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爱

二
    “病情稳定”后，高文被转入了普通病房，本以为可以自由些，可姜语书还是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就差上厕所也跟进去了，美其名曰，怕他忘了怎么如厕。
    好不容易把他赶回家去休息，高文偷偷打了个电话给曾经的好友。
    “喂？老朱？”
    “是的，你谁？”
    “是我，高文。”
    “……神经病！”
    啪！电话被挂断了。高文郁闷到内伤，再次拨通了电话。
    “你他妈敢挂我电话，你嫌命长是不是？”
    “你谁啊？开玩笑有点分寸好不好，积点德吧！”
    “你小学时候掉河里，是我把你捞上来的！你中学时候追我表姐，我表姐还比你大十岁！你去年偷窥你家对楼的女人洗澡，结果被人找上门来，是我给你挡的门！”
    电话那头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憋了半天才冒出声音：“操！你是人是鬼啊！”
    “我是人你也不用怕，我是鬼也不会来害你的。”
    “你到底是谁啊？别装神弄鬼了。”
    “我真的就是高文啊，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你没死？可声音和手机号码都不一样啊。”
    “一样我就不用来找你了！兄弟现在有难，你能马上到医院来吗？你记下地址……”
    一看到老朱，高文激动地像看到真正的亲人一样，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老朱，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可老朱看到他，却像看到仇人一样，一把推开他：“怎么是你？耍人也没这样的吧？”
    “你认识我？我是高文啊，你还不信我？”
    老朱努力要求自己用超脱的姿态来看待这件奇怪的事和这个奇怪的人：“仔细看看，似乎是长得有点不一样。”的确，虽然长相九成九相似，如果说姜语书气质像太阳的话，那么姜语文的柔和就像月亮。
    “你说什么呢？”
    “如果说你是高文的话……”老朱回忆道，“在你的……咳咳……葬礼上，有个跟你现在长得很像的人也参加了。也没见他行什么礼，就是一声不吭地站在角落里，臭着张脸。后来葬礼结束，大家都走了，他还站在那里，死死盯着你的……咳咳……遗体。你舅舅拍了拍他，结果他一下子暴走，把你舅舅摔在地上。当时我看不过去正想过去揍他，他自个倒走了。”
    高文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已经“死”了：“那个人一定是我弟弟。”
    “你有弟弟了？再过几天你是不是连老婆孩子都有了？”
    “我现在没心思跟你开玩笑。”
    “你到底唱得哪出啊？”
    “来根烟。”高文点着了烟猛吸一口，深深叹着气，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朱。
    “照你的说法是，那个你撞死了这个你，然后那个你又变成这个你活下来了？”老朱用他的逻辑复述了整个事件。
    “……可以这么说。”
    “这么二的事情你也能做得出来？果然有你的风格。那你现在叫什么？”
    “姜语文。”
    “语文？你弟弟叫姜数学？”
    “你正经点行不行，我这痛苦着呢！”
    “正经？你来试试，刚参加了一个人的葬礼，没过多久这人跑来跟你说他还活着，只是换了个皮囊。顺带句，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友情载你去你的墓参观参观。”
    高文哭丧着脸，谁听到自己被举行过了葬礼恐怕都高兴不起来，而且尸体都已经烧成灰了。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高文摇了摇头：“跟别人我总不能说实话吧，先不说有没有人信，想想后果都可怕，所以暂时我只能继续做姜语文。不过我总得让爸妈知道吧，但是我又怕吓到他们，所以我只好找你帮忙咯。”
    “那回去我得好好构思构思怎么跟你爸妈说，免得他们当我失心疯。”
    送走老朱，高文回到病房，远远地就看到姜语书抱胸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
    还真阴魂不散啊。高文心中暗怵。
    “哥，你去哪了？”姜语书老远就喊住他。
    “我……我去楼下花园转了圈，病房里太闷了。我不是叫你回去休息了嘛。”
    姜语书并不理会他，像只大狗似地凑在他身上闻了闻，不悦道：“哥，你抽烟了？你以前从来不抽的。”
    “这、这是沾上的，是别、别人……”刚说完高文就懊恼了，抽就抽了，怕他做什么，可他脸色一变，就不敢逆他意。
    “以后别抽了。回去吧，站在外面当心感冒。”显然姜语书不信，好在没深究。
    哪那么容易感冒呢，再躺床上我要发霉了。高文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姜语书身后。
    “小书，我想出院了，你帮我问问医生吧。”
    姜语书望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淡淡应了声。
    我又说了什么惹到他的话了？高文见他神情冷淡，又心虚了半天。
    “小书，你是不是生气了？”高文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会生你气的，永远都不会的。”
    “可我出事以后，总是在做出奇怪的事情……”
    “你失忆了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是啊……失忆了……”
    “以前的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不管你有什么变化，哥哥还是哥哥，这个是不变的。”姜语书正色道。
    高文黯然。可如果不再是哥哥了呢？这才是他想问却又不敢问的话。
    “哥，你是不是害怕啦？”
    高文一惊：“你说什么？”
    “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害怕回家，害怕回学校。”
    原来他在说这个啊。高文舒了口气，可细一想，出了院后的确麻烦事一堆。
    “放心，还有我在啊。”姜语书笑道。
    这一笑，暖到了高文心里，先前的不安也消散不少。
    “哥，你知不知道你害怕的样子特别傻。哈哈！”姜语书不留情面地放声大笑。
    高文沉下了脸，刚刚积累的一点点好感烟消云散。