得徐佩佩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非常的激动，她纤白细长的手指抚上杂志的一页，在她极度羡慕和愤恨的眼神里，我知道那件被按在她指尖下的衣服应该贵的很离谱。
  而那个ZARA的标志，被我牢牢地记住了。
  眼神稍微一动，玻璃反射出来的画面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梁小曼。
  她手抓着一只糖葫芦，摇摇晃晃地看前看后，走路一点都不小心，撞到人了就赶紧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低头道歉，然后嘻嘻哈哈地说再见。我跟着她走了一路，心里对她的这种大喇喇鄙夷到体无完肤，真不知道这样的女孩祝安臣为什么会喜欢！
  然而在下一秒，我就被吓住了。
  因为她突然停住脚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瞪我。
  “你跟着我干嘛？”
  那种发怒的模样，就像是炸了毛的小猫咪。
  既然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上前一步，说：“你好梁小曼，我叫林宇航，我喜欢你。”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加疏离的告白了吧。
  我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回答，她应该不会拒绝，因为我从很多女生的眼里都看到了她们想要被我亲吻的意愿，我想梁小曼怎么就招祝安臣喜欢了，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生了，对的吧。
  可是她的回答，还是令我大跌眼镜。
  “你哪个班的呀？要和我搞早恋么？”睁着无辜的大眼，黑溜溜的眼珠子反射着我的惊讶和尴尬。
  我笑了，没想到祝安臣喜欢的女孩，竟然是这样子的不寻常。
  但是祝安臣，我想告诉你，就算是再不寻常的女生，她也有普通的一面，例如，会喜欢我。
  例如，会被我的笑容，所迷惑。
  当我牵起梁小曼的手的时候，我在心里又一次感谢徐佩佩和林周生给我的这一副皮囊，它简直就是所向披靡无往不胜的。
  它帮助我认识到一个女孩子到底可以有多蠢，也可以让我知道祝安臣到底能傻到什么程度。
  喜欢她，你就说，为什么要藏着掖着深怕别人知道似的？！
  鄙视的同时，我暗自欣慰着，幸亏你不敢说，否则我真的不敢保证梁小曼是否会移情别恋，去爱上我爱的男孩子。
  番外
  徐佩佩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走在祝安臣的身后，看着他沉着稳重地步伐像是踏在我心上一般，一股股淡淡的粘稠感从心底升起。他低着头走路，偶尔朋友熟人会弯起嘴角礼貌地点头，他习惯先迈左脚，听说这样的人天生的痴情，我相信，因为我曾经亲眼看到他站在梁小曼的身后，深情注视，无语凝咽。
  可笑的是，我心里的他想着的是梁小曼，而梁小曼心里想着的是我，多好玩的三角关系，简直就像是写小说。
  徐佩佩脸上挂了两道口子，这对于嗜美如命的徐女士而言，是致命的、不可饶恕的罪行，所以徐女士秉着有仇不报非君子的原则，将对方的左腿，给踢骨折了。
  “简直就是流氓！徐佩佩你可以表现的有家教一点么？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要这么咄咄逼人？！”
  我站在一旁，看着林周生气急败坏地骂着徐佩佩，眼里燃烧着的熊熊怒火让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某一次，我不小心把正在做饭的徐佩佩给撞了一下，滚烫的油花溅到徐佩佩的手腕上，她的尖叫差点让整栋楼的人以为是林周生在实行家暴，可是林周生不会，那会儿他还是很爱徐佩佩的，即使是身为儿子的我不小心犯下的罪过，他都会恶狠狠地告诉我“晚上没饭吃”，而现下，他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丈夫用同样凶狠的语言警告徐佩佩，多么讽刺人。
  徐佩佩眼泪掉得像是倾盆的大雨一样，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我在前边已经说过了吧，她哭泣的时候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男人们都会为她嘤嘤的啜泣而叫好，可惜林周生不是那样的男人，他是一个已经尝过徐佩佩甜头的老男人，他了解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